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逊起了个大早,见了一个教书先生,而后便亲自带着教书先生去念慈居。
“三小姐呢?”楚逊问。
温月:“回侯爷,三小姐她……还在睡觉呢。”
楚逊皱眉:“这都几时了,怎么睡到现在。”
沁星想了想,说道:“侯爷,三小姐她路上辛劳,又因为可能有些认床,昨晚或许失眠了,头一日起得晚些也是正常的吧……”
楚逊看她一眼:“你说的也是。”
“不过,成大事者,不可贪图一时的安逸,睡了一晚上,神也该养回来了。”楚逊道:“去,叫三小姐起床。”
“……”
温月和沁星对望一眼,只能点点头,一起去叫楚含慈起床。
“小姐?”
“小姐??起床啦,侯爷来了。”
两个人起码喊了有十来声,捂在被子里的那个人都还在睡得昏天暗地,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还烦躁地“嗯”了一声。
“怎么办,叫不醒啊。”温月挠头。
沁星道:“小姐昨晚肯定是失眠了,起不来。”
两个人抓耳挠腮了一会,还是退了出去,走回楚逊面前:“侯爷,奴婢们叫不醒小姐。”
楚逊:“……”
“那我去。”楚逊站起身。
温月和沁星:“……”
楚逊走到楚含慈的床边,狠下心来,老爪揪住楚含慈的被子,一掀。
梦里的楚含慈正在画画,那幅《双胞胎丫鬟图》才画了一半,突然感觉冷飕飕的,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楚含慈是被冻醒的,醒来是楚逊那张严肃又威严的老脸。
“……”
“知道醒了?”怕她受寒,楚逊将被子给她盖回去。
楚含慈最讨厌画画画到一半被别人打断,她抱着被子起来,不悦地看着楚逊。
楚逊:“……”
“怎么,爹爹叫你起床,你生气了?”楚逊说。
思及方才他的举动是有些不近人情和残忍,楚逊缓下点语气,说道:“慈儿啊,爹爹对你严格是为了你好,你努力一点,才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严于律己,今后才能登上皇后的宝座。
楚含慈冷着脸:“这十六年你都没管过我,我一回来你就管我?”
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住,楚逊怔在那。
看着楚含慈质问的小脸,楚逊心头蓦地泛起自责,回想起当初,他让人将她送到乡下时,她只是在襁褓之中,粉粉白白的一个团子,哇哇哭泣着,他们父女俩刚见面,就分离了,十六年前,也不知他为何会那般心狠。
如果知道她是如此的一个可造之材,当初他不会将她送走。
“爹爹……”沉默半晌,楚逊开口。
“知道是我爹,就多疼我一点,我还没睡够,你出去。”楚含慈倒回床上,用被子闷住头。
温月和沁星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替楚含慈捏了把汗,这府里敢这么对侯爷说话的只有大夫人和六小姐了,楚含慈刚回来就……
“行,那你再睡会。”楚逊作罢,转身走了。
温月和沁星松了口气。
等彻底睡清醒了,楚含慈才意识到之前自己说的那话会不会有些重,但楚逊错在先,她也懒得想这个事,从床上起身后被温月和沁星带着一堆丫鬟收拾了一番,准备去找楚逊请个午安。
刚走到外院,楚逊竟又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文绉绉的老先生。
那老先生有些严肃,好像在哪里见过。
“爹。”楚含慈毫无心理障碍地喊道。
这声爹叫得楚逊心情十分舒畅,他道:“你这丫头,赖床赖到现在,你爹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种福气。”
“懒床算什么福气?”楚含慈道。
楚逊道:“能做别人不能做又想做之事,就是一种福气。”
楚含慈:“……”
楚逊对楚含慈介绍他身后的老头:“慈儿啊,这位是周夫子,以后就由他来教你读书写字。”
楚含慈:“……”
被梦里那老头每晚逼叨叨已经够烦的了,楚含慈不想白天也被一个老头逼叨叨,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用正常的口气说:“爹,我大字不识,周夫子教我肯定会头疼,还是算了吧。”
周夫子笑道:“三小姐不会的,能教三小姐读书识字,是老夫的荣幸。”
楚逊也道:“大字不识怎么使得?你是我楚逊的女儿,是侯府的千金,怎能大字不识。”
“……”楚含慈道:“可我年龄都这么大了,现在读书识字已经来不及了。”
楚逊:“来得及,怎么会来不及,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什么时候读书识字,都不会晚。”
“……”
“我蠢笨,学不会。”楚含慈干脆说。
楚逊突然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涌出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别妄自菲薄,你很聪明,你若是蠢笨,天下人能以聪明自称的没几个。”
楚含慈:“……”
她也不知为何楚逊会这么高看她这个从乡下来的野孩子,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愧疚欠了她十六年的教育。最后楚含慈也没拒绝成功,刚用了午膳,就跟那周夫子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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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娴听说楚逊让周夫子去给楚含慈教书,笑道:“爹爹也真是的,周夫子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让我那三姐姐去折腾他。”
采荷道:“可不是么,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可不好教,小姐,你说楚含慈会不会把周夫子笨吐血啊?”
