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梯外的一切都是未知, 楚辞在第一步尚未迈出去时,精神力场先行。视觉比精神力场要慢一步接收到面前的场景信息,从升降梯走出去, 他所在的是一条空中走廊的入口,他的脚步刚有一秒钟的停顿,入口处的监测仪就亮起了危险的红光,但警报提示声尚未发出, 就忽然像是哑火一般,消声了。
收回精神力, 楚辞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走廊是透明的,四面八方都能看见周围的景象。空中走廊并不长,通向一个岛台控制室, 而走廊之下, 似乎是某种仓库。一边停放着几架小型单翼星舰,另外的地方全都堆放着集装箱,精神力能感知到人类的存在,但是目之所及之处却只有寥寥的机器人在叠放整齐的集装箱之间穿梭,运输轨道缓慢运转, 寂静而有序。
掐灭了门口的报警, 楚辞暂时侧身躲在空廊拐角的一处视觉盲区,他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报警装置,贸然前进很有可能又会惊动什么。他这么想着,抬起手腕瞥了一眼。
终端上安静一片,他未收到任何通讯,连定位检索的请求都没有发送出去。
竟然还是半点信号都没有……
他皱眉的空档, 升降梯忽然响了一下, 滑动门打开, 里面滚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机器人躯干,它只剩下半边滑行履带和露出芯片板的主脑,残破的光学镜一闪一闪,断断续续地发出警报声:
“有入侵——”
砰!
这句警示尚未读完,一颗子弹穿透了它毫无遮拦的主脑,楚辞反手折过枪口,转身往岛台控制室跑去。
但是空中走廊上的警报声已经响起。
他几步跑到控制室,才发现这里守着一个人类,应该是控制员之类的,但他形容冷漠,看见楚辞的时候半点惊讶也没有,只是僵硬的转过身,抬手去按控制台上的某个按钮。楚辞一枪柄将其砸晕,干脆地对着他刚才要按下的按钮开了一枪,然后在一堆闸门和按键中找了一会才找到总开关。
拉下总开关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控制室的光屏,这里的控制系统模型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一般来说,除非独立开发,否则控制系统的程序模型翻过来倒过去就是那么几套,联邦还要五花八门一点,但在雾海,哪怕是感应科技这样的巨头公司,所使用的控制系统也难以摆脱最常见的几个模型的主要规律。
光屏上的信息流和对话框飞速闪过,楚辞恍惚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运行规律。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瞬而过,只听见“嘀”一声,空廊下方的仓库完全停止了运行,而就在同时,楚辞霍然转身回头,子弹从他手里的枪中飞出去,“砰”一下炸响,地上那个原本应该昏迷的控制员向后一仰倒在地上,眉心的弹孔正在泪泪冒出一股股血浆,而他的神情,和刚才楚辞进来时,没有任何变化。
复制人……
楚辞微微皱了一下眉,弯腰拿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ID卡和通讯器,迅速离开了控制室。
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监视屏幕,刚才的警报声已经惊动了这里的防御系统,几块他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监视窗里,菱形机器人正在被警报声唤醒。刚才他进来时的升降梯指示灯光芒疯狂跳跃,似乎已经回到了顶楼,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东西,而控制室的另一头同样是一截空中走廊,连接着另外一个升降梯,通往同样未知的领域。
叮——
进来升降梯到达,楚辞没有再犹豫的时间,他往空中走廊的另外一边跑去,而与此同时,进来的升降梯间门打开,露出昏暗空间里,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睛。
