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应弘刚一回到家中, 就被伯父齐天德给叫进了书房。
“你今天没去韩家我怎么听说是楚国长公主以准太子妃娘家人的身份接受了纳彩礼呢”
齐应弘点头“对, 的确是公主帮忙。”
齐天德皱眉“你是她同胞兄长。长兄如父, 这事儿该你出面的。昨天我就说咱们家可以帮忙,你拒绝了,不让我跟你伯母去。你说早有安排,你的安排就是让外人帮忙”
刚听说太子妃定的是应弘的亲妹妹时, 齐天德震惊之余,还是有些欢喜的。
因着应弘这层关系在, 那位韩姑娘跟齐家勉强也能算是亲戚。太子地位稳固,齐家因为先前大皇子的原因, 跟东宫关系并不和睦, 如今他们或许也算是攀上东宫这一门亲戚了吧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是侄子怎么偏生不去把握机会呢
沉默了一瞬, 齐应弘才道“我先时没有认祖归宗,现在她即将嫁入东宫了,我再以兄长的身份出现不合适。”
他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照顾她,但并不想沾她的光。尤其是因为婚事而沾的光。
“你说的什么胡话不管怎么说, 你都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啊”齐天德瞪眼。
只听说亲戚富贵后积极主动去攀附的, 他这侄子倒好, 直接躲得远远的。
齐应弘仍是那句话“我知道, 可我姓齐。”顿了一顿,他又补充“对了,大伯, 你们也尽量不要去打扰她。”
“你”
“大伯如果没别的吩咐, 那我先回房了。”齐应弘施礼告退。
齐天德重重叹一口气, 隐隐有些懊恼,又有点无力。
韩濯缨并不知道亲哥的种种复杂心思,甚至连他今日在清水巷全程目睹了纳彩都不知道。
她和翠珠一起整理礼品,直到未时才真正整理完毕。
两人都饿得狠了,勉强吃了一些东西。
正打算休息,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响起。
韩濯缨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并非旁人,而是临西侯之子宋佑安。
“大哥”韩濯缨请他进来。
宋佑安信步走入“我听说你们今天纳彩”
“对,已经结束了,还挺顺利的。”
“我知道,辛苦长公主了。”宋佑安轻轻点一点头,他在太子身边做事,知道殿下请了楚国长公主帮忙。
其实纳彩一事,之前他曾想过让母亲出面,但这念头刚刚生出,就被他给打消了。
母亲偏袒雁回,雁回又对缨缨有敌意,还曾对缨缨做过一些不好的事。让母亲帮忙并不妥当。
相比之下,楚国长公主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宋佑安确定在太子在人选上很用心,他并不怀疑太子殿下对缨缨的情感。
韩濯缨引他入内,翠珠呈上了茶水。
宋佑安轻啜几口,本想多坐一会儿,但看缨缨似是有些精神不济,就起身告辞。
行至门外,宋佑安眼尖,看见了隔壁一闪而过的衣角。他想起一事,轻声问“缨缨,那边邻居跟你来往多吗”
韩濯缨看了一眼,摇头“来往不算多,他们五月份才搬过来。”
隔壁邻居是很朴实的两兄弟,平时就在家中用竹篾编箩筐,偶尔拿到东市售卖,不常与旁人走动。
一听说是“五月份”,宋佑安就心下了然。多半是太子殿下的手笔了。
他记得殿下曾提过,因为担心缨缨的安危,在清水巷里也安排了暗卫,就近保护。
“嗯,原来如此。”宋佑安点一点头,静默一会儿后,他轻声道,“殿下对你果然是真心的。”
“啊”韩濯缨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谢泽身上。
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听长兄说这话,也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她急急问道“别只说我,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亲啊有心仪的姑娘没有你今年十九岁了,娘应该也在催了吧是不是正在帮你相看”
韩濯缨从小不在京城长大,但那时一直默认宋夫人就是母亲。是以虽然离开了宋家,这会儿也顺嘴喊了出来。
“以前催,最近没有。”宋佑安有些心不在焉,“她近来没这个心思。”
韩濯缨心想,也是,长姐的事刚过去两个月,宋家也难有其他心情。
“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宋佑安挥一挥手,骑马离去。
