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值班的“在线g”老耿亲眼目睹了熵不增将伐木场与隔壁乡村联系起来的全过程, 不由得赞赏了句“这女娃娃脑筋好用的嘛。”
玩家们以为他们只是在做游戏里的任务,老耿肯定不会产生这种误会自从领主杨跟国安那边派来的同志赵蓁蓁交了底,就像是默认他们这些拿了“工具人账号”的人有信息共通渠道一样, 做啥都懒得用“游戏”为幌子打掩饰了。
所以老耿很明白地知道,看上去仿佛是新放开游戏内容的“驱魔人任务”, 其实是领主杨对玩家们开放了接触这个奇诡异界的诡异核心的路径。
也可以理解成,通过对玩家开放接触路径, 间接让他们这些国家队的人从侧面更深地认知这个异界。
这个异界到底有多奇葩, 老耿虽然不懂什么天体测量学,但也已经从专家组的卢主任本人那里知道了一些违反地球人常识的认知
比如,通过在流放镇、在威斯特姆进行的长达数月异界时间的天体观测,专家组已经能确定他们脚下的这颗星球不属于银河系。
通过多日的太阳移动轨迹测量、再参照日间和夜间天体星系的移动轨迹,专家组经过计算后, 一致认为这颗星球的体积要比地球大得多, 至少大三倍以上。
按理说星球体积越大引力越重,但对领主杨“空间物流”转运到地球上的木材所做的密度检测, 以及对领主杨“物流”到这个世界的商品进行的重新称重计量, 专家组却发现两边的天体引力似乎相差无几,让不少相关方面的专家挠破了头皮都想不通。
通过对木材附带的泥沙做的碳14检测, 专家组认为这颗星球跟地球一样有古老的历史, 也许比地球更古老。
通过对木材本身、及上附带的微生物进行的周密检测观察,专家组发现这个世界的微观世界和地球微生物进化途径有非常大的差异当然, 差异到底在哪老耿就说不清楚了,卢主任说的那些专业词汇他听不懂。
总之, 专家组对这个不管哪方面都特别对推翻地球人常识认知的星球有着强烈的求知欲, 领主杨借对玩家开放“新内容”的机会让国家队有机会接触核心, 老耿当然会非常勤奋地盯着这帮跑“驱魔人任务”、“赏金任务”的玩家。
眼见玩家们毫无身为亡灵的自觉、大晚上的就往土著村庄里跑, 老耿连忙给弹警告信息出去
“提示你正在进入兰纳村。”
“你的因纳得立领地声望已到达友好,允许进入兰纳村。”
“警告村民正在休息,切勿打搅,请天亮再来。”
打过因纳得立领地战的玩家领地声望都在友好以上,理论上玩家们往哪个乡村乡镇跑都行,但大晚上的扰人清梦这种事情是要绝对禁止的,乡下的住宅可不像城市里大多是砖墙结构,没那么好的隔音效果。
被弹了警告的玩家们,第一反应当然是怒骂狗策划。
要搁平时也就罢了,秦冠大可以把队伍先拉去刷怪,游戏里天亮了再来;但这次的任务难度高到扯谈的程度,等游戏里天亮了熵不增也该下线去上课了,那还搞个球
并不想错过任务的唐葭,提出了个胆大的建议“等下啊,既然进村是可以的,那只要不打搅到睡觉的村民不就好了吗咱们是要找那个猎人盘问真相,这个猎人是任务nc,做任务嘛,没关系的吧”
秦冠当即比起大拇指“不错,找任务nc做任务算什么打搅”
“没错没错,咱们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一帮玩家嘻嘻哈哈附和。
然后这帮家伙就真跑进了村子里面
流放镇后方坐镇的老耿哭笑不得的隔空看着这帮人。
好吧他对这个“驱魔人任务”也挺好奇的,只要这帮年轻人真能说到做到,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黑皮本上有所有疑似关系人的住址,猎人奥杜尔的家在兰纳村村尾处山脚下,与其他人家离得都挺远,玩家们只要不把奥杜尔的家拆了,也确实不会打搅到别的村民。
兰纳村离因纳得立城很近,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不少村民都在自家房前屋后开了菜地,靠进城卖菜补贴家用。
也是因这点儿地理上的便利,这个村子的经济条件还算过得去,不少人家除了住房外额外搭了养鸡鸭的棚子,只有猪、狗与人同住以这个世界的农村现状而言,这已经是“日子过得好”的体现了。
亡灵们轻手轻脚地穿过村庄时,有人家养的狗被惊动,犬吠声零星响起。
不过问题不大,村人没多少被吵醒的,吵醒的也不乐意出门,只把自家狗管好便罢。
