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卫生间, 死一般的寂。
莫袅的酒醒了大半, “你他妈胡说什么!”
他一拳砸向贺皿的肚子, 贺皿吃痛,歪身靠在墙壁上, “我胡说?敢做不敢认?”
莫袅气红了眼,二话没说冲出卫生间外, 包厢里的人吓了一跳, 贺皿慢了半步追出去,房间里早就没莫袅的影子了。
“怎么回事啊?”有人拿着话筒问,声音震的贺皿耳根子疼。他揉了揉自己被揍疼的地方,咧牙道:“去!继续唱你们的。”
一群人又老老实实的坐回去,没一会儿包厢里的气氛又恢复到之前的鬼吼鬼叫。
莫袅将近凌晨才回到家, 客厅里灯还亮着, 楚谨朝老样子的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手搭在茶几上写着卷子。他听到声音,很快放下笔,“你们今天又加课了?”
莫袅往屋子里走,走到沙发前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 楚谨朝伸手扶了一把,闻到莫袅身上的酒气。莫袅借着他的搀扶顺势倒在沙发上, 视线朦胧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你喝酒了?”
莫袅淡淡的“嗯”了一声。
楚谨朝在旁边站了一会儿,鲜少的对莫袅此刻的状况有些手足无措。莫袅像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眼珠转了转,“你怎么还不睡?”
“打你电话没接。”楚谨朝顿了一下, “你以后要是有事不能准点回家,给我发个消息。”
莫袅躺在沙发上没动静,楚谨朝也不再多说,收捡了一下茶几上的书和试卷刚准备拿回房间,莫袅扯住他睡衣的衣摆,“我看见过,你和他在一起……”
“什么?”
莫袅松开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楚谨朝沉默了几秒,“想。”
莫袅笑了笑,闭眼揉按着太阳穴,“但我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好。”
“好很多。”
他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就像是喝迷糊的人说出的醉话一样。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一下楚谨朝的肩膀,酒气一瞬即过,“晚安。”
莫袅回了卧室,关门落锁。
楚谨朝把桌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口喝完,带着试卷回到卧室,继续写没写完的卷子。
写到三点,他累的上床倒头就睡,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莫袅来敲了门,“吃饭。”
楚谨朝随手关了书桌上昨晚忘了关的台灯,洗脸刷牙,到了饭厅。
阿姨来得早,饭菜准备的丰盛。
楚谨朝没睡醒,吃饭提不起精神,草草的吃了几口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卧室换好衣服拿了包就要出门。莫袅还坐在饭桌上一个人吃着,楚谨朝系好鞋带站起来,“我习题册掉在学校图书馆了,现在去拿。”
莫袅背对着他,“嗯。”
楚谨朝抿了抿唇,拧开门把离开家。
莫袅停了筷,收拾餐桌洗了碗,最后把菜放进冰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楚谨朝坐公交往学校赶得时候,接到了舒临安给他发的消息,对方问他在干什么,他简短的回答对方自己现在要去干什么,随后舒临安又给了他发了一只绵羊在地上打滚的表情包后,就没说话了。
他到了校门口,给门卫看了学生证后一路直达图书馆。
周日的图书馆内学生不多,零零星星的散坐着。
楚谨朝往自己常驻的位置上一看,坐了个人,他快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同学打扰了,我拿一下我的东西……”
舒临安拿出一本蓝皮封面的习题册在他眼前一晃,“是不是这本?”
楚谨朝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你要来图书馆,我就来了啊。”
楚谨朝拿过习题册在舒临安对面的位置坐下,确认无误后,又拉开了书包,正好把装在里面的书和笔拿出来。
舒临安看见了,嘀咕道:“谨朝你又在背着我学习。”
“才不是。”楚谨朝翻开习题册,“这是周一要交的,我忘记带回去写了。”
舒临安哦了声,把自己放在一旁的书包也打开了来,“我就猜到你到了图书馆就不会走了,我也把作业带过来了。”
“你还没把周末的作业做完吗?”
舒临安把卷子推到楚谨朝面前,“我没有谨朝这么聪明,好多题都不会做。”
楚谨朝往他卷子上看了一眼,除了选择题写过了,最后的几道大题都是空白一片。舒临安自发的换了位置又坐到楚谨朝旁边,“谨朝,我是不是太笨了?”
