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巷口荒无人烟,偶有寒风将地上的落叶席卷至半空,又打着旋儿落下来,青石板上那些浸透进骨髓里的寒意刺骨又冰冷,手徒劳的抓上去也揪不住任何保命的东西。闻啾倒在地上往后缩,神色惊恐:
“这里是监控区域,你们不要过来。”
“这可是凌晨十二点,市中心一条偏僻的青石板小路,有监控又怎样?”刚刚撕破她衣服的男人点燃手上那只烟,微微眯起了眼睛,面前的女孩子身材娇小,柔弱的仿佛一片枯叶:
“小姑娘,我看你是个聪明人,这附近有家酒店,你要是愿意陪我们哥俩解解馋,我们就放你一条路。”
闻啾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威胁呢,她观察者四周的情况,往里面跑是个死胡同,唯一的路已经被这两个人堵死了。
情况十分糟糕,她现在身处一个孤立无援的境界,如果这种时候他在就好了。为什么这种时候他偏偏不在呢?
想到这里心绪难免受到影响,闻啾眼圈一红,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落,哭着央求:
“放过我,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是一个穷学生,我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泪和服软,不过只能激起对方更加强烈的欺凌欲望,两个人使了个眼神,一人揪住她一只手,强行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忽然,她听到不远处的街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等开口,对方已经死死捂住她的嘴巴,扣住她的手腕,他们并排靠在一起,企图遮掩这巷子口有三个人的事实:
“这怎么掉了把吉他?”
是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回想起刚刚她丢下吉他的地方,他们距离她不过百米,闻啾挣扎着,从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到那两个脚步声渐渐远去,闻啾把心一横,使劲往男人手上咬了一口:
“操——”
小流氓怒骂的叫喊声终于吸引了注意力,眼看着那两个身影渐渐走进,闻啾抓紧机会往男人□□一踢:
“救命,救救我——”
巡逻的民警耳朵灵敏,忽然看到巷子口里窜出来两个落荒而逃的男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追了上去,得了自由的闻啾抱着胳膊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被脚下一块翘起来的地砖绊倒,恰好倒在刚刚丢掉吉他的地方,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她立刻将包袋拉开,抱出来慌慌张张的看了一眼,琴头和琴颈由于重压已经裂开,只余琴弦还坚强的将两个部分连在一起。
闻啾眼圈一红,这可是妈妈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忽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把她从悲哀的情绪里拉出来,她接通电话,听到里面传来个熟悉的嗓音:
“小鸟儿,现在到家了吗?”
刚刚明明有满腹委屈和难过,到了这种时候去而不知为何开不了口了。
听他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又喧嚣的音乐声,好像是某个俱乐部,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将目光落在那把吉他上,忍不住在心里想,在她的人生里,会不求回报对她好的那人,其实早就已经离开了。
“小鸟儿……”
那边的叫唤把她的思绪打断,闻啾这才回过神来,说道:
“我在路上遇到两个流氓,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
纪时宴赶到警局时,两位巡逻的民警已经抓到了那两个逃跑的流氓,做完笔录的闻啾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等人,眼神有些涣散,也不知道再想什么,纪时宴无意瞥见她肩膀上那块被撕破的衣服,眉头紧蹙,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肩膀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闻啾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向他时勉强的勾了勾唇角:
“你有事的话,你先忙你的。”
纪时宴没有听出这话里的委屈,闻啾毕竟是那么懂事的一个人。
他去里面了解情况,这才听到今晚执勤的民警提到:
“小姑娘挺勇敢的,都没哭过。”
哪怕知道闻啾的年龄,在警察叔叔的眼里看来,这不过是个看起来好像被大人保护很好的女孩子而已,叫声小姑娘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毕竟是个女孩子,做家属的还是应该留个心,上下班派个人接送一下应该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吧?”
从执勤民警哪里了解过情况,纪时宴道了谢,他走到门口去接人的时候,闻啾已经走到了派出所门口,她穿着他的黑色外套往前走着,整个人都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很是令人心疼。
他跟上她的步伐,牵住她的手:“明天我来接你回家。”从这里到云上车这十多分钟路程,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是他大意了,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揉了揉。
闻啾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阿宴,你今晚是不是一直在忙?”
