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阳光自天边撒下, 融入了菲薄的云中,云与地面相连,是天上人间景象。
较场之上, 人声沸腾, 学子穿梭往来, 耳边是笑语欢声, 官杨托腮坐于亭帐长凳之上, 清澈双眸波光流转, 似乎想事入了神。
少年, 果真是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无论肆意张狂,意气风发,抑或桀骜不驯, 终归是单纯干净, 经历过便再也无法重来。
好友同窗相携并游, 意中人就在身边,甚至连那些吵闹躁动, 喜怒哀乐, 悲戚粲然, 都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而自己,正处在这种最好的年岁之中。
以后的一切, 在未发生之前,他都能掌控,甚至, 可以改变某些事情发展的走向轨迹。
神思恍惚之间,官杨只觉这像是上苍眷顾恩赐的一场梦。
可能不知何时,梦就醒了。
醒来还是刀光血腥,权利谋算,以及太多的无法扭转。
思及此,他不禁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丝颓意,自己想打破世俗凡界禁锢,世人传统认知,魔,可以修仙立神,也可以与九天之仙并肩而战,为的是所谓公平与安定。
可是,前世终究是失败了。
一腔热血终究败给了幕后人的老谋深算,幕后人知他致命软肋,就算为魔,他也做不到绝情无义。
相反,官杨比任何人都重情义,也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
可恰恰是因为情义责任,让他一败涂地,丢了性命。
成全半生梦境,守得山清月明。
太难了。
心绪交杂之际,官杨抬眸,目光忽而落在人群中,清澈的眸光却是不自觉起了涟漪。
不远处,一身黑衣劲装的萧牧一穿过人群,向他这处走来,萧牧一就算不说话,只是这么走着,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惊才风逸,形貌佚仙,清贵面容,绝世无双。
可是,就算世人惊羡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
萧牧一的眸光,还是那般清冷慵懒。
他,似乎从不在乎世人的惊羡,也不会引以为傲。
一行一举,皆是清风明月之出尘,可他的心思,又是那般细致缜密。
不爱时,可以运筹帷幄,反来利用,一旦认定,便是舍命相随,不顾一切。
如此反差,便是萧牧一。
只要他的目光里愿意只是一个人,那么,上至九天,下至人世,途经碧落黄泉,他的眼里,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眼里心上唯一,便是官杨。
世上的感情太多了。
惊鸿一瞥,两情相悦,海誓山盟,天作之合,琴瑟和鸣……
但对萧牧一与官杨而言,却是:不渡风月关,死生惟愿一。
前世,他们的一生很短,短到来不及清晨拥抱,就已经手握尽头的夜晚,才发现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官杨与萧牧一的感情起始,虽然掺杂了许多权谋责任,但到了最后,终归是好的。
情有独钟,惟悦品性,志同道合,并肩山河。
今生重来,一切真的可以转圜吗?
两人目光穿过人群忽而对上,相思灵犀之瞬,官杨与萧牧一心中几乎同时确定。
必当转圜,护他周全。
必当转圜,完他所愿。
片刻,官杨视线忽而被阻挡,耳畔轻落萧牧一的声音:“在看什么?”
神思被蓦然惊破,官杨发觉自己似乎又被萧牧一美色所惑,遂清咳一声,不自觉转移视线:“看着较场热闹。”
萧牧一自也瞧见官杨眼眸潋滟缱绻之色,袖中长指微蜷,他坐在官杨身旁,道:“如何就你一个人?”
官杨:“临近比赛,云衍君与凌夜玄君去往赛场查看赛况了,严袭…………”
四周扫了一眼,还是没瞧见严袭身影,官杨疑惑道:“奇怪,他去哪儿了。”
“头转过来。”
官杨目光游移之际,萧牧一已将鸡蛋剥去了外壳,随后,冰润长指抚过官杨下巴,萧牧一将某人不安分的脑袋转了过来。
眼前的官杨瞪大眼眸,因为突然被萧牧一双指捏住下颚,神情显得十分惊诧愕然。
终是没忍住,萧牧一一声轻笑,双指恶作剧般上移,微微使力,捏住了官杨的双颊。
瞬间,官杨俊秀的脸庞被生生捏成了嘟嘟脸。
官杨噘嘴,言语不清:君……萧……野……你……!!?