以之前他们学习的情况来看,舒临安并不是属于基础不好的类型,有很多题楚谨朝只需要耐心的给舒临安讲一次,舒临安就学会了。
他不觉得舒临安笨,反而觉得对方很聪明,现在成绩没提上来,很大一部分应该是对方之前上课极少听讲的原因。
“没有,我们安安还是很聪明的。”楚谨朝把卷子往两人中间一放,“先讲哪道?”
舒临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你叫我什么?”
“安安啊。”楚谨朝对舒临安笑了一下,“我不能这么叫?”
舒临安喉结滚动,“ ……不是。”
开完玩笑,楚谨朝很快进入正题,扫了一下题目后,先从步骤比较少的一道题讲起。
楚谨朝很有耐心,讲的过程仔细又认真。舒临安边听边在楚谨朝的注视下写,写完后对方又会翻出一道相似的题,让他自己做一遍,加深印象。
一张卷子讲完,舒临安正低头按楚谨朝给的顺序写同类型的题,花了点时间做完后,正想把写的题交给对方检查,一侧目,却发现楚谨朝手撑着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今天清晨时候飘过一会儿雨,现在又出了太阳,空气里夹杂着湿漉的凉又带有一点阳光的暖,折射出的颜色温和极了。
楚谨朝正对着他,那些光罩在楚谨朝的脸上,眉眼是明媚的,轮廓却是柔和的。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温和的可爱。
他试探着伸出指尖,碰了碰楚谨朝眼睑下的青黑,像是被他碰的痒了,楚谨朝的睫毛动了动,他收回手,刚好挨到那一点煽动的眼睫,好似一根绵软纤细的针,无端让他似疼般的痒了一下。
“舒临安……”楚谨朝在梦呓,“好好学习……”
舒临安愣了一下,忽而扬唇笑开,拿过他睡着了手里还不忘握着的笔,“嗯,听你的。”
落日黄昏,四下静极了。
楚谨朝醒来的时候,图书馆里只剩下他和舒临安两个人。
舒临安的视线从手里的卷子移到他的脸上,“睡得好吗?”
楚谨朝迷糊了一会儿,坐直身体,“你怎么不叫醒我?”
“谨朝看上去好像很累。”舒临安放了笔,“我们回去吧?”
楚谨朝点头,和舒临安收拾了书包后一起离开学校。
他们的回家路上有一条共同经过的下坡道,这条道紧邻校区,来往的车辆都很少发出声音。正值秋末,道路的两边种满了银杏树,白天的时候金灿明亮,现在被夕阳的颜色覆盖,橙红中透着淡淡的黄,另一番不同的绚烂。
楚谨朝和舒临安并肩走着,影子落在银杏叶铺就的地面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依偎着。
到了分岔路口,两个影子分开,楚谨朝向舒临安挥了挥手,“明天见。”
舒临安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楚谨朝用背影对着他,转身要离开时,他喊了一声:“谨朝。”
楚谨朝半侧头,“还有事?”
舒临安笑了一下,“你知道蝴蝶吗?”
“知道啊。”
舒临安走上前,楚谨朝面向他转了回来,有些迷惑,“怎么了?”
“幼虫变成蝴蝶之前,会先织一个茧把自己包裹起来。”舒临安声音放的低,沙哑中透着柔和,“在外人眼里,他们觉得他只是在一声不响的沉睡。但事实却是他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拼命努力。”
“因为他想要破开那层茧,从里面飞出来,成蝶。”
秋风吹的路旁的树叶沙沙的响,几片银杏叶擦着楚谨朝的鞋尖飞过,跃上远方的天。
楚谨朝捏紧了肩上的书包带,半晌,低声说:“我不是毛毛虫。”
“你当然不是。”楚谨朝眉眼笑开,“谨朝是蝴蝶,一直都是。”
“你只是翅膀被沾湿了水,在等着上面的水迹干透。”
而后,振翅欲飞。
楚谨朝的喉咙里忽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让他有些干涩,有些难受。他问:“如果蝴蝶,全身湿透再也飞不起来了怎么办?”
