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没有去小何的生日宴会, 她很伤心呢。”
沈昼一边整理着案卷,一边头也不抬道:“这种事情你还要单独拎出来讲,看来你最近真是太闲了。”
“今年的上半年已经过去了, ”米贞靠在柔软的办公椅上, 甚至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马上就是‘拯救日’,而且今年是七百周年大庆,我在协调部的朋友透露消息说,可能会合劳动节假期连在一起,可能会比新年假期还要长。”
沈昼似乎终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一点:“真的?”
“还没有确定,”米贞道, “反正方案提报上去了, 具体批不批, 还得看总统办公室的态度。”
沈昼放下手中装订成册的案卷, 到今天这个时代,只有基因法院还在固执的要求律师和书记员将案卷和证据资料印刷出来提交, 沈昼的上一个案子已经结了,现在只剩下将最后的案卷移交个法院整个流程就可以结束。
他“啧”了一声,玩笑道:“在这个时候,我非常愿意为总统先生贡献我作为联邦公民的一张选票,只求他能批准这个放假的方案。”
“大概率会批准的,”米贞语气轻快地道,“我还记得上一个整数年拯救日,也是和劳动节连在一起放假。”
“拯救日”每年七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是远日纪元人类离开银河系,正式到达新星域并定居那一天的节日, 是联邦除了新年之外最盛大的节日, 尽管数百年过去, 人们可能早已无法体会当时的人面对新家园时候的激动和忐忑,但是不论在哪个时代,人对于放假的期盼心情,大抵都是相同的。
“那岂不是……”沈昼沉思,“可以放十天假?”
“是啊,”米贞道,“而且拯救日是在周一,还连着前面那个周末,不过大概率需要补一天班。”
她笑了笑是,撑着的下巴对沈昼道:“我告诉你这件事的意思是,这一次你终于可以回家了,我批准你周末可以不用来上班,提前放假。”
“嚯,”沈昼将案卷装进箱子里,贴上封条标签和五六标签,“你这么通情达理?”
“我是看你这半年太辛苦了,”米贞笑眯眯道,“你现在可是我们所的金字招牌,我不能竭泽而渔。”
沈昼被“竭泽而渔”这个词逗笑,摇头道:“看来你的通情达理只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压榨我。”
“你自己拿着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年底分红的时候好还不都是你的钱?”米贞白了他一眼,“自己为自己工作还不愿意?”
“好嘞米大律师,”沈昼笑着道,“那我下半年可得更努力的干,争取年底粉红的时候夺拿一点齐钱。”
“好好干归好好干,”米贞的语气严肃了些,“但是一定要注意身体,隔壁马利特今年年初的时候就有一个律师猝死了,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她说着,语气似乎有些唏嘘:“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个做派,仗着自己年轻什么都不管,结果有一次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浪费的时间和我加班的时间都快持平了,不值当。”
“所以你现在就开始躺平了?”沈昼道。
“上星期那个案子本来应该由我来接,”米贞露出狡黠的神情,“但是卡罗拉刚刚加入我们,不给她一个案子试试水,估计她自己心里也着急吧。”
卡罗拉原本是中央星圈有名的大所兰坤的律师,也是最近几年风头正盛的年轻律师之一,之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和沈昼认识,因此五月份在她想要从兰坤跳槽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沈昼。米贞对此当然没有意见,而卡罗拉进入之后,杜锐理所当然地就受到了冷落,米贞的本来还打算果断时间找他谈一谈,结果还没等到她找到合适的时机,杜锐就先自己提出了退出。
“说来说去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米贞摆了摆手,“你说说你,现在也是联邦有名的大律师了,怎么不把家里人接到中央星圈来一起生活?联邦还有比首都星环境更好的星球吗。”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沈昼随意地耸了耸肩,“中央星圈虽然好,但是在有的人眼中,就是比不上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星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心里想,我就是这种人。
“也是,”米贞点头,“其实说心里话,我到现在也角色,首都星比不上我们北斗星。”
“你自己都这么想,就不要说我了吧。”
等到物流无人机上门,沈昼打开窗户将自己刚才封存的案卷送出去,无人机像是一只银色的大鸟,悬停在空中轻微的嗡鸣着。米贞不赞同道:“我都说了多少次,这种小事交给助理去做就可以了,不然我招她来是让她白领工资的吗?”
