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宴拉住她:“小鸟,别放开我。”
当年他的手臂被医生接回去, 但恢复的并不好, 变成那样畸形的样子时,他就再也没有动过自己还有一只手臂的念头, 在那么多年的时间里, 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左手的残疾人,直到这一刻,当他想要救面前这个人时,才会本能的想要伸出手抓住她。
但畸形的手臂在长时间失去运动的情况下,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此时被两个女孩子的体重拉扯着, 牵扯着筋脉, 疼的仿佛要裂开。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手臂被砍断的那一瞬间……
连着皮肉的筋脉被割裂,疼痛从脚底一涌而上,窜到了脑门, 不断涌出的鲜血和父亲嘶哑的呼救声充斥着窜进他的脑子里,他有些恍惚,甚至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早一步把那个人击败, 也许就能把父亲救回来, 这样即使失去了左手,也不至于和父亲阴阳两隔。
可事实是,他既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手臂,也失去了那个最爱的人。
如果那时候再坚强一点, 勇敢一点……
“悦音,你别害怕,我们一定能上去的……”
他的思绪被冲进耳朵里的叫声唤醒,一眨眼,面前的那张脸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闻啾脚下悬空,右手腕上拉着杜悦音的手,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和他的左手扣紧,他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他决不能松开她的手,他咬紧后槽牙,忍着左手臂的疼痛把人一点一点往上拉,经纪人萍姐见状,吓的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帮着一起去拉人……
初秋的夜晚,冻人的寒意仿佛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头顶,一阵寒风吹过,犹如锋利的刀尖划在脸上,悬空的杜悦音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她紧紧抓住闻啾的手,忍不住哭了,她抬起头看着紧紧拉住自己的闻啾,说到:
“啾啾,你放开我吧,我们两个人太重了,我怕爬不上不去……”
闻啾真是又气又急,她看了一眼已经快要靠近的天台边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在说什么胡话,为什么总是想要放弃自己?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你听明白了吗!”
性格耿直天真的杜悦音交过很多朋友,幼儿园时关系好到必须睡一个被窝的朵朵,再到从邻居变为朋友的苏亦蓝,她们都是她的朋友,但她们都在有了自己的朋友后选择放弃她,她以为闻啾也这样,她甚至害怕她也像妈妈那样不相信她,直到这一刻生死攸关,她还是选择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忍不住在心里期待:
自己和闻啾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吗?
闻啾被拉上去以后,三个人再一起用力,很快就把杜悦音也拉了上来。脚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发软,她松松的吐了口气,跌倒在地上,不等她的背靠上墙壁,她的脑袋就被一双手摁住,十分用力的塞进怀里,迎面扑来一抹安心又温暖的古龙水香味,她听到他狂跳不止的心脏和浓重的喘息声,他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责怪杜悦音,只是给了她一个失而复得和十二万分珍视的单手拥抱。
有风呼啸着划过脸颊,像是警醒,又像是死神从她旁边擦肩而过,而把她搂在怀里的男人便是那最坚强,最温暖的避风巷,她不知为何会红了眼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真是太胡来了。”
那是她的好朋友,如果不胡来,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一定会内疚和不安。他太清楚她的性子,他根本舍不得骂她,也舍不得谴责她。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闻啾听到纪时宴有些沙哑的嗓音:“我不会放你离开我身边,无论是什么方式。”
钟楼上那盏孤零零的黄色灯光,落下一抹温柔的光到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在努力的眨了眨之后,终于恢复以往淡定自若的模样。闻啾没有看到,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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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出了这件事情,第二天的十进八舞蹈比赛,杜悦音在舞台上出了差错,最终只能遗憾的进入投票复活赛环节。录制完节目,闻啾在私底下安慰了杜悦音很久,杜悦音似乎想开了一些,没有再去看微博上的言论:
“可能我这辈子只能拿第九名吧,我想开了,哪怕复活赛进不去,我还能去演女三号。”
像是杜悦音这样的性子,情绪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闻啾告诉她:“昨晚回去我联系上那个朋友了,他会出面澄清他的女朋友和你没关系……”
杜悦音却摇了摇头:“萍姐说了,这不是澄清就能解决的问题,重点是要我自己强大起来,因为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找到澄清的方式,不信我的人有一百个理由不信我,信我的人却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看着闻啾,不只是后知后觉还是出于愧疚和感激,她哭着抹了一把眼泪:
“我昨晚差点就把你带下去了,我一想到这里就很难过,我很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拖后腿的失败者。”
“你能站在这个位置,就已经比很多人都成功了。”闻啾抹了抹她的眼泪,“如果你真的去寻死了,那才是一个失败者。”
闻啾不放心她,特意把返程的机票往后改签两个小时,陪她吃饭解闷。
回到浦城的当晚,蒋野那边以最快的速度在微博上做了澄清。
但正如萍姐所说,那些观众想到看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事实,他们只是想看到杜悦音在捏造的谎言里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有人说杜悦音再找替罪羊,也有人说蒋野是被绑架了。
但好在还能看到不少支持杜悦音的真爱粉们,如今她正处在需要观众支持的关键时期。这个澄清来的及时,闻啾也因为这件事情成了微博达人,一直在微博上帮她拉票。
她甚至还私信了当初一直给自己拉票的后援团团长,让她帮忙转发了不少给杜悦音拉票的宣言。这个周末闻良去出差,闻啾拿上之前给纪时宴准备的礼物,去了一趟云上城。
来之前她给纪时宴打过一通电话,知道她要来,那人亲自下厨做了顿家常小炒,看到闻啾进了屋也没忘记刷微博,某人的醋坛子一番,抽走她的手机:“一天发一次拉票宣言就够了,在乎拉票的粉丝们会赶在零点那一刻投上票的。”
“可是这周的投票马上就截止了呀,你呢,你投票了吗?”
