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深先是朝他龇牙裂嘴的吐舌, 然后才说:“你哥用剑的, 与奏琴相差甚远,如何成仙?”
裴若城不平道:“你不也是拿剑的!怎好意思说别人!?”
顾子深耸肩:“所以我自己没想成仙阿。”
穆洵笑道:“好了好了, 你俩先停一停, 仙尊还在上课。”
黎墨夕托着腮, 懒懒说道:“是阿, 要吵下课再吵吧, 反正有大把时间。”
台前。
境画流畅的替众人解惑, 而后不疾不徐的走回桌边, 捧杯喝了口热茶,继续道:“这半年所学皆在奠定根基, 与之后修为程度有极大的关系, 一直以来我们便是在传授根蒂, 假若将个人天生金丹视为种子,百仙峰即是替弟子浇水施肥、助其发芽, 可最后能不能茁壮茂盛还得靠你们各自的努力,峰上一年习得门路, 冀望大家往后也能够自我修练,努力精进修为。”
裴若城道:“这所谓自我修练指的是什么?”
前头高渊转过头来, 朝他说:“就如玖岚那般勤奋,天天在寝室练符。”
他们寝室是为连号,故听学堂座位也是连成一排,大家时不时便会就着讲学内容聊成一团。
裴若城充满诚心的发问道:“除了勤奋修练法,还有其他的吗?”
顾子深瞪眼:“有有有, 你能一天花四个时辰睡觉,两个时辰用膳,三个时辰做段子,保证你一进凶兽山便被凶兽咬死。”
裴若城:“……”
现在是不想要这份友情了吗!
黎墨夕失笑:“子深这是用反向激将法来提醒你,该好好练习画符了。”
裴若城眉眼皆是哀戚:“可我没被激励到,倒是更想逃避了。”
顾子深忍不住说:“拜托你,能不能别做出这种表情,你与你兄长相貌有五成像,总让我有种违和感。”
毕竟裴若槐是万万不可能出现这般丧气神情,那双与裴若相似的凤眼总透着凌厉,大概凶兽见了他还要各自奔逃。
黎墨夕道:“真想见见裴家大哥。”
他蓦地想到自己兄长金丹损伤之事。
一直以来,黎秋冥皆无法将丹灵完整聚汇至灵剑上,即使招式练的再熟悉,也因注灵不够,导致修为程度一直有限,无法实质性的飞跃提升。
可姨母虽访遍名医,却仍未找到根治办法,也没有书籍能确切说明金丹损坏应该如何医治,故修道之人一旦丹损,通常便是离开修道界。
黎墨夕不清楚姨母是否知道这点,更怕的是她不想面对事实,还存有一丝希望能出现奇迹,才不断拜请名医。
他每每深思及此,心情便觉沉重,反倒是黎秋冥,总是温和儒雅的看待这一切,或许是从小和这副身躯相处惯了,年少时便接受自己金丹有损一事,不时还得分神出来安慰娘亲。
又或者,装成无事之貌,其实心里悲痛不与人知。
一旁顾子深和裴若城斗完嘴后,见到好友这副模样,大概猜测到他想起什么,便道:“你别总为你兄长担心,无法在剑道上大展身手,不代表所有后路便断了。”
黎墨夕朝他笑了笑:“其实我大哥看的挺开,但姨母总心心念念着他的身体,最让我放不下心的便是她这份执念。”
希望如此渺茫,若是奇迹一直未现呢?
顾子深到:“我娘总说时间能淡化伤忧,或许黎夫人还需要更长的日子,来消化儿子丹损之事。”
虽然在他看来,十几年已是够久。
黎墨夕面带沉重的点头,然后才和他一同转正身,继续听讲。
前头境画已将丹灵的特性完整叙述过一遍,陆玖岚低着头拿笔抄写,偶尔转过头和后方的穆洵讨论疑惑之处。
高渊也同样拾着笔,抄的字却是寥寥几行而已,可这还不如裴若城荒唐。
他上课上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书籍带错,分明是金丹相关课程,他却带成灵兽大全,页面翻停在梼兀那页,还不停奇怪怎么和仙尊所讲内容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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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清河回程后,众人便体会到时间所剩无几。
修练时的态度比以往严正积极许多,各个都抓紧时间不断精进。
黎墨夕和顾子深两人的剑本身便习得不错,如今更是招式纯熟,提起剑来便能不假思索的舞上半刻,
穆洵的琴也弹的越发悠扬顺畅、声声悠远。
在境画上堂讲课结束后,穆洵回寝室便念了裴若城一顿,让他得好好学习,毕竟凶兽山试炼可不是一场玩笑,而是真身应试,且殃及生命。
他念到一半时高渊和陆玖岚刚好敲门进入,高渊便加入滔念行列中,希望裴若城能好好振作。
陆玖岚则是浅笑着坐在桌沿,一边吃着桌上的瓜子,一边望着眼前三人,不时听见穆洵说:“你要再不好好画咒,到时和你同组的弟子便将你推出去当掩护,反正你也施不出咒。”
高渊则说:“符咒这东西初级的并不难,玖岚的书册我全都看过,你若从最基本的好好习起,这两个月的时间还能提升不少。”
裴若城原本被念的头都要垂至地面上了,听见这话忍不住抬起,惊诧道:“高渊你还额外学习仙术道!?”