“我现在又不忙,”沈昼关上窗户,“随手送出去而已。”
“你啊……总是想着不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对了,”米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指蜷起来在光洁无尘的桌面上划来划去,语气缓慢道,“上次你送给我和小何的手表,不会是真的从凛江星系买回来的吗?”
“是从凛江买回来的。”沈昼道,“而且是我自己去买的,挑了一早上才选中的款式。”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点什么好,”米贞笑着摇头,“周末不休息,总是在这些地方瞎跑……”
“不过,看得出来小何对你送的礼物很喜欢,整天戴在手上呢。”
话题饶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沈昼哭笑不得:“你就别瞎撮合了,我不喜欢她。”
米贞做了个“封口”的手势,道:“行,我不说。案件既然结束了,何局长昨天还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吃顿饭,这个邀请,你总不会拒绝吧?”
“当然。”
“这周五。”米贞压低了声音,“我估计,最迟下个月何汝诚就会正式上任联邦安全局局长。”
沈昼心中一凛,面上恰到好处的显出一些惊讶:“这么快?”
米贞点了点头:“说是杰弗里病倒了。”
之前沈昼对于奥托·杰弗里被秘密囚禁这件事只是猜测,并未得到验证,现在看来,这件事反而有了一大半的可能性……
“那么和何局长的饭局,就约在这周五,怎么样?”
“我没问题。”沈昼答应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周五,律所的大部分工作人员为了能安稳的过一个周末都主动选择了加班,沈昼和米贞离开的时候,里头还有一小半的人没有下班。
“员工都没有下班,”沈昼笑着对米贞道,“你这个老板却先走了。”
“老板是为了应酬,”米贞干脆地道,“应酬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这次的吃饭地点是何局长定的,按照他的意思,这次是为了感谢米贞和沈昼对他们之前那件案子的支持和上心,所以这次由他做东。何舒舒并没有来,米贞走进包厢的时候扬起笑容,先是和何局长寒暄,而后不经意般地问:“诶,小何没有来吗?”
“今天她来不太合适,”何汝诚摇了摇头,“我让她先回去了。”
何汝诚身材瘦高,戴着一副板材眼镜,穿着简朴,气质厚重,看上去不像身居高位的联邦政府官员,倒像是某个科学研究院的教授。他的相貌似乎和女儿并不如何想象,但是坐下来的时候他拿下眼镜擦拭眼角的时候,垂下眼皮的角度却有和何舒舒像了个十足十,都是收敛锋芒的精明,只是何舒舒更外放,更容易被人察觉,而何汝诚却要更内敛,不易看透。
见他说不适合何舒舒在场,米贞略有惊讶地挑了一下眉,何汝诚重新戴上眼镜,笑道:“米律师不要误会,不是要和你谈论什么绝密事项,只是今天还有另外一位和客人到场,舒舒是小辈,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
他停顿了一下,缓慢地补充道:“请两位恕我冒昧,没有提前说明,只是这件事我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就自作主张将别人也邀请了过来……不过我想,给中恒案源的事情,想必米律师和沈律师都不会拒绝吧?”
