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的笑容耀眼, 落入秦宴的心底, 驱散了聚集的浓雾阴霾。
他怔怔看着凌安,胸口微微发烫,仿佛是长久在冰冷的黑暗中踽踽独行, 忽然被温暖的阳光笼罩,暖意从心头涌起,流向四肢百骸。
才发现, 血是热的。
心是滚烫的。
“凌安?”好一会,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而轻,像是担心打破了梦境。
“是我。”
凌安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耳朵,自然又随意开口,“你刚回来吗?我也刚回来,一起上楼啊。”
看了眼凌安穿得毛绒绒拖鞋,秦宴并没有拆穿他, “嗯。”
进到电梯, 凌安刷了楼层卡, 偏头问:“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 一起呀, 直接去我家。”
这份带着善意和温暖的邀请,秦宴拒绝不了,“好。”
“那你想吃什么?”凌安笑着问。
秦宴语气缓和,“都可以。”
凌安歪了下头, 眉眼弯着,像是新月,“那我随便煮了啊。”
他想了想,“对了,你要不要也来帮忙?一起动手会快点,吃完饭,还可以带阮呼呼下楼散散步。嗯……你要忙我就自己去。”
秦宴回答很快,“不忙。”
“那就一起,”凌安笑起来,“阮呼呼肯定很开心,尾巴说不定可以摇成小陀螺。”
电梯“叮”一声到了,凌安走在前面开门,门一开,阮呼呼就窜出来,扑在他小腿叫唤。
弯腰摸摸它,又回头说:“快进来。”
小金毛歪着脑袋看了会站在玄关的秦宴,突然蹦到秦宴面前,冲他叫了几声,叫声很兴奋。
“阮呼呼记住你了,”凌安莞尔,“你快摸摸它,不然能围着你叫一个晚上,很黏人的。”
秦宴依言摸了下小金毛,看着凌安,神色温软下来。
脱了外套,把手机放下,凌安趿拉着拖鞋,在厨房和客厅走来走去,找东西。
注视他来回转了会,秦宴问:“在找什么?”
“围裙,”凌安转脸看他,“你不是也要帮忙吗。”
说着,又关上一个柜子,微微仰脸思考,他明明买了一套两条,蓝色和红色,他只用了蓝色那件猪佩奇,所以红色去哪里了?
秦宴挽起衬衣袖子,露出的肌肉紧实,他刚要说“不用”,就见凌安突然站起来,进了书房,再出来时,拿着一条红色围裙。
“被我随手丢在书房了,”凌安朝秦宴笑一下,递给他,“给你。”
秦宴盯着围裙,神情透着些许犹豫。
观察到他的神色变化,凌安收回手,“算了,还是给你蓝色的好了,我比较适合红色。”
秦宴系上蓝色的佩奇围裙,凌安支着下巴在旁边打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违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笑?”秦宴抬头,暖白色灯光下,眉眼带出了些许温柔,整个人很放松。
“有一点点,”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小段距离,凌安笑意在眼底蔓延,“就这么多,主要是,违和。
太不配你的身份了。”
秦宴疑惑,“身份?”
凌安分一块鸡胸肉给他,示意他洗干净,自己打了两个鸡蛋,边打鸡蛋边说:“你是秦氏集团的掌权人呀。”
顿一下,换上调侃的语气,“就是,霸道总裁。”
想到好笑的事,他又笑一声,“你看过玛丽苏电视剧吗?就是霸总给女主承包鱼塘那种。”
秦宴摇摇头,“没时间。”
“也是,”凌安说,“你要是有看,就更奇怪了。”
换个话题,“阮呼呼有没有在你家搞破坏?它是不是特别皮,没把你家怎么样吧?”
“它很乖。”
凌安不太信,“真的?”
阮呼呼是秦宴送下来的,他拍完戏回来,还没再进去过秦宴家里。
“真的。”秦宴把洗干净的鸡胸肉放到盘子里,“还要做什么?”
“切点洋葱,”他想了下,又说,“不,还是我来切洋葱,你洗西红柿,晚上我们煮意面吃。”
秦宴吃什么都可以,“好。”
凌安取下菜板,把鸡胸肉切丁,码在旁边,又准备切洋葱。这次他有先见之明,戴了副眼镜,没被刺激到流泪。
配菜都准备好,凌安下意大利面,同时跟秦宴说话,想起一件事,他直接问:“苏严畅那里,你是不是帮忙了?”
秦宴解下围裙,简单说:“只是撤了他的代言。”
“代言?”
“嗯,一款饮料。”
凌安回眸,玩笑说:“你这算不算,公私不分?”
