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番话, 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他受陛下信任青眼, 待遇自然不能和其他大臣相提并论。
见他提起国公府,心底的疑惑再次浮起。
“国公府是发生过什么事儿吗?”
问起这事,她感觉他揽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 偷眼瞥他,见他眼底一片阴晦。
“那不是个好地方。”他阴沉的低声道,“我娘死在那里面。倘若不是我义父,大约我也会死在那里面。”
莫小碗听得心惊肉跳,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裴国公府明明是他的家不是吗?既然是一家人,为何竟会涉及生死?
他收拢手臂, 将女孩紧紧揽在怀中,软软香香的一团,抱着他心中亦是温暖,仿佛这些温暖可以驱散当初那些彻骨的寒凉。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轻轻抚着她的乌发, 将当初裴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时他还小,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母亲在国公府照顾他, 一家人本过得很是幸福。可是一次战事, 父亲战死,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母亲因为父亲的死受了打击病了一场,好了之后身体便大不如从前。国公府里更传出闲言碎语,说母亲克夫, 父亲的死是被她克死的。
这谣言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没了父亲撑腰,母亲在国公府中处处受人冷眼,背后里不知多少飞短流长无故谤诽。母亲抑郁病倒,这一次病的很重,他一直守在母亲身边。母亲乃是尚书家的嫡女千金,嫁进来时嫁妆不菲。国公府的人不说请最好的大夫来看,倒是打起了母亲嫁妆的主意,说他一个小孩子看不住嫁妆,偌大的嫁妆总得有个人打理才是。眼看着那些人在他母亲病榻跟前你争我夺吃相难看,他打心里恨透了。
母亲的病终究坏下去了,也许是被那些人连病带气的,最后大伯母将那些嫁妆统统收入囊中。
母亲临终时,他说都是那些人害了她,有朝一日他一定杀了这些人替她报仇。
母亲紧紧握着他的手,摇头,说杀亲不祥。她让他去找义父陈太师,离开裴国公府。
母亲去世后,他便去找了陈太师离开了国公府。陈太师当初同父亲交情颇深,自然怜悯他,便找人教他读书习武,后又入了国子监。再后来被前指挥使看中十几岁进了锦衣卫,十年他终于登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莫小碗听着心中感慨,果然在王公贵胄之家,也未必过得开心。听他这些遭遇,未必还有自己过得好呢。她家虽说日子贫困,倒也没受过这样的生离死别欺辱迫害。
“那嫁妆呢?还在你伯母手中吗?”
男人冷冷勾唇嗤笑:“她倒是想呢。去年我亲自去了一趟国公府,叫手下校尉将我娘的嫁妆一件一件从库房里挑出来。但凡她有那个阻拦我的胆子,也不至于气到晕倒。”
莫小碗忍不住笑了,这大伯娘大约是看他权势大,敢怒不敢言,才把自己给气晕了。
“那你祖父和伯父当初就不管吗?”
裴远转头,伸手轻轻抚摩她柔嫩光洁的小脸蛋,道:“祖父常年修仙不理世事,伯父就是个脓包,被女人糊弄。倘若不是因为我怜惜年纪幼小的侄子侄女,早将他从正四品扒拉下去了。”
莫小碗转头望着他,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看,那眼底乌黑暗沉,隐隐波光闪耀,她看出来了,他虽然看似冷酷,可是心底却也有着几分柔软呢。
“你是一个好人。”她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两个人隔得这么近,她仿佛听得清楚他胸腔中每一下跳动。
“我的名声那么坏,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傻话?”他眸光微微闪了闪,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她的发丝,一遍又一遍的在手指上缠绕。
“传言未必是真,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倘若我不觉得你好,我也不会嫁给你。往日里我总是被人家欺负,嘴也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还手,只有你,一次又一次救我,所以在我心里,你最好。”
男人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垂眸看着他怀中的女孩,她难得说句情话,他怎能不表示表示?
