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严袭落座之后,扫了一眼四周,此时只有司礼穿梭周旋于一众宾客之间,不见主人落席,现任赵家家主赵永德已出门仙游两载有余,就算有人不服,这赵家现任大小事还是落在那个地痞无赖赵雪青手里了。
地痞无赖此时正揉着膝盖和嘴角,一瘸一拐的往筵席方向来。
赵府前院名为重阳台,重阳花,别名菊花,礼台之上罕见菊花品种十余种,轻见千鸟,胭脂点雪,玉翎玄墨,赵雪青十分喜爱轻见千鸟,此花种十分罕见,但自古以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普天之下,能寻到的菊种都被他尽数寻来,重阳台边有楼台水榭,水声潺潺,环境清雅。
这时,本来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赵雪青终于入了筵席,有人同他打招呼,他虽是笑着,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这股敷衍,他好像有点生气,却又不愿表露出自己生气的意味。
他走路都似能生风一般,动作毫不避讳,懒散无矩的很,坐姿极其大爷。
赵雪青抬着懒散的眼,接过侍女递来的柔软巾帕,将手指尖的嫣红擦拭干净,道:“到了,开始吧。”
待了赵大少爷发话,司礼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长袖高举,阔音落地。
“神龙见向日,仙凤养雏年,大火乘天正,明珠对月圆,作新金箧里,歌奏玉筐前,今日与君庆,筵开锦绣来,礼起!”
不知想到什么,赵雪青眉眼越来越阴鸷,他压的好,身边除了几位平常的侍女,没有旁人,从那声礼起开始,他就一直晃悠着手中酒盏。
云衍就在台下最末尾,不禁低语起来:“多年没有见面,赵大哥还和从前一样,太拽了。”
严袭放下茶盏,茶味浮散,他略微理好衣袖,没有言语。
礼毕之后,西域舞队上了献舞台。
月光飞花,丝竹乐声。
严袭目光一直追着那倒数第二位,官杨不经意与他对视上,眉眼冰凉,目光沉沉,谁知道严袭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是不会跳舞的,落在其中,显得略微有些怪异,动作节拍都有些跟不上。
但他位在随后,总体看来,还不算失礼。
可赵雪青的目光落在那舞台上,却是很不高兴了。
“停。”
忽然,赵雪青拂袖叫止,眉目低沉,酒盏被重重的放在了玉案上,赵雪青撩袍起身,缓缓下了重阳台,踱步间,随手折过一朵玄墨菊。
身后随从小厮却是出了一身冷汗,赵雪青只有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才会折下一朵自己喜爱的菊花,可是方才至现在,根本没有人招惹过这尊邪神。
鬼知道哪里出了差错,那台上娇俏小舞娘也偏偏这个时候,舞技不熟,上台来干什么?
一时之间,筵席上的欢声笑语渐渐歇了下来,赵雪青步子踱的越轻,眉间笑意越盛,那身后小厮就越是不安。
终于,众人目光凝聚,赵雪青在舞台前停了下来。
他一袭黑袍,眉梢眼角都是吊着轻佻的邪笑之意,可那笑意之下,是藏着深深地不开心,他手中执的是一朵纯白玄墨菊,那墨菊中央落下点点黑斑,像极了墨客问文人笔下那一点稍纵即逝的情愫烟花。
赵雪青一撂衣袖,轻柔夜风灌入宽大袖袍,烈烈作响,他的手很大,骨节突出,手掌全是茧子,众人只见他伸出两指,便是直指舞台中央。
“你,下来。”
为首舞娘是雪姬领长,却是没有动,面纱下的一双美眸美艳却冰冷,赵雪青还是笑着,耐心道:“不是你,我对老女人没兴趣,倒数第二个,脚踝上没有银铃那一位,下来。”
这句老女人说的是有些过分刻薄了,雪姬虽是较之其余舞娘年龄稍长,可胜在气质,雪姬听闻也不恼,她微微让了身子。
七位舞娘让了开来,便是第八位脚踝没有银铃的。
官杨抬眼对上一道邪意肆虐的目光,不禁一怔,是刚刚后院中那位无赖,却是赵家大少爷赵雪青。
月色灯火间,官杨面纱下露出的那双眼灵动清澈,赵雪青蓦然又呆了,竟是刚刚遇见的那只小野猫。
有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时候撞上来。
见此情景,严袭却是微微敛眉,袖中长指微蜷。
“操了,傻站着干嘛,给爷下来。”
赵雪青说话粗俗惯了,行事也放荡惯了,挑眉道:“不下来也行,爷上来抱。”
“切,这姐姐手段还真是我等不能及,这才多大功夫,又攀上了赵大少爷。”
说话的正是段小怜,眼中不掩妒意,那舞服都快被她妙手揪破了,女人看女人,姑娘看姑娘,是嫉妒,是平和,或是仇恨,都跟理智没有关系的。
“我下来。”
官杨倒不怕赵雪青。
只是感觉太不好了,未曾想到,幻化作女儿身,麻烦却是这么多,要是男人,面对这般浪徒,直接开打就行。
“今晚就到这儿了,爷本来是不高兴的,但现在,爷又高兴了。”
赵雪青浪的很,什么场合都是随性而为,他此刻只想拉着小野猫入春帐,想是这么想,做也是准备这么做的。
所以,本是他的寿宴,作为主人的他却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呆到,不仅如此,连基本的礼数招呼在他这里也是懒得寒暄。
小厮似觉得不妥,低声道:“主子,今晚可是寿辰,老爷故友也是不少,你若此时离去,恐有不妥。”
赵雪青挑眉,哪里不妥,你们吃好和好玩好,甚至睡好都行,我离场,又能碍着什么事儿。
“行,爷现在就憋着一股火,你要我当着这么多人干,爷拉不下那个脸,不如,你去重阳台拉个帘帐,也还能将就,就不知这位小野猫愿不愿意了?”
