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第54章

    周一肖栩开会, 开到一半，大家翻动手中材料，发现少了一页。少的还是全是数据图表的一页。幸而还有电子版可以看，倒也不太耽误开会。

    只是这实在是很低级的错误。有人自然而然地瞥了眼坐在后排的秘书。

    高管们围着长桌坐, 相关部门需要与会的秘书和助理, 贴着墙坐在后排。沈嫣听见有人嘀咕“缺页了”的时候有点懵。

    因为那个材料是沈嫣自己弄的。

    这种准备材料的活, 通常秘书们会派给办公室助理去做。但沈嫣脸还嫩，而且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代理秘书, 本职还是办公室助理，加上周一大家都忙，她便不好意思派活给张莉和邱静, 自己去弄了。

    所以如果缺页了, 就是她的锅。

    可她明明确认过……

    沈嫣看到有人朝她看过来，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她咬了咬唇, 忍不住抬眼去看肖栩, 却见肖栩表情淡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也根本没有看她。

    沈嫣才觉得压力稍小了些。

    但这件事不对，她低头细细地回想。

    会议结束, 她跟着肖栩上楼。进了电梯, 肖栩看她低头咬唇的模样, 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顶，说：“以后细心点。”

    这不是肖栩第一次摸她的头了。从上次的事之后，肖栩已经摸过几次了。

    但……怎么说呢。对于老板和员工来说, 肯定是过度亲昵了。但是若说是男人女人，又不是那么回事，似乎无关两性。

    对沈嫣来说，更有一种“家人”般的感觉。于是那份之前被她自己强行压下去的“和肖叔叔的儿子如同手足般”的感觉又压不住了。沈嫣因此并不反感肖栩的这个动作，所以他摸她头的这几次，她也没有拒绝过。似乎就这样成了默契似的。

    沈嫣咬了咬唇。今天的这个事有蹊跷，而且沈嫣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沈嫣只是在犹豫，这个事该不该忍？因为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可她又想起来，肖栩之前就对他说过，不要随便被人欺负，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起来。

    沈嫣抬起头，抿抿唇，终于对肖栩说：“这个事，我没猜错的话，是有人……捉弄我。我确信我整理的文件是齐全的。”

    沈嫣终究是在陈述的时候临时用了“捉弄”这个词，弱化了某人行为中包含的恶意。

    恰好电梯门在41楼开了，肖栩听了沈嫣的话，眸中有冷色闪过，说：“到我办公室来说。”

    沈嫣跟在肖栩身后去了他的办公室，一路穿行办公区，大家都在忙碌自己手边的事。沈嫣也控制住自己，没有特意地去看某人。

    回到办公室，肖栩把手里的文件夹丢在桌上，在皮椅上坐下，说：“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沈嫣说：“资料一共21页，我在复印之前捋过页数。少的那张全是图表，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复印的时候它就在资料里面，我一张都没有拿出来过。然后我用的是‘连续复印’的功能，它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复印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漏掉复印某一页的情况。而且印出来的成品，我也捋过页数，就怕出现丢页的情况，我非常确信，当时那一页每一份都有。”

    沈嫣刚到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太会用复印机。给她一份资料让她复印十份，她傻呵呵地一页复印十张，再自己手动整理成十份。没两天就被张莉发现了。张莉告诉了她连续复印的功能——复印机一口气扫描完所有的资料页，然后一整套一整套的复印出来。你只需要设定复印的套数就可以了。

    So easy。

    “然后……”沈嫣把她的怀疑说了出来，“我把资料放回桌子上之后，我去了趟洗手间……”

    肖栩没有去质疑沈嫣说的话，或者是她的记忆。他直接问：“记不记得大概是什么时间复印完的？”

    沈嫣想了想说：“大概是我们下楼前的30分钟左右。”她是必须得提前做好这些琐碎准备的。

    肖栩鼠标点了点，打开了监控终端，调出了今天上午他办公室外面的监控画面，拉着时间线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下，抬头对沈嫣说：“过来。”

    沈嫣依言走到肖栩身边，微微俯身去看显示屏。她这才知道，原来肖栩在办公室里面就可以监控外面的整个办公区域。

    肖栩点着鼠标拉动时间线，屏幕里，沈嫣抱着一摞刚复印整理好的资料回来了……

    沈嫣把资料放在桌上的时候，方秘书正好起身去肖栩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黄秘书去了茶水间，张莉去了洗手间。

    沈嫣看了看手机时间，估摸着待会该下楼了，想提前去趟洗手间，她于是离开了。

    这个时间点上，办公区里就只剩下一个人——邱静。

    邱静瞥了眼沈嫣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她刚刚放过去的一摞资料，再转头去看沈嫣。等到沈嫣背影完全消失，邱静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沈嫣的桌子那里，手脚麻利地从每一份资料里面抽出了同一页——抽走同一页更容易造成一种沈嫣犯下低级错误的既视感，而不会让人觉得疑惑。

    邱静把那些抽出来的资料都塞进了自己的包包里，大概是打算下班带走毁尸灭迹。

    很快方秘书出来，黄秘书回来，沈嫣和张莉结伴从洗手间回到各自的工位上，总裁办运转得一切如常。

    视频证实了沈嫣的猜想，那个人是邱静。虽然这样，沈嫣还是呆了一会儿，才问：“她……她为什么呢？”