舒临安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里,“那我就,帮他把身上的水珠一颗一颗擦拭干净。”他对着楚谨朝笑,眼睛的弧度弯成了温柔的月牙,“然后,再用双手捧着他,飞过世界任何的角落。”
舒临安的手掌比他大些,指腹上长有茧,他此刻被舒临安撰着手,茧上粗糙的触感擦着他手背的皮肤,却莫名的让楚谨朝感到心安,恍惚这只手真的能捧着他,飞过世界任何的角落。
好一会儿,楚谨朝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蝴蝶……太脆弱了。”
舒临安耐心的问他:“那谨朝想成为什么?”
楚谨朝咳了声:“不知道,反正不能是毛毛虫。”
舒临安无辜的眨了眨眼,却是很快附和:“好。”
楚谨朝抽回手,末了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傻瓜。”
“我是傻瓜。”舒临安认真的说:“谨朝是最聪明的。”
楚谨朝终于被他逗笑,“傻瓜!”
舒临安应声答:“我是。”
晚霞洒落的街道上,一低一高的影子在分岔路口,暂时重新挨在了一起。
舒临安远远的看见楚谨朝上了公交车,眼里的笑瞬间淡了许多。他拿出之前一直在包里震动不停的手机,解锁界面,给对方回拨了过去。
没几秒,贺皿一贯不着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地方。”
简短的抛出这三个字,挂断了电话。
舒临安沿途打了车去往市中心一家名为“鸦”的俱乐部,这家俱乐部建在繁华地段,寸土寸金,里面的设施几乎涵盖了时下年轻人所有追崇的项目,同时价格不菲,不是非富即贵的人士基本够不到这家俱乐部的门槛。
贺皿口中的老地方,指的是鸦第七层的斯诺克室。贺皿喜好斯诺克,这家俱乐部又是他家旗下的产业,所以第七层平时都被他当做自己的个人室用着,很少接待外宾。
舒临安倒是熟门熟路的推开门走了进去,两旁的侍者也不见阻拦,反而对他恭敬的颔了颔首。
此刻房间的一场斯诺克正接近尾声,贺皿压低了球杆,找着最后一颗球的角度,准备一杆进洞。
舒临安走到球桌旁扫了扫全局,“左斜角,37.8度。”
贺皿郁闷的看了他一眼,到了左斜角找好角度,一杆打了出去,“观球不语真君子!”
球体在桌面快速滚动,一声闷响之后,进到了桌洞里,游戏结束。
舒临安:“有什么事要紧事赶快说。”
侍者重新开始码球,很快建立出新比赛的局面。
贺皿一时半会儿却不想再打,坐回窗边的沙发上,“急什么,你还赶着回家啊?”
舒临安坐到他对面,“明天周一,升旗仪式。”
贺皿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抿了一口,“我又不耽误你当好学生。”把另一杯威士忌推到舒临安面前,舒临安瞧了一眼那酒液,没有立刻拿起。
面对他这样的反应,贺皿似乎觉得尚在意料之中,他摇动着手里的酒杯,球状的冰块有时轻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莫袅在调查你。”
“查我什么?”
“这话得问你自己。”贺皿咧了咧牙,“你觉得他要查你什么?”
舒临安垂眸,“让他什么都查不到。”
酒杯哐啷一声放回了桌面上,贺皿说:“他又不是傻子!”
“以你的能力,蒙混过关不是很轻松的事吗?”舒临安狡黠的笑,拿起跟前还没动的威士忌向贺皿虚碰了碰,“先谢了。”
贺皿盯着他喝酒的动作,眼神眯了起来,“舒临安,你是想玩真的?”
舒临安一杯喝完,起身往外走。
贺皿忍不住回头说:“你这样的家庭,玩玩就算了,较那么多真干什么?”
侍者拉开斯诺克室的门,舒临安一步也没停留的离开。
贺皿一脚踢翻面前的茶几,“操,真他妈有病!”