楚辞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升降梯里全都是机器人,他用没握枪的那只手在口袋里再次找出一块粘合炸药,准备故技重施,但是空中走廊的空间过于狭窄,不等他有去贴炸弹的机会,机器人的热射光线就像凌厉滚烫的刀刃,在走廊侧壁的晶体墙上留下数道熔浆般的痕迹。
被切割的晶体墙壁碎片开始脱落,有的已经融化掉一半,像是冒着热气儿的糖稀。楚辞右边的肩胛骨和腰部都新添了烧焦的痕迹,在最后一束热射光线从他脖颈边危险的擦过去时,他的脚步也正好迈过升降梯的滑轨。
但就在升降梯的门“叮”一声将要合上时,一只机械手臂从不过两厘米宽的门缝中横插进来,硬生生组织了升降梯门的关闭,接着,那只机械臂前端的枪管往后一缩,开开合合,精密的机械原件重新组装成了一只扩张钳,升降梯的门缝被迫张开,扩大——
升降梯间里的楚辞和升降梯外机器人不偏不倚正对上。
而就在机器人的光学镜和楚辞目光对视的这一刹那,机器人手臂上的枪管都已经组装了一半,它却忽然像是被定住,立在原地不动了。
楚辞飞快将粘合炸药贴在它伸出来的那只机械手臂上,然后重重按了好几下升降梯的控制面板。
升降梯的门再次关上,一动不动的机器人并未阻拦。
两秒钟后,楚辞听见“轰”一声巨响,连升降梯井都跟着颤了颤,爆炸的余震未去,清脆而机械的“叮”声音再次响起,裹挟在爆炸重响过后的悠长的嗡鸣中,楚辞深吸了一口气,背靠在升降梯门边的侧壁上,升降梯的门缓慢滑开。
迎接他的是一排飞射的子弹。
炸裂的枪火“砰砰砰”地接二连三,升降梯的门开合之间,被子弹贯穿成了一面金属滤网,孔洞之中漏出外面通道里惨白冷淡的光。
精神力场像是被接连不断的枪声掀起了一层涟漪,这一次楚辞万分肯定,外面开枪的,是人类。
他躲在变形的升降梯门后,身形未动,只是手臂抬起,不停地开枪,收回,换弹,继续开枪。于是那一排密集的子弹硬是被他撕裂了一个口子,他眼眸微凝,抓住那不过一刹的空隙,闪身弹出升降梯间,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往旁边的拐角一缩。
缩过去的同时他起身就跑,追逐的子弹紧随而来。
周围的环境在楚辞眼边飞速划过,和他的精神力场感知到的差不多,升降梯出来之后,是两边相对的通道,刚才追杀他的人集中在一边,但不知道为什么另外一边却空无一人,于是楚辞在抓住枪火出现缺口的一刹那,险之又险的逃到了通道的另一边。
有人追了上来,他冷沉地上膛,头也不回地开枪,于是那人倒下,在他的计算中,他奔逃了大约十分钟,这条通道已经到了尽头,可奇怪的是,追击的人竟然没有再追上来。
最后一个被他杀死的人横躺在通道中央,黑衣、墨镜,和几天前在占星城一百三十六层追杀他的杀手以及卡隆的保镖一般无二。
“复制人……”楚辞低声呢喃。
这里除了机器人就是复制人,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几乎就要猜到了答案。但就在这时,通道尽头那扇看上去无比厚重的阀门忽然响了一声,接着,一道巨大的蓝色“X”形状光线从楚辞身上穿过去,通道穹顶警报红光流转,冷漠的机械女声突兀出现:“检测到1号样本信息,请注意,检测到——”
这声音戛然而止,楚辞警惕地望向四周,可是除了通道远处的尸体之外,毫无动静。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抬手去扭通道阀门上的把手,“嘎吱”一声,阀门开了。
他眼底有疑惑一闪而过,方才警告声忽然响起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用了精神力去干扰,没想到竟然干扰成功了——刚才在升降梯门口,对付阻止升降梯下降的机器人时他也用了相同的方法,但是理论上来说,人类的精神力对机械的影响和连接要建立在精神通感的基础之上,哪怕是像他或者西泽尔这样的特殊基因者,对机械的直接影响也只能停留在表面,比如最简单的,影响电流系统。
他的精神力可以深入至人类的精神世界、意识深处,却无法穿透机器人复杂的芯片电路板。
他以前也有试过去干扰别的机器,但是很少,而且都是小型机器,比如当年裂谷联合演习时候的无人侦察机,按照纳金斯所说,这小东西完全靠光能蓄电池运转,工作系统也十分简单,于是楚辞可以短暂地干扰无人机使它失去动力,却不能控制它。更复杂的机器——比如机器人,对它进行直接的精神力干扰是有一定风险的,楚辞也从没这么做过。
但就在刚才,他对这种一贯以来的定论产生了怀疑。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通道的阀门会忽然打开,只是因为精神力干扰?这样的话也太容易了,岂不是谁都能进来?