“那就……再亲亲……”
莫小碗听着烫了脸,低着头不理他,却别他一只手抬起了下巴,捧到了跟前,他看着她的眼,她的眼底仿佛氤氲着柔媚惑人的水光,光是看到这样的眼睛他便酥了,伸手搂着她的纤腰,一个翻身便又俯身吻了下去……
“你……你再这样,会怀娃娃的……”她被吻得急了囫囵着嚷。情热之时,他又将她的小手套住了某处,慌的她不可遏制。
然而她不知道这样并不会有娃娃。
“无妨,若有娃娃,明日便拉了我义父过来主持大婚。”他倒是总有法子。
“你……讨厌……”嘟囔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几分柔软、几分依赖……
此时此刻,她说什么,他都爱听。
清晨的阳光洒满房间,莫小碗听到她娘在外头叫的声音蓦地从梦中醒来,醒来时窗外已经是太阳晒屁股了。
她的床上并没有人,身上穿着昨晚的芙蓉肚兜和绸裤,她记得昨晚他明明将她的肚兜扯掉了,这会却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难道是他早晨离开的时候给她穿回去的?
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脸上浮起桃红,起身将搭在床头的裙子穿上。
“小碗,怎么今天起的这么晚?那位太师大人恐怕要来了!”花氏今日梳着油滑的发髻,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头上还破天荒的插了几只银的玉的簪子,身上穿一件檀色团花对襟长裙,脸上透出几分紧张不安。
莫小碗昨晚同裴远说话到半夜因此今早起不来,听见娘催,赶紧到镜子跟前照了照,见脖子上没有红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开了门,花大娘便进来了,坐立不安的说:“你看我今儿怎么样?会不会叫那位大人看笑话?”
莫小碗上下看了她娘一回,觉得没问题,摇头笑道:“挺好的,娘现在看起来像个贵夫人呢。走出去,人家一定看不出是从村里出来的。”
花大娘被她哄的笑了,心里稍微安定一定。一辈子没见过比县令大的官,如今竟然要见一品的太师,她能不着慌吗?
莫小碗想起什么,对她娘说:“我现在去厨房。”说着匆匆便往那边去了。
“诶……”莫大娘还想找她说什么呢,见她转身已经走了。她想着,这丫头大约是饿了。
莫家人期待已近的陈太师到底还是被他们等来了,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位太师大人自己来也就罢了,还带来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穿着一袭淡蓝纱裙,戴着帷帽,身姿窈窕像个小仙女似的。
陈太师进来便放话道:“本太师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丫头抢了我的女婿!”
等在门口的莫老实和花大娘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这位到底是来谈亲事的还是砸场子的呢?
莫家人诚惶诚恐,陈太师瞧他们一家人吓的腿都开始抖了,又笑了,捋了捋斑白的胡须,呵呵笑道:“不怕不怕,这亲事还是要谈,不过若是那丫头我瞧不上,可不得劝我干儿子退了这门亲事?”
莫老实听得又是冷汗涔涔。
进了厅堂,陈太师坐下,他此行除了带了个少女,随行不过带了四五个人,两三个侍卫模样,两三个丫鬟。
下人们齐齐整整的肃然伺立太师的身后,只少女坐在太师身侧。
莫家人开始不敢坐,陈太师叫坐,这才胆战心惊的坐了。
昨晚裴大人还说他的义父很和气,今日看来,哪里和气了?不过说话做事倒没有太师的架子,像个半老顽童。
“那丫头呢?”陈太师探头望了一回,“过来,同我这幺女比一比!”
他转头看向少女,道:“你既进来了,便摘下这帽子,无需讲些繁文缛节,我老头子最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但凡为人者,遵循本心最重要,讲那些虚的有什么用?”
少女听了,便缓缓摘下了帷帽。莫家人定睛一看,只见这少女年纪还小,十四五岁的样子,肌肤如玉眉目如画,一头乌发更是美的能映出光泽,真真是个美人。这美人不止美,还一身儒雅的书卷味,一看便知道是个知书达理的千金。
少女对几人躬身一福:“玉罗见过叔叔婶婶老太太。”
这话唬的莫家人慌张的连连摆手,他们哪里当得起太师家的千金这一礼?
陈太师一双眼睛到处瞅,似乎有几分焦躁:“人呢?那丫头呢?快点出来同我家的比一比!我倒要看看,那丫头是多生了几条腿还是怎的,竟让我那干儿子放着天仙儿不要,去找别的丫头!”
玉罗是他四十岁才得的闺女,如今他年纪大了,就是最疼这个幺女。他早就看好裴远,想让他娶了玉罗,前几年提起他都说公事繁忙人影也见不着。这下倒好,好容易不忙了进他太师府了居然跟他说要娶亲,还要他来帮他谈亲事,可不气煞他了。
听他这话,陈玉罗脸上微红,睨了她爹一眼,低声道:“父亲这话越发说的不像样了,义兄从未说过什么。”
“我就是不服气!”陈太师脸上红红,可想真是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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