“原来是聊案子,”米贞笑了起来,“当然没有问题,您这不是冒昧,该是我们荣幸才是。”
一桌三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气氛倒也和谐。
正说话之间,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何汝诚的秘书连忙上前打开了包厢门,姿态恭敬地躬身行礼,走进来的是一位气质优雅、容貌美丽的女人,沈昼觉得她的样貌似乎有些眼熟,还没等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何汝诚就站起身离开了座位,亲自去迎接。
他笑面相迎:“这位是谢清伊女士,穆赫兰元帅夫人。”
沈昼恍然大悟。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谢女士的相貌熟悉,她是西泽尔的母亲,看样子西泽尔继承了母亲的优越相貌,所以他才会觉得这张脸如此熟悉。
“这两位,是中恒所的米律师和沈律师。”
谢清伊露出优雅得体的微笑,只是看见沈昼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我早就听说过沈律师的名字,没想到这么年轻呀。”
“哈哈,”何汝琛笑意盎然,“我当成从舒舒口中知道沈律师刚过三十岁的时候也很惊讶,沈律师真是年轻有为。”
打过招呼落座之后,照旧免不了寒暄,不过穆赫兰夫人似乎和何汝诚极为熟悉,随口聊了几句家事。
“舒舒怎么没来?”谢清伊问。
“今天本来是为了我们局里之前那起案子感谢两位律师的倾力相助,结果你那边不是正好又有事情,我就没让舒舒过来。”何汝诚道,“你要是觉得太久没见她,过几天我让她上门拜访就是了。”
“不要耽误孩子工作,”谢清伊温和地道,“可真身体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何汝诚答道,“想着过两年提前退休,回来休息。”
“也行。”谢清伊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昼和米贞,微笑道,“两位不要介意,何夫人是我表妹,所以见了表妹夫,难免要问问家里人的情况。”
“原来小何是您的侄女,”米贞笑道,“难怪我有一次还听她说起过您和桐垣小姐。”
“她小时候还经常去我那里玩,”谢清伊语气感慨,“没想到一转眼,就已经是大姑娘了。”
“可不是嘛……”
“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有一件案子想要找律师,”谢清伊语气缓慢而清晰地道,“也正好和安全局有些关联,所以下午和何局长通讯过之后,他正好提及说晚上要和中恒的二位吃个饭,我就不请自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这怎么能叫打扰,”沈昼道,“送案源的事情,我和米律应该感谢您才是。”
“那就好,”谢清伊笑着点了点头,“我先把案子大概情况为二位讲一下?”
她言简意赅地讲述了整件案子的情况,谢氏集团最早是做通讯网络起家的,现如今联邦几乎三分之一的网络信号基站和通讯设备都印着谢氏的标志,近几十年他们业务转型,做智能设备也是风生水起,哪怕是在中央星圈,谢氏集团也俨然是不能得罪的一方巨擘。
案件和个人信息保护有关,是一件大型信息泄漏的集体诉讼,沈昼擅长刑事诉讼,而米贞虽然也是刑诉律师,但这种大型民事赔偿案件她是有经验的,况且他们新的合伙人卡罗拉在加入中恒之前,就是有名的民商律师,不得不说,谢清伊算是找对了人。
“本来这件事轮不到我插手,”她语气缓缓地道,“但是这次信息泄露的很严重,内部的法务团队评估过后,说是有可能关系到联邦星网安全,我就只好来找何局长了,也就顺便见到了二位,如果这次合作达成,我想,聘请中恒成为我们的常所,以后再有类似案子,也就麻烦你们了。”
谢氏这样的大客户,哪怕是对于米贞来说也是颇为心动,她面上笑意深了些,道:“我们的合伙人之一卡罗拉律师对这类案件非常有经验,我自己也有一些集体诉讼的经验,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先将案卷和资料都先给我们,我们可以先出一个诉讼方案。”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清伊点了点头,“麻烦米律师给我一个通讯ID或者新乡地址,我一会让助理整理好发给您。”
“既然案子都聊的差不多了,那不如我们先吃饭?”何汝诚笑道,“不然菜都要上齐了我们还没有人动筷子。”
