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尾巴, 《长生诀》进入收尾阶段。
凌安的戏份只剩下两场, 群像的大决战和最后死亡的戏。
两场戏都要在山里拍摄，剧组早早已经到了拍摄地点，但因为下雨，不得不暂停拍摄，等雨过天晴。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天, 期间小雨时, 剧组会出没，拍一些特写镜头。
五月的第一天, 放晴了，只是地里还满是泥泞，土质松软，不安全，曹建新把戏份安排在下午。
上午, 凌安待在屋里跟秦宴视频。
秦宴那边是晚上，他前两天去了国外出差, 还没回来。
“我还有两场戏就杀青了，”他趴在床上, 双手托腮，两只脚腾空晃荡来晃荡去, “最迟后天就能回B市。”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秦宴，“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项目出了点问题, 要久一些，下个星期。”
凌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明亮的眼垮了下来，下个星期就算是周一好了，也还有三天呢！
他撅起嘴，“好的吧，我在家等你。”
秦宴轻笑说：“我会尽量早。”
听到这句，凌安忽然想到秦宴可能会为了早回来，牺牲睡眠时间赶工作，忙说：“你不用赶，工作和休息要合理搭配，不许熬夜。”
觉得不够严肃和严厉，他又敛起表情，认真重复了一句：“不许熬夜！”
秦宴“嗯”一声，轻声道：“不会熬夜。”
“说到要做到，我会问陶助理的。”凌安认真表示自己在他身边有人。
“好。”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是顾林晗在喊他，凌安翻身坐好，对秦宴说：“那就先这样，我要工作了，你那边也快12点了，快睡觉吧。”
凑近屏幕飞快亲一下，“晚安，男朋友。”
从床上下来，凌安走出去，顾林晗问他：“又视频？”
“没有‘又’，今天是第一次。”
凌安有些冷，拢了拢外套，尽管已经五月，可因为在山里，还连续下过几天大雨，温度很低，“怎么了？”
“动作指导找你呢，你剩下两场戏全是武打戏，又不用替身，动作不熟练怎么行。”
一听是正事，凌安正色起来，“我马上去。”
他到的时候，姜柏、周倩、付苗苗、陈歆都在，人人手里握着武器。
动作指导给他一把剑，单独带到旁边教学。
他先舞一遍，凌安跟着学。
因为在进组之前，大家都提前练过基础，要跟上动作并不难，凌安自己练习了几次，就有模有样。
后来大家干脆就地比划起来，先来了一遍预演。
曹建新啃着桃子溜达过来，站在原地看了会，见每个演员都精神饱满，满意点头。
午饭过后，演员开始化妆。
这场戏需要的群演很多，工作人员忙疯了，马不停蹄忙到下午一点，终于开始拍摄。
顾青在江湖搅起腥风血雨后，便用《长生诀》做饵，将半个江湖的人全部引到青山。
青山腹地，便是村庄的遗址。
只是当年他们在屠村以后，又放了一把火，大火连烧了一天一夜，早就什么都没留下，唯独剩下一座座冰冷墓碑。
这是他的家乡，也是他即将魂归的地方。
他已经跟家人分离太久，他怕再晚一些，哪怕到了地下，也再找不到他们足迹。
“主上，他们来了。”
顾青坐在树梢，望着山崖，闻言轻轻“嗯”了一个音。
对岸的山峦拢在雾里，有几分朦胧的清冷，顾青忽然问：“鬼三，你跟了我多久？”
“七年。”
“七年了啊。”顾青感慨了一句。
他最后看了一眼山崖，轻轻一跃，从树上落下来。
经过鬼三身边时，他停顿了下，低声说：“我离开后，你便和鬼五一起走罢，不论是塞外大漠，还是漂洋东渡，活下去。”
鬼三一怔，“主上？”
顾青没再说话。
时机未到，顾青没出现，站在高地望着蜂拥而来的名门正派们。
楚寒、殷珞诗等人都一起来到山谷，目之所及，墓碑延绵，芳草萋萋，明明是青天白日，却显得阴森阴冷。
“哥。”殷珞诗轻声喊了一句。
明白她想说什么，楚寒轻轻点头，望着数百座死气沉沉的墓碑，五指收拢，攥得很紧。
他忽然想起曾经大漠的那个夜晚，顾青抬头，仰望星辰，嘴里喃喃的话语。
“我想家了，想我爹娘。”
“想做什么？我现在不想这些了，但我年少时曾经想踏遍天下，看尽山河风光，再找一个世外桃源，与爱人隐居一世。”
“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记忆跳转，到三个月前。
他看见顾青满身鲜血，从张柏渊家里出来，他的身后，张家二十余口，无人生还，地上的血几乎成了小溪。
那时，顾青说：
“收手？如何收手？”
“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族人全部死于他们贪得无厌的心，数百冤魂夜夜入我梦里啼哭，要我为他们报仇，这血海深仇，如何能放！”
“我本就不是人，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唯一目的，便是向凶手索命！”
“道不同，不相为谋，下次再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蓦的记起这句，楚寒收回放到墓碑上的目光，闭上眼，藏住满眼的心疼和悲伤。
他们之间，是死局，真的再也回不去。
突然，山谷响起顾青的声音。
声音灌注了内力，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青将楚西江等人当年屠村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我的族人热情，善良，将他们当做友人招待，送上最好的酒菜，为他们载歌载舞，不曾想这些人，贪得无厌、本性极恶，为了《长生诀》，便将我族人全部杀尽！”
所有人都怔住了，望向楚西江的眼神染上戒备和指责。