奥杜尔是兰纳村唯一的猎户,经济条件比村民略好一些,盖在山脚下的两间并排连在一起的土墙茅草屋、屋前半人高的鸡棚,用篱笆围起来的四十来个平方的小院,以及院子里木板拼的狗舍里养的两条猎犬,就是奥杜尔所有的财产了。
大几十号亡灵把奥杜尔家的篱笆院墙围了个瓷实,首先惊动的是院子里的两条狗。
乡村猎人必然养不起名贵猎犬,奥杜尔家的猎犬其实只是拿巴伦大陆中东部国家常见的看家犬,从狗舍里冒头看到篱笆墙外成群的亡灵,这两条狗压根没敢大声叫唤,呜呜叫着缩了回去。
这动静已经足够惊醒奥杜尔了,这个全村最强壮的壮汉眼睛一睁就从床上跳下来,拎起挂在墙上的猎弓、抓起箭囊就往外冲。
然后冲出房门的他,在漫天星光下,与一大群亡灵隔着篱笆墙对视。
奥杜尔也和他养的猎狗一样,下意识地要往屋内躲藏,想到还在屋里睡觉的妻子和孩子才硬生生蹲住脚步,硬着头皮堵在门边,如临大敌地看着这些披着鱼鳞甲、携带着武器的亡灵们。
因纳得立城一周前换了主人这事儿,周边乡村的人是知道的倒不是说农夫们忽然就关心起大领主的替换来了,而是因为进城卖菜的村人都会看见大白天里就满街晃悠的亡灵,想不关注都不行。
有个亡灵走到院门边,隔着齐腰高的院门冲奥杜尔“kabakaba”地叫了几声。
奥杜尔必须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只一脸惊恐地与这帮亡灵对峙。
“吗的,不会连任务nc都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吧”秦冠恼火地骂道。
后方,老耿默默地给拿着麻绳的熵不增发了条任务提示
“是否使用任务道具一卷麻绳”
熵不增意外地看了眼信息栏,把麻绳举起,朝向猎人。
奥杜尔必须没什么反应。
熵不增想了想,把麻绳递给秦冠,又朝猎人指了指“把这个给nc看看。”
秦冠拿着麻绳跳过齐腰高的院门,大大咧咧地走进人家院子里,把麻绳往奥杜尔面前一递。
奥杜尔就很莫名其妙,又畏惧了看了眼围着他家院子的大群亡灵,一咬牙一狠心,硬着头皮接过麻绳。
老耿借机操作“g权限”、把奥杜尔拖进了矩阵内。
这种临时把土著人拉进矩阵的操作原理和铭刻了精神链接符文的杜鹃花徽章类似,但不如杜鹃花徽章方便,需要即时在线“加人”,且只能拖亡灵们接触过的人,时效性还很短,通常只能维持半小时,是杨秋放任玩家们出去做“隐藏任务”后才开发出来的新功能。
简单来说,就是让被亡灵们直接接触到的人暂时沾染上亡灵们骨架里面藏着的精神烙印符文的气息时效性当然没法持久。
拿到麻绳的奥杜尔愣了下,眼前这个亡灵的“kabakaba”声几乎是一瞬间被青年男性不耐烦的清亮嗓音取代“别装了奥杜尔,你干的好事我们都知道了,看看这卷麻绳,你还认识它吗”
奥杜尔僵硬地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亡灵,使劲儿咽了口唾沫金币女士啊他为什么会听到亡灵在说话
秦冠自然理解不了眼前土著的惊骇与之前的惊恐有什么不同,气势汹汹地道“你还想装傻充愣吗,春天的时候,你在雾影森林里做过什么好事”
春天、雾影森林这两个关键词加上亡灵塞给他的麻绳,奥杜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被他尽量忽视的、那段毛骨悚然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活人难以分辨亡灵的表情,亡灵观察活人的反应倒是一看一个准,秦冠眼睛一亮,迅速掏出守夜人nc给的徽章、怼到奥杜尔脸上,厉声喝道“我们是调查雾影森林事件的驱魔人,快点交代不然把你抓回去”
奥杜尔脸色发白,浑身发软。
要是来的是守夜人调查员,奥杜尔还敢若无其事地佯装不知;来的是一群亡灵,这些亡灵还连他把上吊麻绳藏起来的事情都知道他就真的不敢胡说八道了。
脑子空白一片的奥杜尔一时间没余力去疑惑为什么会连亡灵都能当驱魔人这个三观破碎的问题,这个对亡灵这种不死系生物天然就有恐惧心理,且误以为这些亡灵知道死后的世界、搞不好还能跟亡魂对话普通乡村猎人,脸皱成一团,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我、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亡灵老爷们我只是、只是替那个不知检点的珍妮特收尸”奥杜尔欲哭无泪地道,“她明明已经是杰夫老爷的人了,却还暗中跟林场的工头往来,还莫名其妙地跑去林场那儿吊死如果这事儿被外人知道,杰夫老爷就会名声扫地,我也没办法啊”