经过考前紧密的复习和不断的测验,善人高中的学子终于迎来了每学期都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期中考试。
这一天楚谨朝起得很早,比莫袅先出了门,在学校门口买了一个煎饼和平时很少主动买起的牛奶,吃过之后校外的学生才慢慢的多了起来。
因为上次的月考成绩,他这次被分到了第九考室,从字面上看,倒是比上回的第十考室有了进步。
进考试后楚谨朝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文具之后就开始给自己的脑海放空。这段时间里面积累的东西太多,加上他又刻意的在找回以前的熟悉感,楚谨朝已经很久没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了。
不过幸运的是随着他服药量的减半,他的头之后很少出现过像刚开始上学时那样的刺痛,给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有考生陆陆续续的进了考室,看见坐在位置上的楚谨朝频频投来视线,偶尔还和身边认识的人耳语几句,窃笑不已。
舒临安晚半个小时才到,他们上次排名差不多,这一次刚好隔着一条道坐在楚谨朝的左边,他笑着和楚谨朝说了“早上好”,随后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罐玻璃装的纯牛奶,温热的,递给楚谨朝,“谨朝,给你喝。”
楚谨朝顿了顿,还是接过牛奶放进桌洞里,“早上喝过了,中午再喝。”
舒临安顺着他的话说好。
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正式拉开序幕,整个校园投入到紧迫的氛围之中。
午休只是暂时的休憩,一天的考试下来直到傍晚,这些学生才得到短暂的喘息。
像期末期中这样的大考,学校都会免了晚自习,让考生早点回校回宿舍,休息也好,临时抱佛脚也行。
楚谨朝和舒临安一起出了考室,按平常的节奏来说都该尽早回家,毕竟明天还有一天的考试。楚谨朝却一反常态,询问舒临安:“你能陪我一起去打篮球吗?”
舒临安很爽快的答应,两人拿了篮球直奔球场。
楚谨朝和舒临安已经一起打篮球十几天了,两人的球技不相上下,互相博弈之间又熟悉了对方的习惯和套路,一般半个小时的比赛打下来,往往平分秋色。
不过楚谨朝一直都是奔着锻炼身体唤醒肌肉的目的,加上舒临安也只是希望对方变得更健康一点,所以他们两个人打球往往不像是对决,而像是互相喂招的休闲娱乐。
不过这次没像平时一样打的时间长,二十分钟热了个身,楚谨朝就喊了结束。
舒临安单手抱着篮球看他,“我没想到谨朝会现在让我来打篮球。”
楚谨朝也懒得再去换衣服,直接把头上的发带丢进书包里,“不带你打篮球,难道带你去复习?”
舒临安眯眼笑,很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楚谨朝收拾好包,把校服搭在手上,“不想复习,只想休息。”
“那这样吧。”舒临安提议,“明天考完就是周末,我们周六出去玩好不好?”
楚谨朝思索了几秒,很快点头,“好。”
舒临安似乎很开心他同意自己这个建议,还想再仔细的商量一下具体行程,就被他堵了回去,“现在不讨论,你回去把英语的知识点再看一遍,还有几个化学公式。”
“谨朝……”舒临安弯腰,把脸凑到他面前,眼睛里亮晶晶的,“你不是说不想复习,只想休息吗?”
刚运动不久,舒临安肤色是红的,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楚谨朝顺手摸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舒临安的脸,“我瞎说的,考完之前,你都不能放松警惕。”
舒临安被仔细擦拭的舒服,眼睛不自觉眯起来,“但是我觉得这一次,谨朝你一定能考得很靠前,说不定可以进年级前十……会把我拉的很远……”
楚谨朝动作一顿,把湿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别乱想,明天几科好好考。”
或许是有人因为前一天发挥不佳,想要在第二天力挽狂澜,周五的考试氛围比周四还要紧张。
不提前交卷是善高不成文的规定,直到最后一科考试时间终止的铃声拉响,即便是倒数第二的第九考室,大多数人都可见的松了口气。
楚谨朝也觉得自己松了口气,这一场持久的拉锯战,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等到考室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坐在位置上出神没动。
“谨朝,我们走吧?”舒临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楚谨朝回神,和舒临安一起出了教室。等下到一楼出口时,莫袅正站在外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舒临安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回他身上,“走。”
莫袅一般不会在这里主动等他,楚谨朝直觉有事就问了一句,莫袅眼皮也不抬的回答他:“我爸出差回来了,在校门口等我们。”他说到这里,余光刮了一下舒临安,“等我们,一起去吃饭。”
舒临安很懂事的跟他们道别,“谨朝,那我就先回家了。”
楚谨朝说好,舒临安走了几步又停下,向他摇了摇手机,示意他看。楚谨朝这才把手机拿出来开机,舒临安走前门,他们走后门,一开机,舒临安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舒临安:谨朝,不要忘记我们明天要一起出去玩哦】后面还附带一个他最常发的绵羊打滚表情包。
【楚谨朝: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舒临安:嗯嗯】
结束完和舒临安的对话回到主页,楚谨朝才发现莫袅之前给他发了消息,内容是关于放学一起吃饭的内容,不过他没及时看见。
“之前考试一直关着机,没看见。”楚谨朝解释。
莫袅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黑色的轿车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虽然西装革履,衬衣领下该系着的领带却不见踪影,袖口也向上卷了几寸,他脸上还挂着笑,整个人的气质十分随性。
“谨朝,小袅。”他是莫袅的父亲莫铮,也是楚谨朝现在的继父。
莫袅面上一向沉闷的表情有了松动,声音也多了几分情绪,“爸。”
楚谨朝也立刻喊:“莫叔叔。”
莫铮笑着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打开副驾驶,把他们身上的书包取下来放上去。
楚谨朝和莫袅并排坐在后座,莫铮坐上驾驶,点火开车,“好久没见到我两个儿子了,又长高了不少!”
