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裴侍郎和裴桓一前一后回府, 裴桓紧紧跟着裴侍郎的步伐朝着裴侍郎的书房走去。
裴侍郎加快了脚步, 近乎小跑,想要甩掉身后的跟屁虫。
裴桓紧跟其后。
“你滚远点, 别来烦我。”裴侍郎生气地大喊道。
“父亲, 红薯的事情还请早做决断, 栖栖等得,天下万民等不得, 西北更是等不得。”裴桓道。
“呸,说的好听, 你这个不孝子就是想要卖我的栖栖。我可怜的栖栖, 命怎么这么苦,父母还活着呢,兄长就为了自己的官位想要卖了他为自己铺路。等爹娘百年了,兄长靠不住, 侄子不顶事,我的栖栖要是被人欺负了可该怎么办呀。”裴侍郎越说越伤感,眼中渐渐形成了几点泪花,在橙黄的烛光下闪耀着。
裴侍郎顾不得心疼老父,据理力争道,“父亲, 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儿子疼爱栖栖的心不比你少多少,将来也不会不管栖栖,让他受苦。父亲为人臣子, 该知道为君王分忧,为百姓谋福祉的道理,不需儿子多说。红薯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五六日,父亲对赵举人的气也该消了大半了,再耽搁下去,进献红薯不是功反而是过了。”
在献红薯上,他有私心,也有公心,但并没有想要推栖栖进火坑的意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栖栖自己是愿意的,而且赵疏桐那里也不算火坑。
虽然赵疏桐一开始哄骗了栖栖,但是后来的表现还算有责任担当,完全可以将他和栖栖之间出格的事情当做小儿女不懂事揭过去,虽然这赵疏桐年纪的确大了一些。
他越来越不知道父亲到底在固执什么。
裴侍郎却被裴桓这看中利益更甚于家人的德行气的火大,面对区区红薯就动摇了,等他百年了怎么敢把他的老儿子交给这个不孝子照顾哟,真要是这样他死了都不瞑目。
裴桓带着两分火气从裴侍郎的书房出来。
“裴晗在哪儿,今天都做了什么。”裴桓问身边的管事道。
“大公子早上的时候出去见了赵举人一面,带着赵举人到占春楼谈了约有两刻钟的话后,赵举人先行离开了。大公子回来后将赵举人送给三少爷的食盒送去了栖梧院,在栖梧院坐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就一直呆在书房了。”管事道,赵疏桐的食盒这两天在他们前院的管事中很是出名,管事想都没想就认定了裴晗提的食盒是赵疏桐给的,而不是从占春楼拿的。
“叫他过来见我。”裴桓吩咐身边的管事道。
他将裴桓叫回来,是为了让裴桓做中间人缓和关系的,最好还能帮着劝一下老爷子,可不是让裴晗站在老爷子那边的。
裴晗过来的很快,“父亲你叫我。”
“你今日见过赵举人了吧,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人品有暇,行事阴暗鬼祟,不堪为良配。”
“那他可会闯下祸事招来大祸。”
“不会,赵举人惜命,行事小心谨慎,不会做引火烧身之事。”
“他若是出仕,可会欺压百姓。”
“不会,他惜命,也良善。”
“若是将栖栖嫁与他,栖栖可会受委屈。”
“不会,赵举人谦让小叔叔,而我裴家正如日中天,赵举人必不会让小叔叔受委屈。”
“小节有损,大节无碍,如此为何不可为良配,你和父亲二人是想将栖栖嫁给个圣贤人不成。”裴桓反问道。
裴晗语噎。
他和祖父只希望小叔叔能得遇一良人一生喜乐无忧,哪里是希望小叔叔嫁个圣人。
“祖父和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赵疏桐今日能哄骗小叔叔,来日必能哄骗其他人。祖父不放心把小叔叔交给赵疏桐,我同样如此。”裴晗道。
“你难道因为被食物噎到了就不吃饭了。”裴桓反问。“还是说我们什么也不做就会把栖栖给嫁了,赵疏桐今后想要拈花惹草,碍于裴家,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你可知今日大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事。”裴桓又问。
“请父亲告知。”
“西北流匪作乱,皇上下令楚王剿匪。西北的流匪,大多是一群失去了土地的穷苦百姓聚集而成的乌合之众,自是抵挡不住朝廷军队。可造成的人心动乱,却不是靠武力就可以平复的,每当发生天灾人祸的时候,百姓中总会发生易子而食的事情,你觉得西北已经酿造出了多少人家惨剧。早日将红薯献上去,西北就可以少一个百姓饿死,少一个百姓变作流匪,少一个百姓死于同胞的屠刀下,圣人也可以早日高枕无忧”
“父亲,我们可以引荐赵举人献上红薯,不一定要许他婚事。”裴晗挣扎着道。
“裴晗!”裴桓厉声打断裴晗的话,“你马上就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幼稚了。你记住了要在朝堂上立足,有些东西是不能让的。”
裴晗低头认错,“父亲教训的是。”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裴桓挥手让裴晗离开。想要驱使裴晗这种年轻气盛的青年人,就要以大义压住他。
父亲是今天让他好好想想的第二个人了,家里说的上话的几个人,都有意促成这桩婚事。祖母因为素荷冠鼎的缘故,还有小叔叔每天的软磨硬泡,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了,只有他和祖父对赵疏桐不满意,裴晗突然想要去看看裴侍郎。
“你爹想卖弟弟,你也来卖小叔叔了。”裴侍郎见裴晗过来没好气地道。
裴晗气笑了,“祖父,你今天说句良心话,咱们这是卖小叔叔吗。”
裴侍郎还真想了想道,“那是半卖?”