“珍妮特是谁”见这个nc终于肯开口,熵不增连忙也跳进院子里。
“是尼达姆村长的第四个女儿。”奥杜尔哆嗦着回话,“杰夫老爷为了她,每年都会回来村里的大屋住上一两个月虽然她只能做杰夫家的女仆,可对她这种乡下女人来说,那有什么不好呢,要不是杰夫老爷的仁慈,她可没法儿过那种跟城市人一样的好日子。再说了,杰夫太太对她也很好啊。”
听到这话,秦冠“啧”了一声,一脸的嫌弃“什么鬼,当小老婆还让人羡慕起来了”
熵不增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哆哆嗦嗦的nc,道“你确定珍妮特是自己上吊的吗”
“当然,亡灵女士。”奥杜尔连忙用力点头,“那天我是最早上山的人,我发现她时,她穿着林场工头送给她的裙子,衣服上没有皱褶,脖子上也只有一条勒痕我看过好几个村里女人上吊过的样子,都是这样的。”
“卧槽你等会,你看过好几个上吊的女人”秦冠吓了一跳。
“隔、隔几年总会出现这么一两个想不开的。”奥杜尔被秦冠提高的声音吓了一条,磕磕绊绊地道。
熵不增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异界这个游戏面世之前,熵不增除了学习外最大的兴趣是看法制节目,所以她会有各种各样奇葩的知识点比如会懂得一些病症的症状,对华夏警方的调查取证套路也是相当了解。
而只要是对华夏国法治进展过程比较了解的人,都会知道一件事新华夏国的农村妇女自杀率,曾经高到耸人听闻的程度。
异界这游戏的策划像是有病一样死磕“真实感”,参考现实中的社会发展规律搞一套“彩蛋”似的隐藏设定让玩家去发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要极力掩饰珍妮特上吊这件事呢罗伯特杰夫的名声好不好,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事”熵不增再度问道。
“当然了啊,亡灵女士”奥杜尔一下子挺直了腰,声音也不再颤抖了,甚至带上了真情意切的恳求之意,“我们这儿还是科尔夫家的领地时,六成的粮食都不够应付秋税像我家这种田地很少的人家,缴完税就连玉米都剩不下多少了”
“杰夫老爷来了之后,不管秋收时外面粮价怎么跌,他都只收我们五成的粮食”
“如果杰夫老爷走了,再换下一个领主来,和科尔夫家差不多那可怎么办啊”
熵不增,再次陷入沉默。
因原生家庭比较复杂之故,熵不增虽然年轻,但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并不比平白活了好几十年的成年人低。
就比如这件事,熵不增就很能明白一点乡下的小情妇是不是移情别恋这种事,对于罗伯特杰夫这种有身份的骑士而言其实不算多过不去的事,人要真在意这个珍妮特,就不会把人丢在乡下了。
可对于兰纳村的村民而言,罗伯特杰夫的小事就是他们的大事。
为了“保护”这个比别的领主更“仁慈”一丁点儿、吸血吸得不算特别狠的杰夫老爷,这里的村民,可以坦然地去做他们认为是应该做的事。
让一个他们认为“不检点”、“不知好歹”的,年纪轻轻就被所有人都默认“当老头子情妇非常幸福”的年轻姑娘闭上嘴巴,连用极端上吊来表示反抗的行为都不允许,把她的个人喜悲、痛苦、愤怒严密地隐藏起来,把她的存在抹杀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曾经调查过此事的调查员“山鼠”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当然也是“正确”的事。
但至少,这种事在那个女孩那里是不正确的,她不甘心无声无息地消失,她用她的方式向所有看不见她的人呐喊她在那里,就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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