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吵架之后小准就没喝过羊奶了。
地里的活多,加上这几天一直忙着浇地的事儿家里人也没顾上小准。原先养的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儿这几天跟着去地里黑了也瘦了不少,可疼坏了陈母,抱着孩子就“乖乖”、“娇娇”的喊。
看着孩子没精打采的样子,想到孩子从小没亲娘疼,爹又不在身边的,一咬牙把小准送到陈父怀里,自己出门往四军家的去了。
陈父看着陈母知道陈母去干什么也不阻止,小准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他心疼着呢,只是自己一个老爷们的,一口唾沫一个钉的,说出的话怎么能反悔呢?但是陈母不一样啊,娘们唧唧的,说话不就是当成个屁放的吗?
“妈,妈,爷,找妈。”常千玉不在家,小准已经一上午没见到她了一直找。
陈父抱着小准哄:“哦哦,没事啊,一会儿你奶奶就给你带奶来了,到时候就让你妈加上鸡蛋给你做鸡蛋脑儿,好吃着呢!”
小准听到说他妈也不闹了。
“四军?四军家的,在家不?”四军家的门没有关,大门就那样敞开着,陈母直接走了进去。
四军夫妻两个睡得地方和堂屋连着,门在堂屋里。陈母已经听见那屋子传出来说话声了,四军媳妇“嘎嘎”的笑声尤其清晰。
“四军家的!”陈母没进去堂屋就在门口喊。手伸到裤兜里,捏了捏里面的钱,陈母才安心下来。就四军媳妇那财迷样,自己往她这里送钱她还能推出去?
大不了再加点钱,自己家小准一个月能喝多少羊奶,撑破了天了也就几斤,那玩意儿膻气大,多了人就受不了,开始陈母还想着自己给了钱的就多接点,谁知道强硬着按着小准也就喝了小半碗,剩下的再往嘴里送就吐。最后还是千玉想的羊奶加到鸡蛋里炖着吃才好了点,五六天才一碗羊奶。
这羊奶可不比牛奶,一块钱呢,四军家的不吃亏!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声音一下子停了,接着就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四军媳妇一边抱怨着四军没关门一边往外面走。
“谁啊,大晌午的不睡觉啊?”
“我,你英山婶!”
四军媳妇揭开草珠子穿成的门帘子走了出来,“啥事啊,婶子?咱两家可是刚吵了架的,这就上俺们家门了啊?”
陈母张嘴想怼回去,想到家里的小准硬生生又憋了回去,“这不是看时间差不多来弄羊奶了吗?”
“上次英山叔可是说了给的钱不和咱们要了!你可不要说什么俺们欠钱!”
“上次说了不算就不算了,这次来我带了钱了!”陈母道。
听见有钱四军媳妇心里一动,随即想到屋子里仓子刚寄来的那厚厚一沓的钱,以前没钱的时候咱干啥都是为了钱,现在咱都有钱了哪能为了这一块钱就折了面子!
“婶子哎,一块钱前几年那是钱,可放到现在能买什么啊?一斤猪肉啊?现在生活好了,谁家吃肉就买一斤啊?俺家仓子刚给俺们寄钱来,整整一百五呢!这才多长时间啊就一百五!俺们仓子可是说了,等来年俺们家就把房子扒了改成大瓦房!你可真是的,埋汰谁呢?拿着一块钱就上门了!”
四军媳妇半炫耀半讽刺的,说的陈母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一块钱。
“就让婶子挤点奶回去也不碍得。”四军出来软趴趴的对媳妇说。
“你懂啥?这羊奶少了咱家的羊羔子不够吃怎么长?是这一块钱重要还是羊羔子重要你心里没谱啊!”四军媳妇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留情面,话里还带着指桑骂槐的意味,“就这一块钱能干啥?啊?咱家仓子一天挣的都比这多,俺明宝也是个壮劳力挣不老少钱!真是穷惯了眼皮子就浅!”
说着上手就去打四军,拍了两下子见不显就开始捏住一点皮肉使劲儿地拧。四军疼的直“嘶嘶”地叫也不敢喊出来。
哼!看他还敢不敢帮助外人说话!
“好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羊羔子长的怎么样了,现在看到了就走了。”陈母也没等人说话转身气鼓鼓地离开。
身后还能听见四军媳妇教训男人的声音,“人家要钱着呢!人家儿子是干嘛的?是个官儿!一个月不定几百呢?人家随便拿出来一块钱就当人家心善了?指不定人家打发叫花子的钱都比这个多!听见了不,你在人家那儿连个要饭的都比不上!”
“还邻里邻道的呢,一个月的羊奶就给一块钱,不就是看咱们是村里人不懂就欺负咱们?出了个官儿了了不起啊?这就知道欺压咱们了!和以前的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也是你没本事,谁都想往我身上踩两脚!”
“那个庭义看着是好的,咱咋就忘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了!看人家,一块钱说那就拿,不定搂了多少呢!”
“那个新娶的媳妇也是个藏奸的!一家子都不是啥好东西!你还跟个屎一样非得往人家身上糊,你看看谁家有想沾屎的……”
“你个狗娘养的杂种!”陈母本想着赶紧走了完事,谁知道四军家的越说越离谱,几句话出来他们一大家子都没个好的!这也就罢了,她还敢编排她庭义,那是她的骄傲啊,她怎么忍得下去!
都过了户人家了陈母骂着冲过去直接抓住四军媳妇的头发,四军媳妇一时没防备被压制住了,嘴里骂骂咧咧地手往上死命的抓。
“陈四军,你个孬种,下面棍子都伸不直的软趴虫,你他娘的看着干啥,还不来赶紧帮忙揍死这个老脏货逼玩意!”