这么想着,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通道,随口钻进了通道的阀门里。
……
这里同样安静。
安静的甚至能让人产生怀疑,仿佛刚才的爆炸、枪战和追逐都是幻觉而已。
楚辞一步一步极其谨慎地往前移,但是精神力场却早已覆盖了每一个角落,他得到的答案是,这里确实空无一人。
不仅是人类,连看守的机器人,或者运转的机器都没有,就好像一座废弃的空城。
通道尽头是几个透明晶体墙壁围城的房间,他再往前走是一截金属阶梯,上去就要宽敞一些,金属阶梯连接着一方浮空的中岛台,在中岛台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下方房间内的场景。
这些透明房间里空荡荡的,似乎是某种实验室,但又不像,因为实验台上只摆着架子和仪器,三角瓶和试管中却都是空的,仿佛从未使用过。而且旁边的房间里还摆放着一张小床,但除了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也不像是谁会生活的地方,反倒让楚辞想起了监狱。
他从“监狱”中退了出来,除了他刚才进来的阀门,“监狱”似乎并未和别的通道连接,只有最靠里的屋子门口走廊上方有一个通风口。一般来说,这种通风口一般都修筑得比较狭窄,并不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通行,但是楚辞这么多年身体好像从未变过,依旧是少年身形,又很瘦,所以他抓着通风管道口的网格轻而易举地将其卸了下来,然后引体向上,钻进了通道里。
通风管道里布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似乎许久没有气流经过,也就是说这里的恒温系统关闭,“监狱”也已经空置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楚辞沿着通风管道爬了半个小时。管道狭窄,他的前行速度并不快,半个小时不过也才经过了一条走廊的距离。按照他感知的方向,他会越来越靠近进来时的控制室和仓库,仓库里停放有星舰,他得回到那里,借机搞到一架星舰逃出去。
离开空置的“监狱”之后声音又回来了,他有时候可以感知到模糊的人的信息和机器运行痕迹,到了某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时,楚辞卸开出风口,悄无声息地观察下方。
他现在所在的是一条半圆形走廊。
走廊侧边的一扇滑动门忽然开了,楚辞立刻将出风口的叶片放了回去,被切割成数道狭窄长方形的视线中,一个穿着白色无菌实验服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对面,对面的门自动打开,而他身后的门合上,一开一合之间,楚辞隐约瞥见里面的景象,似乎是两间实验室。
不一会,穿无菌服的人出来了,他刚迈过门口,忽然脖颈处一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他身后的滑动门因为遇到障碍物而无法关闭,卡在滑轨来来回回地开合,接着,昏迷的无菌服又被拖进了门里,门扉缓缓合上。
几分钟后,“他”又出来,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对面实验室门口。
滑动门无声打开,“他”迈步进去。
实验室很大,分隔成许多不同的实验台,穿着白色无菌实验服的人围绕着试探台忙碌着,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有晶体器皿碰撞和仪器运行的轻微声响。实验室中央是一圈环形的光屏,上面显示着密密麻麻的的数据和图像,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问:
“三号,D-295基因样本有变化吗?”
所有穿着无菌服的实验员都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只有那个刚从外面回来的实验员脚步顿了一下,缓缓道:“没有。”
他的声音低而微凉,还带着几分烟熏火燎的沙哑。
这正是楚辞。
真正的三号实验员此刻躺在对面实验室门廊的柜子里不省人事,他在走出对面实验室的那一刻被楚辞打晕,随后楚辞就换上他的实验服,替换了他的身份。
但是其他实验员就像是没有听见楚辞说话一般,毫无反应。
这时候,靠近角落的试验台边上一个实验员抬起头,语调毫无起伏地说:“教授,D-551第七个周期完成。”
被称作“教授”的声音问:“有变化吗?”