“算,也不算,”秦宴跟他对视,“秦氏从来不用有黑点的艺人,另外,他针对你。”
凌安怔了一瞬,反正过来,率先移开视线转过身,莫名的,他觉得心跳有些快,耳根好像,也有些发烫。
他没再说话,可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了扬。
晚餐吃完,又收拾完厨房,刚好八点。
凌安给阮呼呼套上牵引绳,右臂挂个塑料袋方便检狗便便,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从头包到脚,仰脸对秦宴说:“走吧。”
秦宴跟上他。
冬天晚上,太阳落山后,气温就会低很多,因此饭后散步的人少了不少,小区显得很安静,风声都听得清楚。
阮呼呼还小,不适合长时间跑步玩耍,凌安让它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就抱着它,跟秦宴并肩。
不远处,一家人正在散步,父母一人一手牵着走在中间的小孩,有说有笑,气氛很温馨。
秦宴停下来,注视他们。
凌安也停下,望着秦宴。
秦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看着,目光沉静,可他分明能够感觉到,这份平静表面下隐藏的伤感。
那家人走远了,秦宴忽然开口,“明天,是我爸的忌日。”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和起伏,然而沉下来、略带哑意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放不下的,很难过的。
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闷得难受,凌安把阮呼呼放到地上,往秦宴的方向走一步,站在他面前,张开双臂,“要抱一下吗?”
闻言,秦宴缓缓低下头,和凌安对视,没有动。
四目相对,凌安先动了,他又往前一步,轻轻拥住秦宴,掌心贴着他的后背,很轻地拍了拍,“你可以把难过表现出来的。”
往后退,他松开秦宴,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说:“至少,在我面前可以。”
蓦的,秦宴动了。
手腕被抓住,一个用力,他重新落入温暖的抱怀里,刹那间,清冷的雪松香味裹满全身。
回过神,凌安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秦宴靠在自己肩膀的头。
四周很静。
阮呼呼似乎也感受到了秦宴的难过,乖乖蹲在凌安脚边,不叫唤了。
被凌安温柔地摸头,秦宴藏在最深处的难过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蔓延,他更用力抱住凌安,脸颊深深埋在凌安肩胛。
谁也没说话。
他们站在路灯下,交叠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
凌安有些心不在焉。
书看不进去,毛笔字写不动,卷子也写不动,就连爱吃的蛋糕,都吃不下。
他坐在书房,托腮把玩一只铅笔,愣愣地望着窗外,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
忍不住,他又回忆起昨晚秦宴靠在自己肩膀时露出的脆弱,与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哀伤。
放下笔,他站起来。
手机拿在手上,凌安犹豫几秒,拨通一个号码,“江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凌安里面穿着黑色西装,外面套了件同色系的羊绒大衣,怀里抱着一束花,走进陵园。
陵园很安静,凌安把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在这里长眠的人。
绕过一个小山头,他看见了秦宴。
秦宴一身黑色西装,站在最前面,旁边是江老爷子和一位看不清相貌的女士,后面一排,是江行敬、江行越兄弟,江谨之夫妇。
秦家、江家的佣人和几名军人则站在不远处。
所有人都在,凌安不好过去,他站在原地,抱紧了花。
忽然,江行越注意到他,朝他招了招手,然后又拍了下秦宴的肩膀,下一秒秦宴转头看过来,紧接着,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唯有秦宴身边的女士,没有任何反应。
凌安微微弯腰,朝他们示意。
没多久,一个老人朝他走过来,“凌少爷,少爷请您过去。”
“秦宴吗?”
“是的。”
凌安点头,跟上去。
走到大家面前,凌安放轻声音,礼貌问好。
江老爷子开口,态度随和,“你怎么来了?”
能直接说不放心秦宴吗?凌安默默把想法压下去,摸摸耳朵刚要开口,江行越就先说了,“我叫他来的。”
“凌安是哥的朋友,他跟哥说说话,哥心情或许能好一些。”他又说。
江老爷子“嗯”了声,没说其他,对凌安笑了笑,指了指他怀里的花,“是送给时年的吗?你放上去吧。”
凌安走到墓碑前,把花束放上去,返回来时,撞进了秦宴的眼睛里,他的眼眸黑又沉,没有半点光。
心底一酸,在经过秦宴身边时,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陵园人少,寒气更重,江老爷子年纪大了,待不了很久,准备要离开,其他人也跟他一起走。
往年江行越会留下来陪秦宴,但今年有凌安,他就也跟着走了。
凌安注意到,秦宴身边的女士反应非常慢,要等人去扶她,她才会动,眼神空空的,没有任何聚焦的点。
“那是我妈妈。”秦宴轻声告诉他,“我爸车祸的消息传来,她就崩溃了,然后封闭了自己,再也没走出来。”
凌安呼吸一窒,声音很轻,“秦宴。”
“我没事,”秦宴收回目送他们的视线,目光落在他脸上,“至少,她还好好活着,我能见得到她。”
凌安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言语上的安慰,其实是很空泛的,他上辈子失去父母时,觉得天塌地陷,有人安慰他,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种感觉,他至今还深刻的记得。
沉默一会,凌安拍拍自己肩膀,问秦宴,“要再靠靠吗?”
秦宴摇头,目光从低垂的眼睫投下来,嗓音轻慢,“有人可以依靠,太容易上瘾,偶尔一次,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成。
晚了半小时,主要是我本来想继续写下个剧情,但发现挺长,就留到明天吧。
记得夸夸我啊,晚安~
明天继续,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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