官杨:…………
严袭:…………………………
其他人:……!!!
如此放荡不要脸的话,真是让人羞于启齿,他却还说的光明磊落,如同去给我搭个帘帐吃饭一般。
官杨赤脚下了台来,雪足踏在青白玉砖地面,一股凉意忽而自脚底窜起,他的脚边,正怒放着一簇轻见千鸟,灿白雪色,清纯欲怜。
赵雪青眯着眼,如捕猎的鹰一般,绕有意味的看着眼前妙人。
“刚刚的那笔账,怎么算?”
赵雪青笑的邪肆放荡,官杨却是微微扬首,看着赵雪青嘴角的淤青,一声轻哼:“怎么算?莫不是嫌我下手轻了,或是打错了地方?”
起先入筵席之时,众人皆是见赵雪青嘴角有伤,碍于其脾性,都没有过问,这下听官杨一言,竟是被女人打的。
恐怕又是一笔风流账,一时之间,重阳台如平静湖水忽然掷入了一颗石子,引得宾客议论纷纷。
赵雪青对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见他抹抹嘴角,眼神莫测,微微俯身附于官杨耳畔,低声道:“是挺轻的,再重我都受得住,想不想试试,嗯?”
赵雪青话里的调戏意味太过明显,更可恶的是这浪狗还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顺便恬不知耻道了一句:“够软,够仙,够甜,不知罗裳一褪,其下光景是否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铮铮铁骨男子汉,官家聆秋软仙甜。
太阳穴被气的突突的跳,官杨闭眼,真的想立刻变回男儿身,恶心赵雪青一下了,毕竟,前世他与赵雪青有过数次接触,这人虽爱美人,却也如同严袭一般,厌恶断袖,若他知道此刻自己调戏的是个男人,那反应,肯定解气。
但是,想归想,他不能。
见官杨眼尾被气的晕染成湿润之意,明明很生气却要憋着的模样,赵雪青笑的愈□□荡了。
微微伸手,赵雪青将手中的玄墨菊轻轻别在了官杨耳畔,乌黑发间,如雪鬓角,眼前的人眉眼生动。
恍惚间,他像回到很久以前那一幕,想起了许久未见的那位故人。
青山绿水,山花烂漫间,那是最纯净美好的少年时光,他也是这样将一朵玄墨轻轻别在了一个人耳畔,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忘了所有,却没有忘掉那人眼中的如星辰般璀璨笑意。
赵雪青笑容有些淡了,但是眼神好像多了一些温度:“你知道吗,我有位故人,眉眼与你很像,不过,许是年生久了,我都忘了那人模样,今日见你,我这冰冷多年的心膛,竟是莫名又重新烫了起来。”
话尽于此,赵雪青鼻间轻轻蹭过那朵玄墨菊,一股淡雅芳香混入他的鼻息间,像极了那人的气息。
赵雪青不禁喃喃道:“不止眉眼,脾气也真是像极了她。”
这人一时忘情,有了唐突之举,大庭广众之下,竟是想给官杨来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抱,这个,官杨可是万万忍不了,他警觉的紧,蓝色流仙舞裙下指尖溢出一股灵力,赵雪青虽是不喜修仙,前世的交手,官杨也知道,这人的灵力也是十分强悍的。
赵雪青本来是真的想抱官杨,结果却被一股凛冽灵力突袭面部,不料,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赵雪青根本没有抵过官杨那股灵力,不过,他身姿灵活,躲的巧妙,电光火石之间,看着赵雪青嘴角的伤,还有赵雪青躲避姿态,严袭还是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官杨面纱被这登徒子拂落,在场有人微微瞪大了眼,就连那台上的段小怜也是半晌没说出来话,眼前的女子,又纯又欲,纯的是那双眼,欲的是那五官凑集起来的妩媚。
面纱轻轻落地,官杨觉得好笑:“你就见我过一次,就知道我什么脾气秉性?”
这人确实下流的很,也全然不怕旁人看笑话,刚刚躲避之余,还顺带捏了一把官杨的小蛮腰。
赵雪青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目光轻佻下流:“我看人一向很准。不止床上,床下亦如此,我方才不是说了,一试便知。”
在场有姑娘被这番话臊的满脸通红,这位赵大少爷肌肉匀称,身材健壮,鼻梁高挺,四肢修长,不知被压在身下,是怎样一番销魂蚀骨滋味。
尝过滋味的再难忘怀,没尝过滋味的,自是心神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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