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语音电话,两秒之后,温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短暂沉吟,她谨慎地问“你生气了”
轻飘飘的声音,透过讯号浅浅地瘙着耳膜。
傅准没答,“那篇文章,解释一下。”
“什么文章哦,你说那个采访啊。”温识揣着明白装糊涂,分明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偏偏含含糊糊企图蒙混过关,“就是人家说要采访我,然后我昨天接受了他们的访问,他们问到一些问题,我就答了嘛。很正常。”
“正常”
“对啊,采访,难免会被问到私人问题,你被采访的时候没有被问过吗哦对,你回国以后好像还没有接受过采访,那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
但实际上,无论有没有亲身经验,谁都知道这种私人问题从来都是自主选择,他大可以问,你也大可以规避,尽看你愿不愿意聊。
她停了停,又解释“而且人家约我也很不容易,我之前推了好几次,既然答应了那就要配合一点是不是,不然多不好。”
“”
“那家媒体你听说过没有,我觉得真的挺不错的,我看过他们家以前的稿子,非常有态度,像这样的好媒体我们更要多多鼓励,给予爱和温暖,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你说对吧。”
温识理由层出不穷,从东说到西,扯了半天滔滔不绝,傅准始终不接她的话。
大概是她自己也感觉有点过,越说越心虚,语气委顿下来“哎呀,我就是稍微cue了你一下,你不要这么介意嘛。我又没有说你坏话。就那么一点点,真的,等内容全篇出来了你可以去看,我就提了你一两句。”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傅准沉默听她说了半天,忽然冷不丁开口。
他问得突兀,温识听着一顿,“啊”
傅准说“娱记写的新闻,你看到了对吧。”
并非反问,而是一种笃定的阐述口吻。
电话那端一霎间安静下来。
简廷轩电话里说,尚盈在朋友圈转发了娱记的消息。
以她们的关系,温识知道几乎是板上钉钉。
她这篇不按常理出牌的采访稿突如其来,这么一想,却又正好合理。
傅准又说一遍“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温识沉默好久,声音比先前低得多“问什么。”
没了方才闲扯时的游刃有余,语气和呼吸声一同弱下来,她说“这是你的私事。我没有资格过问。”
“我是喜欢”她没把话说太明,他和她都知道她的意思,“是这样没错。但我也没有权利干涉你认识谁,和谁来往,身边出现什么样的人。我能做的,就是做我可以做的事情。”
喜欢他,所以追,所以争取。
除此之外,不在她的范围之内。
平时总是玩笑态度,不正经大过其它,温识头一次在他面前显露这般理智“不管消息是真的假的,你的交际圈是你的自由。当然,如果如果你真的有了心仪的人,文章里写的都是真的,我也会会控制该有的分寸”
她说的断断续续,声音渐弱,渐渐艰难。
傅准听得莫名不舒服,微微皱眉“你扯远了。”
温识止住话头,深吸一口气。
“好了,不说那些。”没几秒,她恢复爽朗,仿佛前面的低压都是幻觉,不曾有过一般。
她问“我点的东西你吃了没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我特意挑了这家,他们味道比较淡,你一定要尝尝。”
点心是两种,她温声地说,咸口的馅儿很鲜,她很喜欢,每次去店里都要全部吃一遍。
“还有咖啡,那个咖啡你一定记得喝,老板用的都是特别好的咖啡豆,全是手工一点点磨的。你晚上没那么早走的话,喝一点正好提神。”
她停了停,小小自夸“那张卡片上的字是我手写的哦,我让他们先送到我这的。我的字不错吧”
傅准知道她以前练了很久,还拿过奖。
她语气颇有点可惜“本来还可以再好看一点,太久没写了有点生疏。”
说了那么多,都是他在听。
话题到最后又绕回一开始,温识卖乖道“看在我精心挑选的份上,采访里cue你的事,你就别生气了。”
