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莫小碗整个人都定住了,嘴唇上酥麻的感觉犹在,她吓得下意识的立即垂下头不敢看他,攥着毛笔的小手微微颤抖着。
男人眼底浮起一丝意外,忍不住摸了摸唇角,她的嘴唇很柔软。
屋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两个人都没说话。莫小碗在努力用自己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写出每一个她记得的字。
“写完了。”终于,写完了,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男人看似镇定的拿过她写的字,看了一回,点了头,赞了一句:“不错。”他转头从床边抽出一张纸,纸上写了二十个字,“从今儿开始,加量。”
莫小碗点头,如果每天学这么多字,大约没过多久,她一般的字不就都能认识了吗?到时候可以自己看书,想想都觉得开心呢。
裴远将纸上的字教给她认了,又给她解释了一遍,莫小碗学的很认真,频频点着小脑袋。
“会了吗?”他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幽深的眸子一扫,莫小碗的脸又红了,连忙点头。
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脸,莫小碗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她可不想他看到自己红红的脸。
裴远不由得唇角微扬,这丫头太容易害羞了,倒是让人起了逗她的心思。
“如今天气渐热了,我想擦个身子。”
莫小碗立即回答:“好,我去给你打水。”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过,少了一个擦背的。”
莫小碗一怔,擦背?她想起他之前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简单擦擦还行,若是要擦背,还真做不到。
“那……叫小瓢?”
裴远摇头:“小家伙没耐心。”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倒是你……”他的唇角带着几分戏谑,说这话不过是逗逗她,这丫头如此害羞,听到这话肯定会掉头就逃。
“那……好吧……”少女不安的攥着两只手拧在一起,蚊子似的垂着头回答。
裴远一怔,她答应了?
女孩转身出去了,听外头的响动是真的在打水烧水了,厨房那头一顿忙碌。
这下轮到裴远心慌了,在京城时,擦背这样近身的事情都是一直伺候身边的小厮做的,换个女孩……
他扶了扶额角,似乎有些过火了。
屋顶上,某个趴在那里听壁角的家伙满眼惊叹的望着院子里忙碌的莫小碗,这丫头厉害呀!能让大人教认字,让大人提出擦背,真是绝无仅有!想他家大人那张修罗脸,何曾对谁这般和颜悦色过?简直是刷新了他对大人所有的认知!京城里的女子们想近他家大人的身比登天还难。这小丫头居然能人所不能,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这是未来的夫人呀!
莫小碗浑然不知有人正一脸景仰的望着自己,烧好了水,麻利的倒在了木盆里,端着往柴房去了。她转头看了一眼院子,奶奶出去唠嗑了,小瓢上课去了,娘在地里,她手脚麻利点,应该不会叫人发现的。
进了柴房,她带上了门,今儿天气有点阴沉,柴房的窗口又小,屋里光线显得有些暗沉。
“水端来了。”既然已经决定帮他擦背,她便干脆大大方方的当家务活来做好了。他教给她这么多东西,撇开男女大防,她是徒弟,他是师傅,替他擦擦背也是应当的。
女孩看着他,裴远干咳一声,无奈的扯开了腰带……
莫小碗一见,吓得立即垂下了头,不敢正眼去看。
“擦吧。”待得抬头时,他已经脱去了外袍和中衣,背身对着她,露出结实而矫健的后背。
这线条,宽肩窄腰,如同捷豹,真真是赏心悦目。
莫小碗禁止自己胡乱想些有的没的,吞了一口唾沫,拉了小板凳过来坐在床前替他擦背。
力道均匀,不大不小,热热的毛巾擦在背上,久违的舒坦。裴远倒是想不到,这丫头做事细致,擦背也擦的这么好,他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刀疤?”她在他的肩后发现了一道斜的疤痕,巴掌那么长,当初一定划的很深。
她又想起在破庙时他摔断了双腿,分明是从山上摔下来的,也不知道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危险。
“常事,无所谓。”他云淡风轻的道。
莫小碗皱起了眉头,轻声道:“这么深的伤口,我光看着就觉得疼的慌。做捕快真的这么危险吗?”