这位莫叔叔是本地建筑业知名的企业家,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包括亲儿子莫袅都很少见到他一面。而楚谨朝自从失忆之后,也只有在住院和出院的时候见过他两次,连熟都谈不上。
莫袅对着他爸,话倒稍稍多了几句,“那是因为你快三个月没和我们见面了。”
青少年的个子本来就窜得快,恨不得见一面变一个样,莫铮自知理亏,“是爸爸的错唉,今晚你们两想吃什么?爸爸一律买单,给你们好好补补……”
莫袅侧目看向楚谨朝,“你想吃什么?”
楚谨朝顿了一下,“都可以。”
莫袅哦声,“爸,吃市里最贵的那家。”
楚谨朝眼光凝滞的望着莫袅,他的都可以等于最贵?
莫袅面无表情的说:“贵的,都可以。”
楚谨朝:“……”
莫铮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他们两个人的互动,欣慰的长舒一口气,这两个孩子,关系比以前缓和了不少。
“走!”莫铮开怀大笑,“就去最贵的!”
莫铮选了家人均一千以上的中餐厅,加上又是周五的小高峰,位置紧凑,这一顿晚饭的价格又提高了不少。不过莫袅并没有替他爸感到肉疼,反而放开手点了一桌子菜。
“小朝小袅,多吃点。”莫铮殷勤的给两个孩子夹菜,“男孩子吃得多才长得快长得高……”
莫袅站起来,把楚谨朝面前的小煎牛排和离得远的芦笋虾仁换了个位。莫铮看出端倪,“小朝喜欢吃芦笋?”
楚谨朝顿了一下,“嗯。”
莫铮说:“那就多吃点。”
一顿家庭氛围的晚饭,谈不上热闹,但比楚谨朝和莫袅两个人吃饭时还是多了几分温馨。
莫袅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回到包间的时候,他爸正和楚谨朝坐在一起接视频,他爸朝他招手,“儿子,过来跟你温姨打个招呼!”
他走过去,视频里出现一个妆容亮丽打扮时髦的女人,他喊了声:“温姨好。”
温莘是楚谨朝的妈妈,职业是一名服装设计师,现在正在米兰的工作室和手下的设计师们完成下一季即将展出的作品,抽空才打来这个视频,“袅袅又变帅了,不愧是我儿子真好看。”
她和莫铮一样都是忙人,常年在国外和家人见面时间少,又因为平时时差的原因,总怕电话视频打扰他们学习和休息,因此很少联系孩子,偶尔也只是发发短信问候,等他们回复又是第二天了。
莫袅被夸,只是摸了摸鼻子。莫铮笑着揽了揽一旁楚谨朝的肩膀,“我觉得我们小朝才是越来越帅了,像你。”
温莘摇头笑了两声,视线转到一言不发的楚谨朝身上,“儿子,怎么都不和妈妈说句话?”
