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沈嫣愣了一下, 蹭地转身。

    她没想到肖栩还没走。她下班那会儿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看到三个秘书都走了，以为肖栩也走了呢。

    她忙唤了一声：“肖总。”

    她说话的语气语调乃至于神情，都和刚才讲电话的时候截然不同, 恭谨、有礼但是没有亲近，完全是商务式的。她刚来的那两天，明明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对他不熟悉，但眼底深处，隐隐有一种向往和亲近的渴望。怎么现在不一样了呢？

    肖栩隐约意识到了, 这一周多的时间里，他在她心目里, 大概是完成了从“肖叔叔的儿子”到“肖总”的进化。

    理性上，他知道这才是对的。可是感情上, 他却开心不起来。

    肖栩走过去，问：“现在才走？”

    沈嫣刚才是用电脑做私人的事, 含糊地“嗯”了一声。

    肖栩看了眼那电梯, 在能停的层每层都停。虽然他们俩都晚了一些, 但也没有特别晚, 现在依然是下班高峰期，电梯会很满。待会电梯就算上来了，等到了一层，也挤得跟公共汽车似的。

    肖栩说：“跟我来。”

    沈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乖乖地跟上。肖栩却带她直接去了走廊尽头的另一部单独的电梯，总裁专用的那一部。那部电梯是用指纹的, 肖栩一按，电梯门就开了。

    “坐这部吧。”他说。

    沈嫣跟都跟来了，这时候再说不坐有点矫情，而且这部电梯空空的，就肖栩一个人。偶尔搭一下老板的电梯也没什么吧？沈嫣就跟进去了。

    肖栩摁了楼层，侧身问她：“还住在学校？”

    沈嫣猜他刚才听到了她打电话，说：“是。”

    “几号楼？”

    “6号。”

    “离食堂比较近，幸福。”肖栩说。

    肖栩其实是江大的学长呢。沈嫣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神情也从严肃紧绷变得柔和了许多。

    肖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继续学校的话题：“学校外面那家春饼店不知道还在不在，学生会开会经常点他家的煎饺外卖做夜宵，后来就成了传统。”

    沈嫣眼睛弯了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甜甜软软的，这才是她在办公室外的模样，为什么办公室里，整个人都紧绷呢？

    “还在呢。现在我们开会，还是会点他家的煎饺。”她带着笑说，“当初我大一刚入会的时候，学姐们就跟我们说，这是学生会的传统，以前的主席留下的。”

    她说完看到肖栩挑了挑眉，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以前的主席”就是肖栩。

    肖栩已经笑了。

    他嘴角勾起的模样，沈嫣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冷淡的小肖总笑起来，让沈嫣有一瞬觉得心脏好像停跳了一样。这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忙甩开这莫名的感觉，说：“那个学生会主席，就是您吧？”

    “是。”肖栩说，“刚开始是我自己掏钱请大家吃夜宵，后来干脆设立了一笔专款，算是学生会福利。”

    所以就变成了传统。

    沈嫣笑起来：“那时候学姐们老嘀嘀咕咕，说现任的主席不如前任，搞得当时的主席压力很大。”

    肖栩问：“是唐一睿吧？”

    “咦？”

    “我当然认识，我是提前一年毕业的。”肖栩说。他又报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沈嫣也认识的。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忽然被拉近了。

    “真可惜。”沈嫣仰头看着肖栩，“我跟您在大学擦肩而过了。”

    空气好像忽然滞了一下。

    肖栩从前觉得自己高效有效率的完成大学学业，压缩了求学所耗费的时间是一件很正确乃至于可以骄傲的事情。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感到遗憾。

    因为沈嫣的大学生活他完全没有参与。如果晚毕业一年，是不是能看到她为了不迟到在走廊里小跑？是不能看到她在湖畔的亭子里大声背单词？是不是能在食堂的门口与她肩膀相撞互道一声“对不起”然后相视一笑？

    想到他与她的错过，肖栩怅然若失。

    沈嫣察觉到空气的不对，立刻感到了后悔。她说这些干什么呢，好像在跟小肖总套近乎似的。还怕人家不误会吗？

    好在这时候，电梯响了一声提示音，到了。

    沈嫣吁了口气，想跟肖栩说再见，却发现……电梯到的不是一层，是地下车库。

    沈嫣一僵。肖栩进了电梯就按了按钮，还转身跟她说话，他的身体挡住了按钮。沈嫣还以为他帮她按了一层……那又能怎么办，她又不能指责大总裁不帮小助理按楼层按钮，只好说：“抱歉，肖总，我忘记按一楼了。”