翠枝道:“你这话倒夸张了。”
采荷:“哪里夸张了,会不会吐血你就看着吧,不过也真是的,府里私塾这么多教书先生,老爷怎么让他最看重的周夫子去教楚含慈呢。”
楚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也不把这个事放心上,只要楚含慈顶了她的位置就行,此时她只关心自己的指甲剪得够不够整齐,等翠枝给她剪完了,她道:“好久没有画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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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那楚含慈又不识字,你送她书做什么?还是那本储画仙问风山人的《随林游记》,那不是孤本吗,我都没看过!”楚妙红着眼睛对孙氏说,眼泪在杏眼里打转。
孙氏捏捏她的脸:“楚含慈从小被抱错,是个可怜之人。”
楚妙推开她的手:“娴姐姐才是最可怜的呢!她可怜什么!”
孙氏道:“你娴姐姐不还在府里住着?她可怜什么。”
楚妙:“……”
楚妙道:“娘,你想想看,要是有一天,有人说我其实是被抱错的,不是你和爹爹的亲生女儿,亲生女儿另有他人,是不是很可怜?”
孙氏道:“你应该感到幸福,而不是可怜。”
“为什么?”楚妙无法理解。
孙氏用手里的书敲她脑袋:“楚娴本不是你父亲的血脉,可却在侯府享受了十六年的呵护和良好教养,若她娘不使那种下作的手段,她是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享受十六年的尊荣,如今身世大白,侯府上下也没低看她,你爹爹和大夫人也还将她视为女儿,她应该感到满足和幸福。”
楚妙:“……”
她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孙氏道:“说到底,你只站在自己或者跟你类似的人的角度想问题,换个角度,你就不会那么想了。”
楚妙抿住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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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绘画课,画艺还不精的楚娜、楚星还有楚妙,都得提着书箱到私塾里去上课,给他们上课的是杨夫子。
杨夫子上课有个特点,就是每次上课之前,都会让他们先欣赏一幅问风山人褚棠佑的画。
今日欣赏的这幅画叫《云上月宫》。
画中,雾蒙蒙的云层上飘着一座楼,像极了天上的月宫。
杨夫子道:“问风山人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别人都画山画鸟画花竹,都是现实之物,问风山人喜欢画梦中之物……”
楚娜杵着下巴,对陪在她身旁的小丫鬟问:“三妹妹怎么没来啊?我看她才最应该来上课。”
小丫鬟说:“她肯定还在忙着识字呢?周夫子亲自教她,她来上课了,也跟不上你们的进度呀。”
“唉,她应该来的嘛,这样我就不是这里最差的了。”楚娜换成另外一只手杵下巴,说道。
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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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慈居,周夫子眼睛瞪得大大地看楚含慈默出来的字,不敢相信。
“你、你都记住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周夫子教楚含慈识了五十个字。
他本没想过让她学一遍就记住,只是想先广而泛地多给她认些字,先提起她识字的兴趣,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剖析使她印象深刻,然后照着写几遍,多写几遍定就能记住了,他教她识了五十个字后,也是抱着看看她一下子识了这么多字,能默出来几个,谁知道她竟然行云流水地全部默了出来,一个不错。
楚含慈道:“我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个屁,楚含慈胡扯的罢了,她三岁那么点大的时候就梦见那个白头发老头,自称是前朝三朝宰相,天下画仙问风山人褚棠佑,说她梦见她是她的福气,她必须跟她读书识字,于是她从三岁开始,每晚睡觉,在梦里都会被褚棠佑摧残,今晚学写字,明晚学画画,没有哪晚上不折腾的。
此时她不再藏拙,只是既已逃不了,就干脆弄出一个“速成”的效果,这样既不会惹人怀疑,又能早点摆脱白日还要被人揪着学习的无奈。
周夫子双目炯亮,“好记性!好记性!不仅过目不忘,还从聪慧过人啊!”
“夫子过奖了。”楚含慈摸摸鼻子说。
周夫子又夸她:“不仅如此,三小姐也着实谦虚,之前还对侯爷和老夫说自己蠢笨,你哪里蠢笨,你父亲果然说的没错,三小姐是一个可造之材啊。”
楚含慈:“……”
她只能笑笑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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