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章

    听了戏志才的话, 公孙瓒连忙派遣随从去打探消息。果然, 传递回来了袁绍的人马带着大批礼物见刘虞的消息。于是立即派兵去堵幽州牧府邸门口,欲捉拿这批人细细盘问。

    刘虞为人正直信义, 当年又深受汉灵帝恩泽,即使刘协年少即位, 他也完全没有背叛汉室的想法。他瞧不上擅自抢夺冀州的逆臣袁绍, 礼物自然是不肯收的, 毫不客气地将假扮的人扫地出门。这些人一出门,立即按照戏志才的吩咐,到偏僻处焚烧了精美的箱子, 随后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 在当地布衣卫的帮助下融入了人群之中。

    公孙瓒派人去捉,自然是扑了个空。于是他再次唤来在偏厅等候的戏志才,暂时收敛起了对读书人的轻蔑, 向戏志才施了一礼,但语气依旧带着些许怀疑:“先生是从冀州来?对袁绍的狼子野心所知甚详啊。”

    戏志才点头:“正是从冀州来, 我本在颍川躬耕于野, 不求闻达。有同乡推荐袁绍乃周公之才, 既是识别人才的大能, 又能帮助天子治理天下。同乡热情引荐,志才难以推却, 且袁家四世三公,声名远播,就随他去冀州走了一趟。”

    公孙瓒生气骂道:“幸得先生未被袁绍蒙蔽, 什么四世三公之后,袁绍就是一贪婪卑鄙的小人!”

    当初袁绍派人来和他商量里应外合共同攻打冀州,瓜分好处,想到袁家的名声,即使没有信物,公孙瓒也没在意,直接就出兵了。没想到,袁绍只是利用他的出兵逼迫韩馥让出冀州。袁绍得到冀州后直接翻脸不认人,不承认两人曾经有过的私下协议,甚至还出兵伏击了幽州军。公孙瓒费心出力,一无所得不说,还折了人马,自此再不信任袁绍。

    同是被袁家名声坑了的人,顿时有了共同语言。

    戏志才道:“刘虞乃威望最高的汉室宗亲,袁绍的冀州又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若让他们联手,公在幽州岂有立锥之地?为今之计,当先切断袁绍和刘虞的联系,对袁绍派来的人,不论如何花言巧语,都不能让其进入冀州。”

    公孙瓒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刘虞这人,虽然天天标榜自己是忠君爱国之人,但公孙瓒一直以为他假仁假义。而且在泼天的富贵面前,以己度人,他觉得刘虞只要不是傻子,一定不会拒绝帝王之位。于是在心里,十分忌惮刘虞和袁绍的联手。

    戏志才又道:“那袁绍乃是谋反之人,皇上已下诏示之天下。可惜他四世三公的身世蒙蔽了许多诸侯的双眼,公也未曾按照诏书伐袁,使得天下人误认他还是忠臣,不识他的真面目,当真可惜!”

    袁绍怕幽州的精锐之师“白马义从”,于是送来了许多金银珠宝。而公孙瓒想着伐袁除了出一口气,他又有什么好处呢,打下来的城池还不是朝廷派人来接管,也没着急出兵。

    于是装模作样叹息道:“我也想伐袁,可惜幽州粮草不足,朝廷又不肯下拨粮草,伐袁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戏志才也叹息:“有不臣之心的人,天下人当共诛之。我一路赶来幽州寻公,就是因为若公都没有办法制止袁绍的话,还有谁能担此大任呢?”

    听到奉承,公孙瓒自然是十分受用:“我也想为天子排忧解难,苦于没有门路啊。”没有好处,自然是不想动手的。

    “可惜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戏志才指出:“袁绍欲借拥立之机,将势力深入幽州,甚至将幽州突骑这一天下最精锐的军队兵不血刃地纳入掌中。”

    公孙瓒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此,便来罢,谁怕谁!我的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袁绍此人奸诈狡猾,手下还有一干谋臣出谋划策,他们似乎在筹措发檄文给各路诸侯,表面称匡扶幼主,实则共商立刘虞的谋反之策。若是袁绍说动周边州牧,共同拥立刘虞,公就危险了。”

    公孙瓒和刘虞乃是十分的不对付,闻言非常焦躁:“刘虞是先帝的皇叔,平时又最会收买人心,在幽州声望极高,其他诸侯也对他有好感。”恨恨道:“想必刘虞乃是蓄谋已久,早就谋求帝位了!”

    可是他又不能轻易对刘虞动手,刘虞在幽州声望极高,就连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都十分喜爱这个刺史。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有一计,愿为公分忧。”

    公孙瓒连忙道:“且快快说来。”

    “只要公带着刘虞幽州牧的信物,轻骑突袭冀州,他们的联盟就不攻自破了。”

    公孙瓒道:“这东西我还真有现成的,乃是当日皇上下诏于我时刘虞给的公文。”他想了想,冀州富庶,找个防备空虚的郡县去掳掠一番,喂饱自己手下的将士倒也不错,就当做是慰问了。

    于是转忧为喜,令人取了银钱赏赐戏志才。

    戏志才毫不推辞,坦然纳入了袖中。

    见状公孙瓒反而露出赞赏之色,大丈夫凭借自己的本领取得钱财,的确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最烦文人的一点就是十分虚伪,明明想要钱财却还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就像刘虞,明明身为幽州牧,却还穿着破旧的衣服、吃粗糙的饭菜,还管到自己头上,说大鱼大肉非官员的表率,实在是虚伪至极!