旁边四军吓傻了,嘴里一直嘀咕着“别打了”,绕着两个人转了一圈也没想好怎么拉开,就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宝她娘别打了。”
“婶子,别打了……”
陈母没在意要抓到自己脸上的手,脖子上的直接一手抓着她头发一手扇她的嘴。
“我让你说我庭义!我让你嘴里不说人话就会喷粪!我让你随便光腚站大街屙屎!你他娘的你家茅房的屎不往地里倒净进你嘴里了!今儿我非得打烂你的牙!”
“你个老骚货!一家子的藏奸的逼货!活该你儿媳妇跟人家跑!你宝贝孙子都不知道爹是谁!绿王八龟孙!你看着吧,这个媳妇也跟跟人跑了,最好再给你生一窝不一样爹的逼崽子!哎呦……陈四军你他娘的倒是上啊,他娘的你是不是和这个老贱货背地里有一腿不舍得了!”
陈母见她这样编排自己也不骂了直接一巴掌一巴掌往死里打。
等大家听到动静进来把她们拉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差不多快结束了。大家拉架的时候就有人跑到陈家去报信儿了。陈父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着急忙慌地往四军家去。
还没到在门口就听见四军媳妇四军媳妇嘟嘟囔囔地骂,甚至还开始诅咒他们一家子。
陈父脸一黑,跨进去正要教训教训侄媳妇,就见四军媳妇的脸肿的跟上了色的发面馒头似的,五个手指头印着,一左一右的正好对称。对着清晰的手掌印,陈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老婆子这手法什么时候这么高超了。
“英山叔!”看见陈父四军媳妇比见了她死了好几年的亲爹还要激动,挣开拉着她的人就往陈父面前冲,“你看你娶的这是什么夜叉啊,看把俺给打的!俺不就是不给她羊奶吗,你们家就这样欺负人的啊?可怜我们家四军没出息,活该我们一家子遭人家欺负!”
四军媳妇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一伸,一边喊一边拍着大腿,眼泪唰唰的流,鼻涕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埋汰死个人。
“打你活该!嘴贱得没边儿!早晚撕烂了你那张嘴!”陈母啐了一口,要不是没力气她非得上去再干一架。
陈父拦住陈母,没理会四军媳妇,眼睛直直地看着四军,说:“七三年的时候,那时候穷,坡上的树根树皮能吃的都给挖走了,就这还饿死了不少人,前面村里更是一条街就只有两户人家有人活着。”
“那时候你也十几岁了,半大小子一个就那样饿得倒在柴火垛里,是我庭义见了省下来自己的口粮给了你,庭义自己饿得使劲儿往肚子里灌凉水。”
陈父这一开口大家伙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四军家穷的厉害,四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就那年月的,七个孩子就活下来了两个,他那个妹妹还是因为出生的晚,那时候日子好过些了才没夭折。只是大家伙谁也没想到四军这还有这一出。
人家英山家这就是四军的救命恩人啊!大家看四军一家的眼神这会儿都不一样了。就这关系一点羊奶还要钱?四军真是被他媳妇给带坏了啊!
“咱不说救了你一命,这咋也算是帮了你吧?咱不说啥,说多了人家觉得咱是要掐住你脖子跟你要好处,咱就说今天这事儿!”
“这羊奶咱也是给钱的,也不是白要你们的,你们给也好不给也好咱们好商好量的,犯得着为这吵吵吗?咱们都姓陈,往上数数一个祖宗疙瘩!你叫我一声叔,叫她一声婶子,那就是长辈,你就看着你媳妇对长辈动手?”
四军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可是婶子先动的手,看把俺都都打成的,俺也没说啥啊。”四军媳妇嘟囔。
大家一听都鄙视地看着她,都是一个村的,谁咋样大家谁不清楚啊。就四军媳妇那张嘴肯定是骂什么那听的了!
“你性子软,大家都知道,可一个家男人才是顶梁柱,你连自己婆娘都管不住……”陈父摇了摇头也不想再说了,跟大家简单道了谢之后,带着陈母转身出了院子。
身后四军看着陈父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他们到家常千玉还没回来,小准刚被邻居看着,这会院子静悄悄的。
“你说说你跟四军家的吵啥呢吵,还打起来了,丢人!”在外人面前陈父自然向着自己老婆子,现在回到家了那就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她一直逼叨叨的,咋能是我跟她吵?我这都走出门了,你不知道她骂的多难听,在她嘴里咱一家子都不是好的!要不是她说的太难听把咱一家子都带进去我能跟她打起来?”
陈母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血道子嘴里“嘶嘶”的抽气,别看她赢了,自己身上也不少伤,脖子上脸上都被四军媳妇挠的露出了血来。
知道陈母不是不讲理的陈父也闭了嘴,省的越说这婆娘越上纲上线的跟他攀扯起来。看着她身上的伤也是心疼,跟了自己一辈子了和自己最亲的还是老婆子啊!
拽着陈母坐到院子凳子上自己进去找那个什么酒精了。上次小准手磕破了皮,庭义家的从卫生所买的,应该还剩下不少。
破的地方碰上伤口疼得要命,陈母“哎吆哎吆”的叫着,心里还在想着这事儿。
头两年里就开始有年轻小伙子出去外面打工,听说有的挣了不少钱,今年刚过了年满仓也跟人家去了。
她说那个贱玩意儿怎么舍得扔了这一块钱,原来人家儿子出门打工挣了大钱,看不上这一块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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