    真是单纯的傻丫头啊，肖栩无奈地想。肖栩大学三年以实习生的身份潜伏在公司各个部门四年，见多了办公室的勾心斗角。他自己还亲身被人算计过，别人把自己的过错企图甩锅到实习生身上。

    那个人当然现在已经滚出名霆了。

    肖栩含笑：“你可以去问问她。”

    沈嫣再老实，都听出了他这一句的调侃意味，横了他一眼。

    她还撑着他的桌沿俯着身，彼此的身体离得很近。这一眼眼波流动，既有嗔怪也有无奈，丰富的情感都在漾着水一般的眸子里。

    肖栩的呼吸忽然滞了一拍。

    心底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说不清。

    但感觉很……奇妙。

    莫名有点燥热。

    沈嫣已经站直身体，向小肖总请示：“那现在……怎么办？”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怎么处理就是肖栩这个老板的事了。

    ”当然是叫她滚蛋了。”肖栩冷笑，“我这儿是工作的地方，不是玩宅斗宫斗的地方。”

    肖栩给HR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沈嫣说：“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沈嫣站着没动，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话。

    肖栩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的想法：“心软了？”

    沈嫣微微垂下头。这个事让她有些丢脸，但其实造成的结果并不是很严重，起码没有到危害她财物或者人身安全或者个人名誉的地步。

    但邱静在江城打拼得也蛮辛苦的。相处了一个月，沈嫣也知道她除了租房子和其他一些必要的开支外，其实特别节俭——她要给家里打钱。如丢了工作的话，也没法立刻找到新工作吧，特别是现在还有一些应届生也还没找到工作，到处投简历。

    邱静的履历也不算特别好看，名霆虽然是大企业，但她还没熬出来呢。在办公室助理这个职务上换工作，实在没什么意义。

    “你觉得是小事是吧？”肖栩问。

    沈嫣承认：“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你是从后果来看事情。单就这一件事来说，的确后果不严重，也就是你个人丢点脸。”肖栩说，“但是我不能只看这一件事的后果，我得看这个事的性质。这件事本质上就是，我的办公室里有人搞内斗，拉后腿。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一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就不同吧。肖栩这么解释，沈嫣就懂了。她点点头：“那您来处理？”

    “交给我吧。”肖栩说。

    沈嫣离开肖栩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埋头工作。没一会儿邱静过来给黄秘书递个材料，好像还暗搓搓地瞟了她几眼。沈嫣没理她。

    又过了一会儿，HR上来一个主管，进了肖栩的办公室。没几分钟，邱静桌面上的座机响了，她被电话叫去了肖栩的办公室。

    大概也就十分钟的时间吧，HR主管和邱静一起出来了。

    沈嫣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邱静面色如土。她没看别人，有点失神地跟着HR主管下楼了。

    随即黄秘书被叫进办公室里交待了一番，再出来，面色有些异样，问沈嫣：“邱静被开除了？”

    沈嫣问：“开除了吗？”

    黄秘书点点头：“她下去办手续去了，肖总叫我监督她离职。”

    肖栩真是，快刀斩乱麻，办起事来一点不拖泥带水啊。

    方秘书凑来问：“怎么了？”

    沈嫣告诉她们：“我今天自己准备会议资料，然后去了趟洗手间，等开会的时候发现漏了一页。肖总调了监控，发现那会大家刚好都离开了，就邱静一个人在。她把每份资料都抽走了一张。”

    方秘书就长长地“嗬——”了一声表示惊叹。

    “吃饱了撑的。”黄秘书一直都不怎么喜欢邱静，说，“她想干嘛？”

    沈嫣低低地说：“我也想不明白。干嘛要这么做，无非就是让我在老板面前丢个脸……”

    黄秘书方秘书经历的事都比她多，对视了一眼。

    动机其实很简单，邱静无非是想让顶了程秘书岗位的沈嫣在肖栩心里面留个差印象。本就是暂代的，老板要用她用得不趁手，换个人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这种事要搁在别人身上，多搞几次，说不准还真能让她得逞。

    只是邱静倒霉在，她不像黄秘书和方秘书那样熟悉肖栩，所以能从肖栩的异常中发现他对沈嫣的不一般；她也不像张莉，碰巧亲见了小肖总过问新来的小助理的着装问题，因为觉得突兀而生出疑心，又藉由置装补贴加强了疑心，从日常的细节观察到了些许的真相。

    邱静就倒霉在，在她的心里，沈嫣虽然漂亮，始终都是和她一样的人。而肖栩是高高在上的，他是该和袁媛这样的大明星，或者徐雪这样的名媛绑在一起的。她心里预先就给这两个人设定了不可打破的“壁”，从来都没想过他们两个人之间会有些不同于别人的关系。

    其实邱静这点小打小闹，肖栩根本不看在眼里。水至清则无鱼，这件事就和下面的人报销时会搞点猫腻一样，对老板来说，都有一个可以忍耐包容的“量”。

    肖栩虽然可以一根手指摁死她，也完全可以抬抬手轻轻放过。

    但邱静最倒霉的一点在于，她踩的人是沈嫣——这是肖栩才刚刚又重新将其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决心要好好照顾和保护的人。

    这简直就是，戳了名霆太子爷的逆鳞。

    死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