如此拼搏,简直该起立鼓掌。
陆玖岚笑道:“他说对仙符有兴趣,我便借他看了,其实高渊很有画符天分。”
裴若城道:“那为何修的是剑道?”
陆玖岚道:“自然是对剑法更有兴趣。”
裴若城又问:“那玖岚呢?你有看过高渊的剑谱吗?”
高渊道:“他未曾读过,玖岚不喜拿剑,且仙术也更适合他。”
裴若城面带不解的望着他俩,视线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半晌才问道:“为何我问高渊的东西是玖岚回答,我问玖岚的事却是高渊回复?”
穆洵:“……”
他差点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此时陆玖岚手中瓜子正好不小心滚落地面,高渊随即弯身将其拾起。
两人都没有回答裴若城的问题。
穆洵便打破沉默道:“若城你别管别人默不默契的事了,还是先将自己仙术多加精进,争取试炼时不要受太多伤。”
裴若城被说的顿时头又往下垂,一副不敢回嘴的模样。
高渊则是同坐到桌边,将身侧人手中整袋瓜子拿过,一一将籽仁拨出,放至对方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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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傍晚。
弟子们在劳累一整天之类,便分头去梳洗,打算早早就寝。
这阵子所有人作息皆非常稳定,没出现刚上峰那时,人在寝室却闹到三更才睡的情形,因大部分人顶不住日夜修习的操劳,剑道弟子连睡着时都在默念剑谱,琴律道弟子则是半睡半醒间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白日练习。
黎墨夕在吃完晚膳后便直接步往熟悉的方向。
随着他不疾不徐的悠闲漫步,小桥也渐渐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桥上一抹颀长的人影伫立,背影挺直,深色衣摆随着池边微风轻轻飞舞。
黎墨夕弯起唇角,手指朝对方身后肩膀一点,然后快速闪身至另一侧。
怎知肖无灼反应迅速,直接转身面朝向他。
黎墨夕愣了一下,接着便展笑道:“你怎么没被骗呢?”
肖无灼道:“你上回玩过了。”
黎墨夕笑笑:“可你上回也没被骗阿。”
肖无灼望着对方弯起的眉眼,说道:“下回我试试。”
试着被骗。
黎墨夕忍不住大笑出声,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落院周边池塘:“好,那我下次就不闪身。”
他点哪侧肩膀,人便出现在那侧,如此一来,肖无灼还是猜的到。
“那就下下回再试。”
低沉的嗓音伴着另一人未绝于耳的笑意,一同流淌在夜里。
黎墨夕笑着步下桥面,往落院走去,自然而然的推开门扉进入,动作顺畅的宛如是自己寝室。
他一进院便往桌沿落坐,说道:“今日境画仙尊在学堂讲课时你怎么没去?”
肖无灼道:“师父找我。”
黎墨夕哈哈笑了几声:“又与爻宁仙尊吵架了吗?”
果不其然对方点了头。
黎墨夕笑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肖无灼道:“不知道,我没认真听。”
“你居然还偷偷恍神,下回我见了仙尊便要打小报告。”
“师父没看出来。”
因他表情如往常一样,且在潭云怒气冲冲要他指出是谁比较有理时,他表示能请境画来做最后的判断。
黎墨夕道:“真想参与一次,看看仙尊们平时闹腾的场面。”
肖无灼道:“与一般人并无两样。”
约莫还幼稚了些。
黎墨夕道:“境画仙尊倒是像真的神仙那边,气场飘逸,总是特别淡定从容,不知道是否是因修琴的关系,我身边修琴律道的人,气质也皆属温雅。”
例如穆洵与顾子喻。
蓦地他又想到:“肖焕,你小时便住在峰上,肯定也弹过琴吧?”
肖无灼道:“嗯,但并未持续。”
黎墨夕道:“怎么了?感觉奏琴应该也难不倒你。”
肖无灼道:“我对此道无兴趣。”
他较喜欢用剑,七岁之际便整天拿着剑练习。
可这半年多来,他发现了另一个更喜欢的。
黎墨夕眼角弯起,又问道:“你不喜弹琴阿,那听琴呢?”
肖无灼道:“还行,以前偶尔会听境画弹。”
大部分是因为其余两位仙尊有了争执,境画为了让他俩静下心来,便规定大家要一同听琴,冷静心灵。
黎墨夕哑然失笑:“肯定是潭云仙尊拉着你去听的吧。”
他能想像肖无灼面色无波的坐在那,看着眼前两位长辈吹胡子瞪眼,共同聆听琴曲的画面。
肖无灼道:“境画会让我一半就离开。”
因为需要冷静的不是他,而且他也更想去练剑。
黎墨夕便笑笑说道:“看来你真的不喜此道,可如果我学的是琴律,你会听我弹吗?”
肖无灼凝望着他,“你要弹我便听。”
黎墨夕露出幸好的表情,说道:“可惜这里没琴,要不这会儿我就弹给你听了,反正你说的不嫌弃。”
可其实他琴艺也不好。
肖无灼却说:“我这里有。”
黎墨夕冷不防被噎了一口,惊诧道:“你这里有琴?”
对方颔首,然后说:“境画曾给过我一把练习用的。”
黎墨夕连忙摆摆手:“…还、还是算了吧,我琴弹的并不…”
“方才是谁说要弹的?”肖无灼直接打断他,不容拒绝。
黎墨夕:“……”
时至今日,居然他也有被肖无灼堵到说不出话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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