怕不够打动他,她可怜巴巴地博取同情“我哥已经骂过我了。也不知道谁发给他的,动作那么快,那边才放出来他就看到了,打电话来说了我好久,回家他肯定还要念我”
傅准语气难明“既然这样,你何必要答。”
那端停了一下。
温识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小半晌没有说话。
久到像是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
傅准忽地,听见她低低的,有点别扭的声音。
“我也想跟你出现在同一篇文章里嘛。”
委屈和羡慕交织,那么明显。
没有注意到他这端的沉默,温识小声嘀咕,“我跟你连同一张红榜都没有一起上过”
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等下。你这样问我,绯闻该不会是真”
眼见她马上就要跑偏,傅准沉下唇角,将她发散的思维遏制“假的。”
温识乐了“那就好。”
她一下子欢快起来,“现在的娱记真是乱七八糟,老写这些,还是靠谱的媒体好。哎,我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有事。”
她顿了顿,“下次聊。”
确定他没有生气,她便也不再耽搁,放心地挂断语音。
嘟了几声,回到对话界面。
傅准放下手机,点心和咖啡摆放在办公桌左侧。他从烟盒里取了支烟起身,在落地窗边点燃,眉眼低敛着,无声地抽。
有的时候,他也猜不透温识到底在想什么。
高中那会儿,她表露出喜欢,便总是有事没事,找机会出现在他面前。校外一排小卖部和奶茶店,他们最常去第三家。
慢慢的,她也成了那里的常客。
下午放学后,或者晚自习前,他和朋友在墙角坐一桌,闲聊消磨,温识就在靠外面的小桌,点一杯冰镇的乌龙青梅和一碟小吃,有时一个人,也能安静地吃上很久。
当时他身边来往的人都知道她对他有意思。
那次傍晚,在奶茶店里的洗手间,岑啸说起同样也在店里的温识,半是玩笑半是夸奖,调侃她天天雷打不动太有毅力,就没见过这么能坚持的人,乱七八糟说了好些,问他到底怎么想。
不是第一次因为她被调侃,他一向不喜欢理会。岑啸说得他烦了,他冷着脸回了几句,话说得要多不好听有多不好听。
洗完手出去,门一开。
温识就在走廊上。
小店里的装修,门板隔音效果说不上有多好,没有控制的音量,几乎不可能被阻挡。
她听见了他们对话,脸色微白,站在那儿说不出的僵硬。每回碰见,她都总忍不住悄悄瞄他,那下她的眼神却是闪躲的。
傅准第一次见她在他面前那么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面对预料外的场景,岑啸也很尴尬。
走廊上的气氛就那么僵滞下来,她什么都没说,最后,以她快步走开结束。
他当时以为她不会再出现。
第二天下午,她果然没有再来奶茶店。
岑啸拉着他玩英雄杀,在角落那张桌边,他参与了几局就扔开。
傍晚的太阳快落山,他看他们兴起地玩,说说笑笑,心里毫无波澜。
就是那时候,温识从店门外走了进来。
叶尽桐和她一起,她神色如常,要了一碟点心,一杯喝的。
还是在以往常坐的那张小桌,还是乌龙青梅。
她和叶尽桐聊天说话,中途视线和他在空中交汇,没有阴霾,没有别的什么,平静地对视完移开,只是比平常安静一些。
他突然就想起岑啸说她的话,韧性特别强。
好像永远不会伤心。
哪怕第一百次击倒她,她也会第一百零一次站起来。
手里的烟抽得见尾,傅准转身回到办公椅上。
烟头在烟灰缸里旋着摁下,周身烟气散开消弭,他拿起咖啡,杯身略微被沁出的水珠沾湿。
烟熏香味入喉,醇厚的口感漫开,余韵悠长。
化不开的苦味,格外浓。
那天的奶茶店里也是这个味道,老板推出新品,空气中全是机器烘焙出的淡淡咖啡香。
若有似无又紧追不放。
那时说了什么
记不清,也记得无比清楚。
在打开门,看见走廊上面色僵白的温识之前。
岑啸言之凿凿地预言“我看你现在满不在乎,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温识拿下。”
而他拧起眉头,有点理不清的烦躁。
板着脸,不耐烦地回应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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