“对,”谢清伊附和,“我们先吃饭。”
酒过三巡,沈昼和米贞的终端同时闪了一下,大概是谢清伊的助理将案件资料已经都发送了过来,沈昼放下筷子,打开信箱随意看了几眼,心里莞尔,如果这件案子赢了,大概中恒的名气又可以再上一个档次,就快要赶上他们的老东家斯奈特所了。
“沈律师吃饭还看案卷呐,”谢清伊温和地道,“年轻人都这么看重工作,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也是一个样子。”
“穆赫兰参谋长刚刚高升,现在可是风头正盛,”何汝诚夸赞道,“联邦上一个这么年轻的少将,还是靳总参吧。”
大概是别人在她面前夸西泽尔夸得次数实在太多,谢清伊对此已经波澜不惊,她只是道:“沈律师也很好。”
这场晚餐结束之后,何汝诚因为安全局临时有事匆匆告别。沈昼和米贞一起离开,米贞去了盥洗室,沈昼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她,正好遇到了谢清伊,她似乎也在等人,就坐在了沈昼对面,两人又聊了几句案件相关,谢清伊道:“刚才在包厢里我就想说了,你的脸色并不是非常好,如果生病了的话也不要轻视,要尽早去看医生……”
沈昼点了点头:“谢谢您的关心。”
“你不觉得我多管闲事就好,”谢清伊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我只是看到你,就想起了我儿子,我刚才好像说过?他和你差不多大。”
沈昼莞尔道:“我比他大两岁。”
谢清伊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沈昼笑道:“我和西泽尔认识。”
他说着在心里补充,不仅认识,关系还挺铁,就是有点复杂,不知道怎么说。
“诶?”谢清伊越发惊讶,“你们认识?可是西泽尔常年在边防军——你们以前是同学?”
“不是,”沈昼摇头,“我和米律一样,以前都是斯奈特所的,在北斗星工作。”
“而且,”他笑了起来,“西泽尔大概和您提起过小林?”
谢清伊一愣:“阿辞啊?”
“对,”沈昼低笑道,“我姐姐,是小林的法律监护人,所以我和西泽尔其实认识的很早。”
“原来如此,”谢清伊恍然大悟,语气轻快起来,“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那我刚才就不算多管闲事。”
沈昼笑着点了点头。
“幸好我今天过来了,”谢清伊笑道,“不然我就错过了认识你的机会……我们西泽尔从小就不爱说话,我还担心他没有朋友,现在看来,他似乎认识的朋友也不少。”
“您不用太担心,”沈昼安慰道“他毕竟那么优秀。”
沈昼在心里吐槽,还有他男朋友关心着。
谢清伊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阿辞前些天还和我通讯,说他拿到了秦教授硕士研究生的同意申请书,我本来想让他来中央星圈玩几天,他又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这孩子……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沈昼沉默了一下,心道,还能有什么事,去雾海调查凛坂生物的执行总裁去了呗。
回去的路上,米贞靠在车座上漫然道:“我倒是忽略了这一茬,小何的妈妈姓谢,她叫谢可真呐。”
“谢氏比起太阳花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昼驾驶着车子跳进了空间场,“难怪何局长这样的年纪就已经是联邦安全局局长。”
“这话在我面前说一说就可以了啊。”米贞偏过头,“他还没上任呢,你可不要在别的地方说错了话。”
“我像是那种脑子不清楚的人?”沈昼挑眉。
“这一点上你倒是让我很放心。”米贞的神情逐渐若有所思,“不过,谢可真在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里可真是称得上默默无闻,我都不知道她是何汝诚夫人。”
“怎么,她的其他兄弟姐妹就很有名?”
“难道你不知道谢可萤?”
沈昼回想了一下,道:“北斗学院机甲机动学院的副院长?”
“对,”米贞点头,“她就是谢可真的姐姐,不过是同父异母,谢可真的母亲出身普通,当年他们的父亲为了谢可真的母亲顶着家族压力和原本的夫人离婚,谢可萤就带着弟弟谢青巳去了北斗星系,从此再也不踏足中央星圈一步。”
米贞笑道:“这在当时可是流传很广的八卦逸闻呢。”
“你一个北斗星人,怎么对中央星圈的豪门狗血大戏这么清楚?”沈昼好笑道,“还是说,米律师本质上也是个八卦的人?”
“你忘了我是哪个大学毕业?”