“别动。”
萧牧一忽而靠近,将两人距离拉的极近,素来清冷的声音变得低沉:“眼角淤青影响美感视觉。”
话罢,萧牧一轻轻松开了指尖桎梏,将白嫩嫩的水煮蛋轻轻抵上了官杨的眼角,辗转摩挲起来。
眼角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官杨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嘴,才闷声道:“你手劲太大了,我嘴角现在还发麻呢。”
闻言,萧牧一轻轻嗯了一声,微微上挑的尾音,有了戏谑之意,他将距离拉的更近了:“是吗?我看看。”
两人四目相对,美眸对圆眼,俊美对清澈。
官杨视线忽而下移,落在萧牧一近在咫尺的唇上。
萧牧一神态自若,官杨却是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一舔不要紧,萧牧一本来自若的神色微变,眸光变得有些深沉,嗓音也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渴了?”
官杨恍然大悟,只觉胸腔震动的厉害,还有些口干舌燥,手掌抻上萧牧一的胸膛,官杨拉开二人距离,凝神道:“君上说的对,都怪这天气,太热了,撩人的紧,我得去喝水缓解缓解。”
萧牧一:…………。
见官杨慌张故作镇定的模样,萧牧一忽而想起前世两人的第一次近距离对视,才出世的某人可是拽的二五八万,在床榻之上,胸有成竹的拿下了他。
萧牧一悠悠收回了手,盯着官杨额角道:“过会儿淤青便可全消,既然渴了,就去饮水。”
不远处古树之下,严袭身影渐渐隐在嬉闹的人群之中,他的手中也拿着一个白水煮蛋,此时瞧见厅帐情景,严袭微微抿唇,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却是径直转身离去。
午时之后,按照抽签赛制,便轮到丁组与戌组蹴鞠对战,两组队员准备就绪立于场中,其余观赛学子皆站立草地赛场四周。
官杨所在的丁组是为右军,上场共计十二人,五男七女,棠千语所在的戌组是为左军,共计六男六女。
棠千语为戌组的开球队员,副队长为苏濯,队长为十二玄君的贪狼玄君陆英招。
江蓁蓁为丁组的开球队员,副队长为官杨,队长为萧牧一。
两军热身之际,对方棠千语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笑死人,丁组怎么想着找个女的来开球。”
要不是隔着球竿和比赛规则,云衍真想打这人一顿:“姑娘怎么了,姑娘照样比你厉害,哼!”
棠千语扫了一眼,轻蔑道:“有灵顼君又怎么样,一个大神带十一个菜鸡。”
闻言,同位戌组的队友苏濯却是有些不服:“你说谁是菜鸡呢,我警告你棠千语,等下踢谁都可以,就是不要给我踢到严侍郎,他是真的不会蹴鞠。”
棠千语并不想招惹苏濯,遂挥手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此时,鸣笛忽起,有鼓擂之。
张雪枫立于高台之上,纵观赛场全景,声音洪亮:“丁戌二组听令,筑球时,左右两队立于球竿两侧,鸣笛击鼓为号,左军队员先开球,互相颠球数次传给副队长,最后再由副队长颠球至稳定再传于队长,由队长将球踢进半空中的风流眼,过者为胜。比赛时,若有违规者,给予下场处罚。”
张雪枫话音刚落,赛场鸣笛激起,鼓声震震。
丁组,戌组各站其位,蓄势待发。
戌组棠千语先开球,别的不说,棠千语这人嘴平日是欠抽了点,可是运球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出来是有点蹴鞠功底的,不过,要云衍看,棠千语颠球的动作好是好,但也太过花里胡哨了些。