裴远并不知道做捕快的是不是这么危险,但做锦衣卫指挥使绝对不安全。天底下想杀他的人很多,今日还能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凭的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
听了回答,莫小碗低头没有应声,只是擦到伤疤处时,动作变得特别的轻柔,仿佛用点力气,便会让他疼痛一般。
他合了眼,静静享受着此时的一切,静谧的氛围、舒适的擦背,包括她手下的温柔。
上次挨这一刀时,陛下在避暑山庄修养,十几名刺客半夜突袭,他生生挡在陛下身前替他挨了这一刀。刀锋深入骨髓,血浸染了他整个后背,但是他不能倒下,他指挥锦衣卫击杀了刺客保住了皇上,直到刺客尽数擒获后,他才倒下,那时,他几乎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仿佛身体的血都流干了一般……那种感觉,他至今难忘。
尽管当时宫中最好的太医看诊,可是他依旧高烧三日才挨了过来……
那时,他身边除了早晚过来看视的太医,并没有一个人……
隐约的,似乎听到抽泣的声音,他蓦地回头,发现她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怎么又哭了?”他犹疑的蹙起了眉头,这丫头,倒是跟个孩子似的,说哭就能哭。
莫小碗羞耻的擦去了脸颊上的眼泪,摇摇头:“没什么。”
“再哭,眼泪就不值钱了。”他带着几分玩笑道。
莫小碗白了他一眼:“我还不是看到你这伤口那么深,想必那时境况一定十分危机,替你难过嘛。”
裴远心中一动,蓦地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喉头上下滑动着,声音暗哑地问:“你替我难过,为什么?”
莫小碗一愣,为什么?她没想过,她就是看着难过,哪里有为什么?
“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你还会难过吗?”他的目光明亮,紧紧的盯着她,咄咄逼人。
莫小碗被他看的慌张了,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问,挣扎着自己的手腕,“我……我也不知道……”
她挣了一下手腕,可是他偏偏不放,他的力气那么大,攥着她的手腕怎么都抽不开。
昏暗的光线中,他定定的望着她,热度从他的手心传到她的手腕,一直传到了她的心里。他的双眼那般明亮,看的她心慌意乱,她想看,却又不敢看,慌张低了头。
她挣了几下没挣开,便也懒得再挣,感觉到他盯着自己,羞涩的垂下了眼帘,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胸膛上,那劲实的蜜色肌肉近在咫尺,慌的她连呼吸都快窒住了。
裴远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就是攥着她的手腕不想放开。
屋顶上趴着听壁角的某人急的抓耳挠腮,亲啊!快抱啊!衣服都脱了怎么还不抱啊?!真是急死人!
两人正在僵持,却听到外头一声清脆的童音:“姐姐!”莫小碗吓了一大跳,裴远放开了她的手腕,来不及穿中衣,转身便扯了袍子套上。
莫小瓢已经到了柴房跟前,乐呵呵的道:“姐姐,先生今儿给放了半天假!你在柴房吗?咦?大白天的关着门干嘛?我进来啦!”说罢,“咯吱”一声推开了门。
莫小瓢见她姐端着木盆打算出去,兴奋的叫道:“姐!我们去摘槐花吧!舅舅也去吧!方才我从村北的槐花林子经过,开的好大一片呢!槐花又香又甜,做槐花饭最好!”
莫小碗悄悄瞥了裴远一眼,咬了咬下唇对小瓢说:“那边远,舅舅就不用去了,我陪你去摘槐花好么?”
小瓢挠头,歪着脑袋说:“也行!”
“谁说我不用去?”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红红的侧脸上,道:“家里憋闷,我也去走走。”
听了他的话,女孩抱着木盆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村北的槐花林好大一片,每到春季便开了一片槐花,淡淡清香,如同一片香雪。
槐花香甜,做槐花饭最好,有的孩子喜欢生吃花芯,也是清香而甘甜的。对于没有成熟果子的季节,槐花无疑是农村孩子们最好的零嘴。
莫小瓢一到了槐花林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他飞快的溜上了一棵树,坐在树上就开始吃了起来。
“你小心些啊!”莫小碗在树下叮嘱,弟弟嘴里忙着都没功夫搭理她。
裴远放眼望去,果然十分美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槐花林子,落英如雪,倒是十分有意境。
“进去看看。”他对女孩说。
莫小碗推着他的轮椅一路往林子里走,时不时有几瓣雪白的槐花落在他乌黑的发间,倒是十分风雅好看。
她盘算着今儿做槐花饭,香香甜甜,家里人肯定都喜欢。靠小瓢摘槐花肯定不靠谱,她还是得自己来。不过她有一阵子没爬树了,没有小瓢那么熟练。
到了一棵粗壮的槐花树下,莫小碗停了下来,她仔细打量了这棵树,觉得这树树杈比较多,应该比较容易爬上去。
她掖起了裙子,正好可以做装槐花的布兜。
“你要上树?”裴远挑眉。
“嗯。”莫小碗点头,“上去摘槐花。”
裴远十分诧异,他第一见女孩子爬树。
他还没开口,女孩便已经抱着树干往上爬了,哧溜哧溜倒是爬的很顺畅。
他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心点。”
此时,她已经坐到了树上,女孩回头,嫣然一笑:“好!”
槐花如雪、绿裙轻扬,伊人笑靥如花,眼前的一切,真如画般美好,一时看的他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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