“和蒋野在外面谈事情,聊得入迷了些,没注意到你的微信。”
纪时宴知道她问这句话的意思,往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她嗅到他身上除了酒香,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那一款香水米弥也有,是一款女用香水,她问他:
“你身上还有香水味,女生用的那种斩男香。”
他低着头嗅了嗅,眉头皱起来:
“这你都闻得出来?那种场合怎么能没有女人呢,我没有胡来,你放心。”
小姑娘心思细腻,会胡思乱想也无可厚非,他无所谓的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你这小醋坛子,怎么总是喜欢问东问西的,以前那样不好吗?”
以前?
以前是什么样的呢?在确定关系以前,她把自己当成他的房客,把他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仰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暗恋着他,她把自己放在一个十分卑微的地方,所以对他言听计从,也从不敢反抗。
现在他说他喜欢以前那样,闻啾又有点莫不清楚了,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闻啾,你只需要保持自己的单纯就好,有的事情不需要掺和。”
他好像把她丢在了一个充满着条条框框的世界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都是有规矩,有条理的。
-
那晚回去,闻啾做了一个和以前有关的梦。
母亲去世以后,她背着书包重新回去大伯家,却被那一家人拦在了门口:
“闻啾,你妈妈已经死了,也没人给我们生活费养你了,你这年纪,是不是可以养自己了?”
大伯母脸上挂着歉意,手却紧紧握在门把上,把那道门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自从父亲失踪后,大伯父总是喜欢在喝酒醉的时候打她,每次大伯母看到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堂兄堂姐更是视若无睹,躲在门背后偷偷的笑。那晚被那一家人赶出来,堂哥看上了她的吉他,跟了一路,最后把她堵在小巷口揍了一顿:
“你妈都没了,也没人教你弹吉他了,你还背着这破吉他干什么?给我玩玩吧。”
闻啾抱着吉他死不放手,手腕上和背脊上都是脚印: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你连这东西都要抢走,你还是人吗?”
“你先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还是不是人吧。”
堂哥从她手中抢走了吉他,刚刚准备跑,一转身就撞上个男人的结实胸膛,他阴鹫着一张脸,从手里掏出把军用小刀,利落干净的往他头上一削,硬生生削掉一块头发。
十七岁的男孩子,其实已经有恃强凌弱那种观念,忽然被人削掉头发,堂哥抖着手,把吉他放在了地上:
“大哥,你是她什么人?”
那晚天色昏暗,路灯下的那个人紧抿着薄唇,看到这混小子还不走,他抬脚把人踢开后,径直走过去挡在闻啾面前:
“滚——”
眼看着堂哥被赶跑,闻啾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把吉他抱起来,宝贝似的擦了擦,她说:
“谢谢你,先生。”
那时候她也当自己是他家的保姆,称谓上也极其尊敬,可那晚纪时宴却没像往常以前离开,他耐心极佳的看着她把吉他擦干净,然后背起来,往他所站的相反方向走:
“去哪儿,要去当流浪歌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更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想要和他往相反的方向走。但是那句话让她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去,看到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停在她的面前,她茫然的摇头,然后听到他说了一句:
“跟着我,我管你饭。”
五年前的记忆,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些侵入五脏六腑的暖意,勾起一段段难忘的回忆,被岁月带走的,也许不仅仅只有那些艰苦的日子,还有纪时宴对她的耐心和温暖。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男人也许都不会珍惜吧。
闻啾闭着眼睛,梦里想的全是这段时间以来纪时宴对自己不太上心的措词,直到后来,她的鼻腔里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睁开眼睛才发现纪时宴已经不知何时跑到了她的小床上。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令一只手还紧紧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她红着脸坐起来,借着窗外落进来的月光看着他,唤她:
“阿宴。”
“怕你受了惊吓。”纪时宴的嗓音有些哑,他将她的头发勾至耳后,手落在她的耳朵上,轻轻揉了揉,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我陪你睡。”
话是这么说着,纪时宴的手却没有停下来,闻啾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商量……”
闻啾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她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红着脸几番踌躇下,吞吐的建议:
“安全,这次可以安全一点吗?”
“安全?”
纪时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他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啄了一口,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
“我的小鸟儿,这次有自己的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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