楚谨朝藏在桌子的手指叠放在一起,不自然的搓了搓,“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的事妈妈都想听。”
楚谨朝哦声,“昨天和今天才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这件事温莘早在莫铮口中听说过了,但她并没有点破,反而自信满满的道:“你和袅袅的成绩妈妈从来不担心,妈妈现在只关心你们两个每天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还有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楚谨朝简略的说了一下最近一次体检的近况,“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了。”
莫铮也接着说:“我有和小朝的主治医师定期联系,小朝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好,你别操心,顾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
温莘心里的石头这才稍稍落地,莫铮借此又联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温莘,胡警官前几天跟我联系过了,说谨朝的案子估计得到年底的时候开庭,到时候你作为小朝的监护人要回国一趟。”
莫铮口中的这件案子,指的是几个月前楚谨朝的车祸。
肇事者酒后驾驶逆行,撞倒了过马路的楚谨朝,肇事之后不仅没有及时拨打急救电话,反而还驾车逃逸,在行驶的过程中不顾交通规则慌乱行驶,最后又撞倒了一名老太太,致当场死亡。
而后被路过的行人发现报了警,警察赶到后发现肇事者仍然选择逃逸,最后在严密的监控网络寻找下,找到这名肇事者并进行逮捕拘留。
楚谨朝作为受害人,在这件案子开庭审理时需要出庭,但他还没有成年,所以警察提出监护人陪同出庭。温莘和楚谨朝的父亲离婚时,将楚谨朝的监护权判给了母亲,所以母亲是楚谨朝目前的第一监护人。
温莘说:“年底那阵就要过年了,我会回国,刚好陪你们一起过年。”
“好好,我和两个儿子都等你回来过年。”
视频里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喊温莘的声音,是她手底下的设计师又遇到问题了,温莘只好跟他们道了别挂断视频,转而去解决工作上的事情。
没了温莘的声音,包房里突然安静了许多,很快莫铮又接了一个电话,也是工作上的事情,挺急迫的,要他现在必须赶去另一个城市处理。
莫铮先送两个孩子回家,又在家里收捡了几件换洗衣服后就要走了,莫袅在门口送他,“什么时候回来?”
莫铮摸了摸儿子的头,“爸爸也不敢跟你保证,不然你又要赖我骗你。”
莫袅有点不开心的拍开他爸的手,但看他爸马上就要推门出去了,还是忍不住关心一句:“爸,你注意身体。”
莫铮连声说了几个好才关上门。
楚谨朝站在厨房里,那个角度刚好能看清玄关的情形,好一会儿过后他才端起旁边的水杯从厨房出来,和客厅里的莫袅视线碰了正着,两人一时之间都愣了愣。
楚谨朝先反应过来,抬高手里的杯子,“喝不喝水?”
莫袅摇头,走回了房间。
楚谨朝也回了自己的卧室,刚躺上床,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他接过来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舒临安的,还有一堆未读的消息。
他之前忘记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了,点开和舒临安的对话框,解释了原因。
舒临安几乎是秒回了一个小绵羊流泪的表情包。
【舒临安:我还以为你又不理我了……】
【楚谨朝:没有的事】
【舒临安:那就好,谨朝我们来商量一下明天要去的地方吧!】
经他点醒,楚谨朝这才记起自己和舒临安约好明天周六要出去玩的事情。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手指点着屏幕琢磨着。
【楚谨朝: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
舒临安又给他发来一个小绵羊揉爪子的卖萌表情。
【舒临安:明天有部电影重映,我们上午先去看电影,然后吃午饭,下午电玩城或者AR馆?谨朝觉得怎么样?】
【楚谨朝:可以,不过明天吃饭我请客。】
【舒临安:为什么?】
打字的姿势久了动作有些不舒服,楚谨朝拉开身下的被子盖好,随手发了条语音过去。
舒临安坐在阳台上,城市的夜景尽入他眼底。
他点开那条语音,楚谨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明天再告诉你。”
夜风起得早,楚谨朝的嗓音如同这夜中的一抹温意,暖的,柔的,不轻不重的飘进舒临安的耳朵里,钻进舒临安的身体里,恰如其分的,刚刚好。
楚谨朝的嗓子一向好听,即便不说话,只是清清淡淡的吐出几个音节,也能撩拨的他心神荡漾。
舒临安当然知道。
他坐在椅子上俯瞰着底下一成不变的夜景,脸上的情绪看不真切。
隔日周六,天光正好。
楚谨朝和舒临安在电影院门口碰了面,周末的人很多,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舒临安领着他在一旁的休息厅里坐着,“谨朝你吃早饭了吗?”