实验员如机械般回答:“没有。”
声音苍老的教授叹了一声:“已经十二个周期了,看来又失败了。”
楚辞不着痕迹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教授的声音是从实验室中央的终端里传出来的,他仿佛是上了年纪,身体并不理想,说话语速很慢,还时不时地咳嗽一声。但楚辞并没有在实验室见到一位老人,所有实验员似乎都很年轻,而刚才那个实验员也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实验台开口的,可见这位教授并不在这间实验室里。
过了几秒钟,教授又道:“三号,你去调取D-295的所有生长记录,把所有周期变化截取出来给我。”
楚辞应道:“是,教授。”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路过靠近过道的试验台时,像是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一个不稳往地上滑倒,他慌不择路地拽住了旁边实验员的袖子,被他抓住的实验员猝不及防,跟着他一块倒了下去,并且因为他用力过大,连那位实验员的无菌服袖子都拽破了,露出手腕皮肤,那皮肤苍白的厉害,像是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于是手腕侧的伤疤尤其明显。
楚辞爬起来,对被他连累的实验员道:“对不起。”
那位实验员看了一眼自己的无菌服,默默起身往更衣室走去。
楚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实验室又重新恢复了那种机械的寂静,晶体容器和幽蓝的光屏背后,穿着白色无菌服的人影瞳瞳,仿佛微光里的木偶,正在上演一场毫无生机的默片。
楚辞又去了另一间实验室,和对面的实验室不同,这里似乎只有机器,楚辞精神力场大面积覆盖之后只能感知到仪器的热源和运行的嗡鸣,还有一些极其轻微的,无法分辨是什么来源的缓慢震动。
穿过空敞的门廊,左手边第一间是记录室,这里的终端台面上悬浮着几十道光屏,只有大型实验室才会有专门的记录室,楚辞找到295号的光屏,调取了它的所有实验数据。
这些实验数据都看不大懂,但是截取的实验图像却颇为怪异,模模糊糊的,有点像正在生长的胚胎。
他取出芯片正要离开,教授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三号,你帮我看看D-295号在第十一周期的时候有没有敏合变化?”
楚辞目光警惕地往记录室的终端上看了一眼,瞎编道:“没有,看不出来。”
教授似乎陷入了沉思,喃喃道:“不应该……D-295号从第三周期开始一直都状态良好,怎么可能到后周期反而没了动静,这不符合我们一贯的实验规律,到底是什么原因?”
楚辞默然地在光屏前站着,不发一语。
半晌,教授道:“三号,你去样本室,近距离观察D-295号现在的状态。”
“好的。”
楚辞走出记录室,他并不知道样本室是哪一间,但是这里一共也就只有三间实验室,他走进记录室对面,滑动门打开时里面全都是监测仪,于是他转身又往另外一间走去。
教授还在自言自语:“按照以往的规律,她在第十周期就应该出现敏合,十一周期开始苏醒……三号,你着重观察她的脑部结构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变——”
他的声音严肃起来:“注意细节,所有的细节,都要告诉我。”
楚辞的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这个被称作“教授”的人应该就是这间实验室的负责人,可他本人却并不在实验现场,反而要通过命令研究员来操作和知晓所有实验细节,而那些研究员……楚辞出来的时候故意拽倒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就是为了看他手腕上的伤疤,因为被他敲晕顶替身份的研究员,手腕上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道伤疤,形状、颜色、深浅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复制人!
所以这位教授到底是谁?
既然他对实验数据持怀疑态度,为什么不自己去样本室观察究竟,反而要让实验员来替他观察?