    戏志才又说:“公为北平太守已久,难道不想更进一步?如今公看破了袁绍、刘虞的谋反之心,若是向朝廷揭露并连破冀州城池,不愁封侯拜相啊。”

    “先生言之有理!”公孙瓒道:“和袁绍、刘虞这种心怀不轨的小人不同,我可是一心向着皇上啊!”

    “只是……天子到底年幼,我在朝廷中又没有可说得上话的熟识,即使立下功劳,焉知能得到表彰?”

    “这点公倒是不必忧心,既然下诏书给您伐袁,而不是命令刘虞,想必朝廷就是看重您的才干。若公不嫌弃,我愿为您的说客,以金珠叩开当今红人并州吕布的门扉,为您谋取官爵。”

    “若真如此,某绝对不会亏待先生,北平别驾一职虚位以待。”

    此时洛阳并没有紧张的气氛,四军联赛即将开启,校场一片欢腾。

    早朝时分,刘协直接穿着甲胄上朝了。文武皆惊,要知道上一个穿着甲胄上朝的天子还是汉景帝。当年汉景帝就是穿甲胄上朝,废黜了太子刘荣,满朝震动。

    作为皇帝,穿衣是非常有讲究的。在不同的场合穿对应的不同衣服,都有礼可循。这要是往大了说,就是不遵礼法,或者说是别有深意,表明皇上重视武治了。文臣们连忙问:“皇上,今日为何没有穿日常的朝服,可是有要事发生?”

    刘协轻描淡写道:“下朝后要去军中巡视,更衣尚来不及,就直接穿了。”

    这理由自然是不能说服讲究遵循礼法的儒家文臣,于是好一番劝诫,连平时最喜欢劝诫的恢复三公九卿制度都排后了。刘协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应下来。臣子的底线,就是要一步步打破的。反正任他们如何说,刘协自岿然不动。

    下了朝,刘协踩着张巧手提供的粗跟高脚靴,穿着明光铠甲出席四军联赛。为了让自己显得大只威武一点,也是拼了。至于面容,涂了粗长一些的眉毛,此外还特地戴了珠子比较大的冕旒。冕旒前面的十二串硕大的珠子犹如面纱,可以挡住非近处的窥视。

    现在的刘协倒是不担心出现白天在公众面前被人小觑。自从斩了董卓后,即使面容依旧稚嫩,他的天子威仪却越来越牢固。更何况天子的看台比较遥远,也没有士兵敢一直抬头直视他。他觉得出现在校场,对士兵来说是一个比较积极的信号。

    但遗憾的是,之前的几任皇帝似乎都不这样觉得,反而认为皇帝应该保持一种距离感和神秘感,从来不会出现在校场。其实刘协也不知道哪种效果更好,他自己是很反对“君不知臣、臣不知君”这种状态的。到底孰对孰错,试试就知道了,且看过些日子的军中传言如何。

    明黄盖子的豪华车辇出现在校场时,兵卒们认出了御用的车撵,无不振奋。都想要在天子面前崭露头角、夺得圣上青睐。刘协也不讲冗余的开场白,直接命传令官传声下去:“出类拔萃者御前重重有赏!”

    为了给兵卒们机会和公平起见,三军的高级将领都不得参加。于是,吕布、皇甫嵩和黄琬皆不插手,都侍立在刘协下侧。

    先比冲锋陷阵,四军当场抽签。第一场是一军对二军。两军派出的都是步卒中最精锐的部曲,二军吕布派出的是高顺率领的“陷阵营”,皇甫嵩的一军派出的是侄子皇甫泽带领的冲锋兵。

    伴随着阵阵锣鼓和冲天的助威声,站在校场中间梯子上的裁判官高声喊道:“开始!”

    两军同时冲锋,混战在一起。冷兵器战争都是近身相搏,若不是两军的衣服不一致,还真难以分清敌我。刘协从高台上往下看,见两拨人像是两条长长的拔河队伍,各自相持。一炷香的功夫后,二军代表的红色逐渐突破僵持线,有一十几人的小队呈三角形往一直在突围。刘协瞅着那为首的人,似乎是高顺。转头看下方的吕布,果然是面有得色,头上戴着的雉鸡尾翎高高翘起。

    作者有话要说:有种雄起无能的感觉……粗长好难哇!

    刘虞是个能臣,也是个大好人。《三国志》所言,“虞在幽州,清静俭约,以礼义化民。”“虞为博平令,治正推平,高尚纯朴,境内无盗贼,灾害不生。”“时邻县接壤,蝗虫为害,至博平界,飞过不入。以能治身奉职,召为郡吏,以孝廉为郎,累迁至幽州刺史,转甘陵相,甚得东土戎狄之心。”但刘虞最大弱点是不善战事,和麾下大将公孙瓒貌合神离,控制不住幽州精锐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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