    她的意思是让肖栩先下，她再回一楼去。

    然而小肖总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分毫没有先走的意思。他像是沉吟了一下，说：“既然下来了……我顺路捎你过去吧。”

    沈嫣尴尬，忙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您先走吧，我回学校有地铁，很方便的。”

    “不麻烦。”年轻的总裁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走出了电梯，“走吧。”

    总不能让老板回头看到一个关上的电梯门吧，沈嫣只好跟着走出了电梯。

    出了电梯厅，一辆黑色的车子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开车的是之前见过的陈叔，他看到他们下来，有点诧异于沈嫣的出现，但脸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非常职业地给他们拉开了车门。

    沈嫣喊了声“陈叔”，陈叔微笑点点头回应，也并不多说话。

    肖栩的手搭在了车顶上，人却微微侧身让出了车门的位置。沈嫣只好先坐进去，肖栩的大长腿跟着伸进来，沈嫣赶紧往里挪。

    车门关上了，肖栩的手不知道按了哪里，前面升起了密封的隔板，把前后车厢隔离开，完全感觉不到陈叔的存在了。这种车子，沈嫣以前只在电视剧和电影里看见过。

    这车子明明后车厢很宽大，空间感超赞，目测甚至能伸直腿。但不知道怎么地，沈嫣就是觉得逼仄。

    难道是因为肖栩的腿太长的缘故吗？沈嫣尽量并紧膝盖，尽量远离肖栩的膝盖。

    她一动，肖栩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腿上。

    因为坐着，西服裙自然而然地向上缩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修长纤细。她的手放在腿上，两手交叠，手指像葱白一样好看。

    肖栩移开视线，按下按钮，对前车厢说：“陈叔，先去一趟江大。”

    陈叔应了，肖栩松开手。他没说话，沈嫣就也不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弥漫着女孩子微微的尴尬。

    肖栩即便是不用余光去看，也能感受得到沈嫣的紧绷。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上周她还不是这样的，自从周一他把她叫进办公室里说了那些话后，她再面对他的时候，就面孔也紧绷，身体也紧绷了。

    车子开到了地面上，天还没黑，只是阳光隐隐泛着金色。周五傍晚的街道上总觉得人比平时要多。

    肖栩不说话，沈嫣为避免尴尬，便扭头向车外假装看风景。她因此不知道肖栩却在凝视着她。

    近距离地，仔细地。

    “沈嫣。”

    沈嫣忽然听见肖栩叫她的名字，她转过头来，年轻的集团总裁漆黑深邃的眸子正看着她，说：“我周一跟你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指责你。”

    沈嫣一愣。怎么又提起那个事，都过去一个礼拜了。

    肖栩的目光在她姣好干净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说：“而是我太了解我身边的人。我的这些朋友大多很会玩，而且觉得钱能解决一切。对女孩子，他们其实不太在意对方是不是会受到伤害。”

    “花，礼物，带她们去玩，让女孩子去接触她们自己没有能力或者机会接触的东西，比较容易达成男人想要的目的。这些都只是手段而已。”年轻又俊美的男人说，“但是女孩子常常误会，有花有礼物有烛光晚餐，她们以为这就是追求了。这些都不过是花点钱就能安排的东西，去很容易让女孩以为是爱情。这样的认知差异注定了伤心的只有一方。”

    “沈嫣。”肖栩看着身边漂亮无暇的女孩，告诉她，“你是芸芸的朋友，芸芸拜托过我照顾你，所以我才会跟你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提醒你。徐飞就是那样轻佻的人，他搭讪你不是你的错，我并没有因为这个指责你。”

    所以那天是她误会了吗？可是当时明明感觉他很不高兴。沈嫣微感迷惑，但又觉得解脱，轻轻呼出一口气。

    肖栩能察觉到，她这一周的紧绷感都解除了。肖栩的心里，也轻轻吁了一口气。

    尴尬的空气消失，变得温和了起来。

    沈嫣说：“谢谢您。”

    她又说：“您放心，我不会对您身边的人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的。”

    其实，要不是肖栩自己又提起来，沈嫣就几乎要忘记她和他之间还有肖芸芸这么一层联系。

    肖栩在办公室里从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虽然最开始这个实习机会就是肖芸芸帮她敲实的，但沈嫣一直以为自己对肖栩来说就是一个落在纸面上的人名而已。她没想到原来看起冷淡不近人情的肖栩，心里还记着她是他妹妹的同学。

    是错觉吗？沈嫣总觉得好像从这位冷淡待人的年轻总裁身上感受到一丝看不见的温柔。

    可她又想起来，他会在大晚上把身着礼服的袁媛冷漠地赶下车去，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

    一定是错觉。

    千万别胡思乱想啊，沈嫣。

    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