神奇的半卖,裴晗被自家祖父这么神奇的想法给惊呆了。这是商量婚事,不是商铺倒闭,为了清仓把东西半卖半送。
裴晗本来还踌躇着要站哪边,因为裴侍郎的态度裴晗决定倒戈了。
他祖父什么时候都是个明白人,哪里需要他为祖父鞍前马后了,让祖父自己去当个孤家寡人吧。
*
不知道裴晗和裴侍郎谈了些什么,赵疏桐再来的时候,被管家客气地请到了裴侍郎书房的院子。
从站门口,改在院子里站着了。
赵疏桐觉得裴晗想明白的速度挺快的,这么快就让他进了侍郎府的大门。
赵疏桐依稀察觉到裴侍郎在书房里办公,这是又要晾着自己呢。
不一会儿管家招待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过来。
“萧主事,这边走。”
萧子阳走到书房门口,见到罚站似的赵疏桐面露疑惑,“裴管家这位是?”
“这位是赵疏桐赵举人,有事求见老爷,老爷正忙着没空见赵举人,让赵举人先在此等候。萧主事带了公务前来,老爷让我请萧主事进去。”管家面不改色地道。
萧子阳看了一下头顶的大太阳,想着侍郎府让客人等待的方式真是别致。
还好他的事是要紧事。
不然就要陪着这位兄台在院子里等候侍郎大人了。
书房内不时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两刻钟后,管家又殷勤地将他口中的萧主事给送了出去。
这之后再没有人过来。
裴侍郎处理公务累了,站起来伸了懒腰,走到书房的门口,掀开了竹帘,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疏桐。
赵疏桐赶紧对裴侍郎行礼,“见过侍郎大人。”
“刚刚那个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裴侍郎状似无意地问道。
“大人是说那位萧主事吗,年少有为。”赵疏桐真心地夸奖道。
“威远伯次子萧子阳,今年二十一,去年二甲及第,现在吏部任从六品主事,还未曾婚配。你认为你比起他来如何。”裴侍郎问道。
威远伯家的公子,这位大概是裴侍郎特意叫来给自己难堪的,赵疏桐并不想让裴侍郎这些阴损的主意得逞,直视着裴侍郎道,“晚生觉得晚生将来的前程一定不比这位萧公子差。”
裴侍郎眼睛瞟了一眼赵疏桐,“你凭什么这么认为,红薯吗。”
“红薯只是外力,晚生相信自己有这个才华能力。”
“三次进士落榜,去岁都没敢去赶考?”裴侍郎鼻子哼哼地道。
“吕尚耄耋之年出山辅佐文王,老苏二十七始读诗书。晚生不敢自比这些古贤人,却以他们为榜样不敢懈怠。”
“你要是真能做到你说的这样就好了。”裴侍郎鄙视地说完又甩手回书房了。
这小子不老实就会说好听话,要是真的在专心读书钻研学问,就不会来勾搭他家栖栖了。
中午的时候,管家安排赵疏桐到客房用了一顿午饭。吃完饭赵疏桐本打算告辞了,裴管家却开始挽留他。
“赵举人先别急着走,老爷下午还要见赵举人。”
“侍郎大人可是还要给我介绍青年才俊。”赵疏桐问道。
管家像是没听出赵疏桐话里的那丝讥讽,微笑着道,“赵举人实在多虑了,萧主事今日亲前来是为老爷送公文的,事出紧急,萧主事不能做主才登门拜访的。”
“原来是这样。”
赵疏桐懒得想裴侍郎是不是又想出了花样折腾他,不就是继续罚站嘛,再站会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裴旭:你说怕我被当枪使,把我赶回书院,结果你却帮他
裴晗:我是大哥,不会被利用
裴旭:有什么不一样
裴晗:我不会被利用
裴旭:我也不会
裴晗:院子里的腊梅还想不想要了
裴旭:你抢了花,还要挖我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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