沈昼诚恳地道:“确实忘了。”
米贞是首都星瓦蓝得大学本硕毕业,可是毕业之后她并没有留在中央星圈,而是返回了故乡北斗星,可是在十几年之后,她却又再次回到了中央星圈。
米贞摇了摇头,道:“我那时候觉得,首都星优秀的人太多了,我在中央星圈肯定混不出个什么样子,所以就回去了。可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又回来了。现在再聊当时的八卦,就觉得恍如隔世了起来。”
“说起八卦,”沈昼缓慢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另外一件事。”
“什么?”
“李政元帅的弟弟李纾,当年因为妻子出轨,将自己妻子杀死。”
“听过一些,”米贞压低了声音,“好像刚好是我本科第一年还是第二年,应该是第一年,这件事是刚爆出来的时候星网上几乎是轩然大波,但是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应该是有人介入。我记得当时人们讨论最多的就是李纾这个凶手到底是真的有精神疾病,还是为了脱罪逃避刑罚而做出的伪装,当时我老师还说不出意外这件案子会成为联邦法律史上的著名判例……”
她似乎有些嘲讽的哂笑:“结果最后果然出了意外,一夜之间和这件案子相关的讯息消失殆尽,最后讨论热度慢慢下去了,李纾也就被认定为精神病,判了无罪。”
“关于他是不是精神病这个争议焦点的依据是……”
“在出事之前,他在丛林之心研究委员会工作,而且职位还是副理事,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怎么能担任如此重要的位置?难道丛林之心每年的心理和精神评估检查都是摆设吗?”米贞道,“还有他的妻子,甚至还是当时总统先生的秘书之一。”
沈昼的瞳孔微微一凝:“这件事还和总统先生有关?”
“也不能说有关吧,”米贞思考道,“只是李纾的妻子,工作职位上和总统先生有交集。”
沈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周结束后就是拯救日假期,你到底要不要连着休假,”米贞问,“如果要的话就尽早提调休流程,不然等我开始忙谢氏集团那件信息泄露的案子,恐怕就没有时间提醒你了。”
“感谢米律师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关心我休假的事情,”沈昼垂下头就当是一个鞠躬的动作,又道,“可是,卡罗拉要忙谢氏集团案子,我这个时候开始休假,她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米贞翻了个白眼:“你这话是真心的?”
沈昼哈哈大笑:“当然不是,我就象征性说一下。”
这时候车子跳出了空间场,停在了距离米贞住所不远的地方,沈昼笑眯眯道:“我才懒得关心她的怎么样,至于你,你都闲了这么久了,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不然你都该忘记法庭长什么样子了。”
“瞧瞧你那个幸灾乐祸的模样!”
米贞冷哼一声,推开车门下去,连再见都不说一句,赶鸭子似的冲沈昼挥手:“赶紧走,这儿不让停车。”
沈昼落下车窗也冲她挥了挥手,启动车子离开。
他买了周五飞北斗星航班票,下午还没有下班就先行溜了,结果恰好米贞找他有事,他又正好在星舰上,通讯也联系不上,等到星舰降落的时候一打开终端,然后发现十个未连接通讯。
“我不走的时候你天天赶我走,”沈昼懒洋洋道,“我刚一走你就又要找我。”
“我可没让你不下班就走。”通讯屏幕里的米贞翻了个白眼,快速将自己的事情讲了一遍,沈昼回答过后,她本想果断的断掉通讯,可是在通讯屏幕里一瞥,惊讶道:“这是天枢港?你在北斗星做什么。”
沈昼没有隐瞒:“我有事找穆赫兰参谋长。”
“我都忘了问你,那天和何汝诚吃完饭,我看你和穆赫兰夫人聊天,你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沈昼道,“但我认识她儿子西泽尔·穆赫兰。”
沈昼先去了躺湘城,然后才慢慢悠悠乘坐空轨去找西泽尔,他到北斗星的时间西泽尔刚好下班,沈昼建议两个人一起去吃个饭,但是西泽尔却道:“我要回去换衣服和收拾东西。”
“你现在收拾什么东西?”沈昼知道他要接着拯救日假期去雾海,他自己也是这个打算,所以才会专门来北斗星等他一起,“不得周一下午再走?你周末不补班了?”