半晌,棠千语才将球传至副队长苏濯,待颠球稳定,最后传给了队长陆英招。
陆英招一袭紫色劲装,由于常年习武,体格健魄,剑眉星目,给人感觉十分正气,一个横踢,陆英招将鞠球踢进了半空中的风流眼。
高台之上,张雪峰记下一分:“戌组拔得头筹。”
刹时,赛场一片学子欢呼。
轮到丁组时,一众围观学子见是一位柔弱姑娘开球,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江蓁蓁无视场下那些非议,将头上的月子带扶好,稍作准备之下,便运起了球,虽是姑娘,也可见她动作漂亮利落,女儿家的身姿极为窈窕,未曾想,用到运球之上,也别有一番风韵。
棠千语目光紧紧攥着对面的江蓁蓁,面色不善。
江蓁蓁将球颠给官杨。
这时,场下有姑娘尖叫顿起,官杨身材生的挺拔端正,面容俊秀,加上身姿灵活矫健,动作干净利落,也不学刚才棠千语的花里胡哨,不过一瞬,就将球稳稳的传给了萧牧一。
两人极有默契一般,围观学子只觉一个闪神的功夫,萧牧一翻身一个横踢,只见一道黑影凌空划过,鞠球便进了风流眼。
张雪枫又记下一分:“丁组技高一筹。”
如此这下,场下学子情绪更为高涨,尤其是姑娘家的尖叫,聚集在一起,似要穿透云霄。
一来二去,丁组与戌组到了最后较量。
目前比分战绩为
十二:十。
最后较量的这一场,不比方才,比的是团队协作之力。
没想到,官杨入场时的担忧真的成真了。
开始时,两队在队长的带领下踢得还算顺利,不过,到了后来,不知谁队的姑娘被无意绊倒了,另一位姑娘拒不道歉,被绊倒的那一位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儿,一来二去,两人便拉扯厮打起来了。
由此,本来踢球的蹴鞠较量瞬间变成了女人的较量战场。
丁组五位意气风发的男人与戌组六位桀骜不驯的男人,也成功晋升为姑娘战场劝架郎。
某姑娘:“跟你拼了,你竟敢抓乱我的发型。”
官杨:“姑娘们先镇定!”
某姑娘无情的一把扯开官杨:“老娘就抓了,你想怎样,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一个劲往小哥哥身上扑。”
另一位姑娘挽起衣袖:“怎样,打架我还怕你了。”
云衍:“漂亮小姐姐们,你看你们这么优雅大方,仪态端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大打出手,不如先停手,我们…………”
众姑娘异口同声:“滚开。”
赵静安接过无辜挨了一拳的云衍,敛眉道:“先别劝。”
场面此时愈加混乱。
“你把球踢向严侍郎做甚!”
“天呐,你把严侍郎的蛋踢碎了!!”
不知是谁家姑娘一声惊叫,短短数语却奏奇效,刹时,原本混乱嘈杂的赛场一片寂静。
平生第一次,众人纷纷围向严袭。
高台上的张雪枫眉攥的死紧,有些气急败坏,早说过不要男女混队踢球,仙主偏是不听,这下好了,看看,场下这叫什么事儿!
等等,什么叫把严侍郎的蛋踢碎了!!
只见张雪峰快速掠下高台,不得不亲自击鼓叫停。
情势微微稳定之后,张雪枫扒开重重人群定睛一看,打架抓扯的姑娘倒没什么,就是这几位劝架的少年郎,头发被撕扯成鸡窝,衣裳凌乱,云衍混战其中,挨的是最惨的。
萧牧一与严袭一直被官杨护着,倒不见异样。
此时,官杨见混战似乎“平定”了,微微喘着气,偏首问向身后严袭:“你的……还好吗?”
严袭面色十分冷冽,只见他从手中拿出一物。
原来是中午为去官杨眼角淤青煮的白水蛋。
云衍松了一口气:“蛋没碎,就好。”
闻言,只见严袭面无表情的把碎掉的白煮蛋塞进了云衍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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