楚西江等人自然不会认。
于是顾青拿出了证据，原本已死的河川派掌门缓缓从林中走出来，与楚西江对峙。
“很惊讶吧？我还没死！”
有河川派掌门做证，十年前他们犯下的罪恶，终于大白天下。
楚西江他们半辈子都为了找到《长生诀》，找到《长生诀》背后的宝藏，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既然真面目已经暴露，便没有遮掩的必要。
他毫不犹豫拔剑，刺向离他最近的人。
楚西江猝不及防出手，没人反应过来，但下一瞬，跟着楚西江想分一杯羹的人，也动起手。
山谷乱成一团。
顾青趁乱下来，毫不留情手刃了好几个仇人。
最后剑指楚西江的时候，楚寒出现，挡在楚西江面前，跟他面对面。
“让开。”
“他是我生父。”
顾青笑了，“也罢，拔剑罢。”
……
“咔。”曹建新喊了停，他对姜柏说：“你的眼神再放肆一些，楚寒已知跟顾青没有未来，这会是他们最后相见。
他想用自己的命，换父亲的命，想化解顾青心底的仇，让顾青得以自由，做了牺牲的准备，所以，他不再藏着自己的爱意了。”
姜柏听完，颔首：“好，我明白了。”
曹建新说：“大家准备，再来一次。”
重来一次，姜柏不再克制，他把楚寒的感情释放了出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寒对待顾青，便是如此，不知不觉，他就被青年吸引走了所有目光，回过神来，已然弥足深陷。
于顾青来说，也是如此。
顾青到底没舍得在楚寒面前杀死楚西江，但他知道，楚西江今日必死无疑。
他躲在暗处的师父会出手。
他将楚寒带到了他为自己选的埋骨地。
他不想留下尸身，不想为生者徒增留念，青山的悬崖很好，高万丈，跌落下去，粉身碎骨，什么都不会留下。
这场打斗，两人都没真正用心。
顾青一是在等楚西江已死的消息传来，二也是留念楚寒，所以借着缠斗的机会，多看他几眼。
鬼三出现时，顾青就知道他心愿已了，是时候离开了。
楚寒的剑，他没再接，任由长剑刺入胸膛，白衣迅速被鲜血染红。
楚寒瞳孔骤缩，揽住顾青仓惶跪地。
“顾青……”
顾青枕在楚寒怀里，恍惚间记起过去，想起大漠的夜晚，想起冬日的火锅和雪仗，最后想到上元夜晚，他们牵手在热闹街头。
真好，他还清楚记得。
深深看了楚寒一眼，将他完全刻入心底，顾青用尽最后力气，拍开他，踉跄走到悬崖边。
脚下是万丈深渊，望不见底，他停下来，声音很轻：
“楚清逸和齐衡的命，我还给他们了。”
楚寒冲过去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衣袖，他趴在崖边，喊得撕心裂肺，然而再听不见任何回应。
……
凌安从绿幕爬起来，忙从周漾手里接过矿泉水漱口，嘴里血包的味道消去以后，才看向曹建新。
曹建新已经看完回放，对他竖了竖拇指。
然后他拿着喇叭，欣喜的语气里夹着几分哽咽，宣布说：“凌安，也是顾青，顺利杀青。”
凌安开心得原地蹦了蹦。
他忘记自己胸口还插着一柄假剑，于是他蹦的时候，它跟着上下晃，特别喜感。
姜柏本来还沉浸在楚寒的情绪里，没完全出来，看到这幕，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所有工作人员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安：“……”
他又要找脸了！
工作人员连忙过来帮他把剑取了，他偏头看摄影师，说：“刚才那段不能当花絮放出去啊！”
摄影师笑眯眯的，但心里想的是，放是肯定要放的，多可爱。
曹建新走过来，用力拍拍他的背，感叹说：“凌安，你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你很优秀。”
凌安笑起来，“承您吉言。”
晚上的杀青宴，凌安多喝了几杯酒，跟大家告别的时候，还红了眼眶。
《长生诀》是他上辈子未完成的心愿。
同样是他重生回来，第一次完完整整参与的一部作品，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半年，跟剧组每个人都熟悉了，要分别，是不舍的。
杀青宴后，各自回到酒店房间，付苗苗在群里默默刷出了一排“哭唧唧”的表情包。
邵阳被炸出来：[我杀青的时候，你们没有这么不舍！]
大家默契地哈哈哈，在他“生气”以前，话题又转到他和徐天身上。
邵阳和徐天四月初就杀青了，现在正在录制综艺。
两人一起上了同性恋爱真人秀，cp呼声虽然没有双离那么高，但“少许”cp党也在日益壮大，同人文、视频满天飞，天天喊着甜甜甜。
邵阳嘚瑟地差点在群里直接出柜，幸好被徐天及时抓走，两人就此隐身。
群里话题又回到凌安身上。
凌安看完他们发的告别内容，笑着回了一张比心图，又说会想大家的。
放下手机，他接过顾林晗递来的热水和醒酒药，吃完以后，继续按着脑袋，头疼。
顾林晗问：“你这样，明天六点确定能起来吗？”
“可以。”凌安肯定说。
不可以也可以，他必须爬得起来，因为要给男朋友一个超级大的惊喜！
“行吧，为了秦宴，你也是很拼。”顾林晗交代，“你这次飞国外，我和周漾都不陪你，你自己小心一些。至于粉丝，你还没红到国际上，应该还好，但也要注意伪装，别大大咧咧就出门。”
他继续，“还有，下个星期三以前必须回来，《似故人》在B市的宣传活动，你要参加。”
凌安下巴放在抱枕上，比了个ok的手势。
顾林晗想了想，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一定要去？”
“嗯！”
顾林晗耸耸肩，“行。”
他起身，“那我回房了，明天六点来接你。”
走几步，他又回头，看见凌安拿着手机喜滋滋的样子，老父亲叹气气。
这真的是，万里送向日葵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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