西泽尔答:“我请假。”
沈昼:“……”
“行吧,”沈昼无奈,“那去学校门口的小饭点随便吃点总可以吧?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个罐头。”
“好。”
晚饭过后,西泽尔回去极其迅速的将家里的东西收拾好,就招呼沈昼:“走了。”
在沙发上躺尸的沈昼霍然睁开眼睛,震惊道:“不是吧,今天晚上连夜走?”
西泽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然。”
沈昼:“……你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去见小林吧?”
西泽尔惜字如金:“用。”
早上起了个大早去加班处理工作,中午又乘坐了好几个小时星舰,已经累成一条狗的沈昼认命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疲惫而又神色狰狞地道:“等我见了小林一定要告诉他,为了让他能立刻见到你,我付出了多少!”
西泽尔:“你可以不和我一起走。”
沈昼:“不行,我必须和你同时见到小林,免得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对他图谋不轨。”
西泽尔:“……”
两人连夜乘坐星舰去了卡斯特拉主星,又从卡斯特拉主星绕道去了长河星,再从长河星搭乘一架走私星舰,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降落在一星附近的某颗小星球上。
“你有没有问小林和莱茵先生他们在哪?”沈昼问。
“没有。”西泽尔摇头。
沈昼:“……你为什么不问?”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西泽尔的眼神逐渐惊悚:“难道你是想给小林一个惊喜?”
西泽尔淡淡道:“对啊。”
沈昼:“呵,我上次遇到穆赫兰夫人,她还在担心你因为不善社交而没有朋友。”
何止朋友,男朋友都有了好吗!
“你认识我母亲?”西泽尔有些惊讶。
“谢氏有个案子正好给到了我们所,”沈昼解释道,“网络安全相关,你妈妈去找安全局副局长的时候我正好和那位副局长有个饭局,就一起去了,她又提起你,就随口聊到了。”
他顿了一下,皱眉道:“你有没有告诉你家里人,你和小林的事情?”
西泽尔不知道想到什么,眉目之间冷淡下去,似乎多了几分沉沉的郁气,接着缓慢地摇了摇头。
沈昼挑眉:“为什么?”
“林之前告诉过你,他父亲的事情吗?”
沈昼点头,含糊地道:“说过,逃犯什么的。”
西泽尔低声道:“在他叛逃之前,我父母和他是非常亲近的朋友,几乎可以当成是一家人。我父母还不知道,楚辞就是他的儿子。”
沈昼沉默了半晌,缓声道:“可是迟早有一天,你要告诉他们的。”
“我知道,”西泽尔点了点头,“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
“那你呢?”他问沈昼,“你是回二星还是和我一起去一星?”
“当然是和你去一星,”沈昼打开终端通讯录,找打艾略特·莱茵的通讯ID,头也不抬地道,“我要是不看着你,万一你对我们小林做了什么图谋不轨的事情怎么办?”
西泽尔:“……”
他看着沈昼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而沈昼已经连接上了艾略特·莱茵的通讯。
“莱茵先生,”沈昼笑嘻嘻道,“你们现在在哪个位置?我过去找你们,对了不要告诉小林,他不在你旁边吧?”
“他不在,”艾略特·莱茵颇为惊讶,“你什么时候回雾海了?”
“就在刚才,”沈昼高兴地道,“不要告诉小林我们来了,给他一个惊喜!”
莱茵忖道:“你们?除了你还有别人,西泽尔?”
沈昼悻悻道:“猜到了就没意思了,对了,小林干什么去了?”
莱茵犹豫道:“他……”
此时的楚辞,正在酒贩子老金的店里收保护费。
一开始老金听见要收保护费也没怎么在意,不就是齐朗嘛,老熟人了,他甚至从柜台后面拿出半瓶早上没喝完的酒,准备边喝边和齐朗谈。结果来人并非齐朗,而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年轻人,他皱着眉问:“你是新来的?”