楚谨朝今天早上差点睡过头,又怕耽误舒临安见面,所以出门前没来得及吃早饭。他摇头,舒临安便从单肩包里摸出一瓶罐装牛奶,和他平时在学校给楚谨朝喝的一样,“你先喝。”
楚谨朝有些惊讶,舒临安紧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块三明治,“三文鱼味的。”
他贴心的仿佛早有准备,楚谨朝拿着手里还残留着余温的早餐,一时没说话。
舒临安说:“谨朝你快吃啊,不然要凉了。”
楚谨朝低头吃起来,舒临安在旁边看着他吃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去到了服务台,买了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时间差不多,楚谨朝刚好吃完,把喝空的牛奶瓶放进了包里。
观影的位置在最后一排,他和舒临安并排坐着,看见前排陆陆续续坐满了许多人,都是成双成对。
楚谨朝不知道即将要上演的是什么片子,舒临安把票根递给他,“是部文艺片。”
他看了一眼票根上的影名,叫《壁花少年》。
壁花意为,在舞会之中独坐在角落,无人问津的人。
楚谨朝全程看的专注,没有留意到身旁的舒临安比起看电影,视线更多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电影时长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放映结束。
观众在结尾音乐中接二连三的散场,他们在最后一排,等人走光后才从座位上起身。
楚谨朝抱着还剩半桶的爆米花走在舒临安的后面,“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部电影?”
舒临安下了一阶台阶,他转回来,身高难得和楚谨朝平行,笑着答:“因为今天的排片,除了这一部都是儿童动画。”
楚谨朝点点头,出影院门口时特意看了看排片栏,还好和舒临安说的一样,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出了影院连着商圈,刚好到了午饭时间,楚谨朝主动问:“舒临安,你想吃什么?”
舒临安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楚谨朝当然说好,两人在美食区逛了一圈后选择了一家人流量最多的。楚谨朝不喜欢喧闹,两人包了一个小房间,一面是玻璃,正好能看见楼外的风景。
“吃红汤还是清汤?”
舒临安看着菜单,最后勾了红汤,自言自语说:“清汤火锅不算火锅。”
这句话落在楚谨朝耳里,只当做他十分能吃辣。
很快,红油锅底和配菜一起送了上来,不大的房间里渐渐弥漫火锅的香气。
楚谨朝挺能吃辣,蘸料里都放上了辣椒油。
舒临安劝道:“谨朝,吃太多辣对肠胃不好。”
楚谨朝还算听劝,抑制住了自己再往蘸料里加辣椒油的冲动。吃了将近五六分钟后,对面的舒临安嘴皮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圈,楚谨朝看见,本想给他倒杯冰饮镇一镇,结果发现他们点的鲜榨橙汁还没上。
楚谨朝主动出了包间去找外面的服务人员,正巧撞见对方拿着橙汁走过来,“不好意思,久等了。”
刚好出来,顺便询问一下对方卫生间的方向,却被告知只有商圈的楼层共用卫生间。楚谨朝根据服务员的指引找到了卫生间,离火锅店有几百米的距离。
他洗手擦干,正准备原路返回时,身后的厕所门突然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楚谨朝听见动静,下意识的抬头从镜子里外那方向看了一眼,和那个人的视线相对,对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煞白,随即退回刚刚走出的卫生间,猛地关上门,咔哒上锁。
楚谨朝蹙了蹙眉,他把手里的吸水纸丢进回收桶里,思索片刻,还是走到那扇门前,敲了敲,“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里面却传来男孩近乎尖锐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放过我对不起……”
楚谨朝心中愕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那扇门突然猛地从外朝里打开,对方从里面冲出来,楚谨朝没留神被撞后退几步,再抬眼时,那个人早已跑出了卫生间,没了踪影。
楚谨朝当下只觉得莫名其妙。
在回火锅店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这件事,仍然迷惑不解,但当他重新回到包间时看到舒临安后,这件怪事就立刻被他抛在了脑后。
舒临安的嘴红彤彤的,两只眼睛里被辣的起了水汽,鲜橙汁喝了一大半却还是止不住辣,他微微张着嘴喘着粗气,露出的那一小截舌头也是通红的。
他像只巨型犬一般,被辣的大着舌头,委屈的叫他:“谨朝……”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感谢宝贝们的订阅支持,谨朝和安安会在这章的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72小时内),记得留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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