逐渐疯魔的追星达人甚至还要逼着男朋友给小姐妹投票,纪时宴把自己的微博账号拿给她看:“一天一票,我没忘。”
小丫头片子凑过去啵唧一口,亲的人愣了一下:“奖励你的。”
这周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感谢未来岳父大人出差,还能赶在今天吃个晚餐,小情侣聚少离多的日子真是难熬,这一亲就把纪时宴的心给撩起来了,二话不说先把饭后餐点吃干抹净,晚饭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事后闻啾躺在浴缸里泡澡,说什么也不要他进来帮自己,她躺在浴缸里给杜悦音发了好几条鼓励短信,那边或许还没拿到手机,一直没有回应。
她想,这几天她的人气在稳步攀升,复活赛一定没有问题。只要她保持好心态,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她在浴室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出去时纪时宴已经把主卧的床单换了,他趴在床上昏昏欲睡,露出大半个光洁的后颈,听到闻啾开门的声音才转过头来看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过来,躺一会儿?”
闻啾刚刚想躺上去,忽然想起过来这边的目的,说道:“你等一下,上次说的礼物我带来了。”
如果不是闻啾提起,他都快忘记之前她提到的,要给那枚戒指的回礼,以前两个人住一起,她送他的大多是一些小玩意和衣着,他把可能收到的礼物猜测了一圈,却唯独没有想到闻啾送给他的,会是一块男士手表。
她爬到床上,和他面对面的坐着,惊喜满满的把那个礼盒拆开递到他面前,歪着脑袋问:“喜欢吗,阿宴?”
他的左手不方便,也很少会带腕表,但这块手表,却无法让他说出不喜欢,这丫头可能把自己这段时间赚的大部分钱都砸在这里面了,二十万出头的腕表,对于闻啾来说已经很昂贵,他点了点头,想伸出右手给她戴,却被她温柔的拉起左手,将那支手表戴在那个常年带着黑色长手套的手腕骨上:
“其实你落水荷花池那晚上,我已经看过你的左手了。”
那个因为断臂恢复不好留下畸形生长的手臂,那个让她又心疼又难过的疤痕,还有他想要伪装成正常人一样的黑色硅胶手套,这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了解清楚了,但她还是选择送他一块可以让他在将来能有一个“抬起手臂看时间”的理由。
因为是爱人送的手表,希望他也能尝试着动动他的手臂,尝试着看看,做出能把她从悬崖上拉回来那样勇敢的事情,闻啾低着头,在他的左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以后想我的话,就抬起来看看这块手表,上面有我的名字。”
隔着手背上那些厚厚的硅胶,她仿佛感觉到那个吻落在手掌心上的炙热温度。
她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孩,有些话她从不会直来直去的说给他听,但那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他的心里落下一片温暖的阳光。
纪时宴抬起左手臂,看到表盘上刻了两个S,以及一只小小的鸟儿,他望向她,发现她微笑时的光芒,总是那么亮闪闪的,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上去:“你永远都是我的小鸟。”
她才不是什么笼中之鸟,她是那个混沌世界里,牵引着他继续往前走的光明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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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时宴说闻啾送的手表太珍贵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她,只能身体力行,分享一点快乐给她,闻啾真是信了他的鬼话,第二天早上起来脖子上的吻痕遮都遮不住,她一边坐在梳妆镜前化妆,一边气呼呼的骂:
“哼,下次我爸出差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去你家看望许老太太,他好像还挺满意我这个未过门的孙女婿。”
闻啾看着坐在床边等自己化妆的纪时宴,抬脚踢过去,却被他握住,轻轻往前一带就整个人都跑到了他怀里,餍足的男人眸子里难得温柔清澈,凑到她刚刚抹好口红的唇瓣上吃了一嘴口红,他竟然还挺享受,伸出舌尖舔了舔:“挺好,巧克力味的,我喜欢。”
“下次我抹苦瓜味的,看你还亲不亲?”
纪时宴伸出指腹绕着她的唇转了一圈,眯着眼睛笑:“擦干净再亲,嗯?”
闻啾:“……”
两人在卧室里闹了好一会儿,后来要出门,纪时宴才收敛自己的脾性,要送她去公司,他不忘交待:“中午我来找你吃午饭,不许跑去和你师弟吃。”
闻啾鸡啄米似的点头,刚刚随着他出了电梯就被一通电话打断,来电显示是杜悦音的私人号码,她高兴的接起来,不想,却听到经纪人萍姐的声音:
“闻小姐,你好,我是萍姐……”那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一直没有说后话,闻啾隐隐觉得不对劲,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萍姐控制不住的哭出来,“悦音,今天早上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9 20:53:12~2020-06-20 23:4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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