而且,指称实验样本的代词为什么是“她”——
最后一间实验室的滑动门缓缓移开,先是一条狭窄的长方形缝隙,昏暗的、泛着青的昏光争先恐后地从门缝中逃出来,而楚辞的精神力场却与光逆行,先于他自己脚步,穿透没有打开的门扉,涌了进去。
近在眼前,他猛然意识到那些极其轻微而又缓慢的震动是什么。
那是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滑动门停在两侧,现出里面的景象来。
那像是一个昏沉的水底世界,实验室两侧都摆放着巨大的罐状透明培养容器,里面注满了绿色的液体,沉闷、死寂。顶灯很暗,光线经过渲染,泛起青惨惨的颜色,那一个个培养容器投下的幽影匍匐在地面上,一层一层覆盖,仿佛深不见底的河流。
楚辞踩在“河流”之上,一步一步走过去,精神力场中感知到的心跳声更明显起来。
咚,咚,咚。
他还听到了自己心跳声,和这些奇诡的跳动交叠。
他的影子被培养皿的弧形表面扭曲,拉扯,好像细长的鬼影,而青绿色液体中,浮着一个个细小的、蜷缩的身体。
按照肢体的大小来算,他们最多不会超过正常人类的五周岁。
这场景是如此熟悉,楚辞清楚的记得做过类似场景的梦,但这种熟悉感并不是来自于梦境,而是让他觉得,笃定的觉得自己绝非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时候,教授的声音再次传来:“三号,D-295有变化吗?”
楚辞没有回答,他穿过数个培养皿,走到295跟前,忽然出声道:“教授,这是什么地方?”
教授不解地道:“这是我的实验室,怎么了?”
楚辞继续问:“你的实验室在哪里?”
教授声音中的疑惑愈发浓烈:“当然是在丛林之心——你为什么这样问,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吗?”
丛林之心……
培养皿的液体忽然“咕咚”一声,楚辞霍然回头,那溶液里的肢舒展开来,浮现一张惨白的小脸。
楚辞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他下意识抬手去摸别在后腰的枪。
实验室中寂静无声,青绿液体中,小女孩的脸颊被浸泡得毫无颜色,也没有生机,但是楚辞一眼就可以认出来,那是拉莱叶!
或者说,那是拉莱叶的脸,因为这里的所有培养皿中都存放着一个小女孩,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她们就是实验样本。
教授催促道:“三号,打开D-295的大脑皮层,告诉我她的脑部结构有没有变化?”
而楚辞抬起头看向穹顶,那里唯一照明光源,被培养皿中透出的微光浸染,好像一只只绿幽幽的眼睛。
良久,他问道:“教授,你是谁?”
面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那位教授却仿佛陷入了万难的境地,他喃喃地重复着是饿楚辞的问题:“我……我是谁?”
“我是谁?”他的语气困惑不解,“你是我的学生,为什么不知道我是谁?”
“您是丛林之心的科学家,对吗?”楚辞道。
“当然,我当然是,”教授的语气很奇怪,似乎楚辞问了一个蠢问题,“好了,你不要再纠结这些,先按照我刚才说得,去看看D-295号,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楚辞不为所动,蓦然道:“教授,你认识一个叫林的人吗?”
教授没有回答,实验室内阒寂无声,他仿佛陷入了沉思。
楚辞追问:“他和你一样是丛林之心的科学家,你认识他吗?你记得他吗——”
砰!
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楚辞立刻侧身躲在了一个培养皿背后,半晌,教授虚弱地声音传来:“……快走,不要留在这,快走!”
楚辞快步往样本室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不依不饶地问:“您认识林对不对,他——”
“他一年前就不在这里了,不要去找他!不——他们都疯了,联邦要完蛋了!”
楚辞心下一沉。
他本以为可以问到和老林有关的信息,却没想到,这位老教授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丛林之心刚出事没多久的时候。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要叛逃——”
楚辞话音未落,又传来一声爆炸的响动,楚辞冲出样本室,走廊上警报闪烁,机械女声响起:“有入侵——”
不过两秒钟,警报又诡异地息下去,但是爆炸声却并未停止。
爆炸声不断,可是实验室里的实验员却仿佛听不见一样,只顾低头完成自己的工作,时不时有人道:“教授,D-633第四周期完成。”
“教授,D-938第一周期未出现生长痕迹。”
“教授……”
教授却再没有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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