那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微微抬起头:“先给钱。”
老金乐了,哪怕是齐朗来了也得和他客客气气地说话,更别说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于是他冷笑道:“你们李老板也得看我三分薄面,你算什么?”
话刚说完,年轻人懒洋洋道:“那你要怎么才肯交钱?”
老金抬手,像是赶苍蝇一般驱赶了两下:“哪里来的回哪里玩去,我不交。”
“那我只好打你一顿了。”年轻人道,他的语气很客气,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
老金笑了:“你大可以来试试——”
没说完眼睛上就挨了破风一拳,但他反应极快,偏头一躲堪堪躲过了第二拳,老金虽然体型肥胖,可却是个灵活的胖子,齐朗都不是他的对手,可见其实力不逊。可他也只是躲过了第二拳而已,接下来就变成了他单方面挨揍,齐朗刚进来的时候,他已然被揍的求爷爷告奶奶的大喊饶命。
“还是以前那个账户不变是吧?”老金趴在地上,连声问道,“我这就给你们转过去。”
齐朗:“……”
讲道理,自从他接手了这片区域保护费催收工作,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配合的老金。
老金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迅速转钱一边低声问齐朗:“这是你们新找来的打手?什么章程啊,哪里找来一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齐朗抬头望向钢铁苍穹,心道,什么章程,大佬下凡体验生活的章程。
他听见自己终端上的收款提示音,沉默着,抬手拍了拍老金的肩膀。
接下来的时间里,齐朗经历自己职业生涯中最顺利的一次收保护费工作,甚至不到天黑,他们就收完一整条街得保护费。
小弟开心得几乎喜极而泣:“我们从来没有哪一次收保护费下班这么早过!”
楚辞:“……”
醒醒,你们是社团,不是社畜啊!
“回去了,”他招呼齐朗,“我有点饿。”
齐朗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去夜市,今天我请客。”
小弟:“好耶!”
楚辞欣然同意,遂跟着收完保护费的社团成员们一起去了夜市。
而西泽尔在青社的总堂口等了三个多小时……
楚辞一行人回去的时候齐朗的小弟喝得有些晕乎,被其他人架着才能勉强走路,齐朗嫌弃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酒量不行还要——”
他回头,看着忽然停住脚步的楚辞:“你怎么不走了?”
楚辞眨了眨眼睛:“今天是不是有客人来啊。”
齐朗还没有回答,就见他一阵风似的刮了进去,几乎只是瞬间,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西泽尔正在和李云潮下棋,然后就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小旋风抱了满怀。
他手一颤,棋子落在了本来不该落的位置,只好无奈道:“李老板,这一步不算。”
李云潮摇头:“怎么能不算呢,落子无悔。”
西泽尔却已经顾不上回答他的话了,因为楚辞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闷声道:“你怎么来了?”
西泽尔笑道:“放假,所以就过来了。”
“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西泽尔拍了拍他的脊背,“没想到反而是我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
楚辞抬起头,向对面的李云潮道:“李老板,这是我老婆!”
李云潮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还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要不明天再下吧。”李云潮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语速飞快,“我让手下把棋盘放好。”
西泽尔低头掠了一眼,然后惊愕地发现棋盘上某几个棋子的位置和刚才已经不一样了,而他来不及阻拦,李云潮已经指挥着手下端着棋盘溜之大吉。
他收回目光,听见楚辞义正严词道:“你应该提早告诉我是,这样我就不会和他们去吃饭了。”
“你和谁去吃饭了?”西泽尔问,“一吃吃好几个小时。”
“也没有只吃饭,”楚辞道,“还去收了保护费。”
西泽尔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收保护费!”
“……”
楚辞道:“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玩,但是下次可以带你一起去。”
西泽尔哭笑不得:“好。”
楚辞挂在他脖子上,笑眯眯道:“你有没有很想我?”
西泽尔低下头去看他,心道,想你就想你,还得要加个限定词,很想你。
于是他揽着楚辞的腰将他往自己跟前带了带,然后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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