韩濯缨直到他离开清水巷,才转身回家。
她早就困了,方才宋佑安在,不得不陪着。这会儿大哥走了,她终于可以回去歇会儿了。
要知道,昨天晚上,她想着纳彩的事,睡得并不踏实。今天又早早起床,一直忙活,是真的困了。
她原本只打算休息一会儿,谁想一觉醒来,竟已是傍晚了。
韩濯缨脑袋昏昏沉沉,干脆将思绪放空,她也不起身,只懒洋洋地坐在床上发呆。
直到有人“笃笃笃”轻敲窗棂。她才缓缓转向窗户,慢悠悠穿了鞋子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漫天的晚霞红彤彤的,绚烂瑰丽。偶尔有晚归的鸟雀飞过,在天空留下一排印记。
但这并不是最吸引她的。
她的窗外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眸含笑意。
正是谢泽。
一看见他,韩濯缨立时心生欢喜。她唇角翘起,秀眉弯如新月“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有一会儿了。”待看清她身上的装扮后,谢泽眸光闪烁,继而轻笑“你,是刚醒么”
“是啊。”韩濯缨下意识点头,视线微转之际,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寝衣。
玉色轻纱质地的寝衣,是用御赐的布料所制,穿在身上,柔软舒适,又轻又薄,几乎能勾勒出人的身形。平时在房间里穿着休息也就算了,此刻给他看见,可是大大的不妥了。
韩濯缨只觉得脸颊滚烫,莫名的羞耻。她“啪”的一声直接合上了窗“你自己先玩,等我换个衣服。”
她关窗的动作极快,谢泽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她关在了窗外。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看到的场景,似乎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脏处蔓延开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她穿成这样,袅娜有致。
那个曾经被他刻意忘记的梦境,陡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且变得格外清晰。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泽仿佛听见房间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她正在换衣。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去想象那个画面,心脏漏跳了一拍,身体也烫得厉害。
“殿下,小姐醒了吗”
翠珠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泽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神色如常“醒了,有茶么”
“有的。”翠珠连忙回答,“已经煮好了茶,殿下现在要喝吗”
“嗯。”
连续喝了两盏茶后,深吸一口气,谢泽心头生出的那些火苗与燥热,才渐渐淡了一些。
而韩濯缨则在房内迅速换好了衣裳,又拿了一把梳子,轻松将秀发绾好。
她对镜自照,发现除了脸红一点,并无任何不妥。她略一思忖,打开暗屉,取出口脂涂抹在唇上,又戴上写着两人名字的琉璃手串,这才慢悠悠出了房间。
谢泽已不在窗外,而是去了前院。
混沌暮色中,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韩濯缨故意放轻了脚步,准备自他身后突然跳出,好吓他一跳。
然后还未等她靠近,谢泽背在身后的手就略动了一下,朝她伸出“缨缨”
吓人不成,韩濯缨咯咯一笑,快步上前,也不将手放在他手心,而是抬手轻按他肩头,脑袋向前微微一探,偏头笑问;“好看么”
谢泽转头,见她显然精心打扮过,雪肤红唇,甚是诱人。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眼眸渐深,却答非所问“我猜很甜。”
“什么啊”韩濯缨眨了眨眼,“我是问你好不好看。”
谢泽直接低头吻了上去,在她给出反应之前,就迅速分开,得意一笑“果然很甜。”
唇上的触感极为清晰,却又很快消散在风里。
韩濯缨羞窘之余,扬手作势便要打他,却被谢泽给松松握住了手。
他视线落在她手腕上,她戴着他精心所赠的琉璃手串。皓腕如雪,琉璃晶莹。相得益彰,甚是相配。
谢泽目光凝了一瞬,伸手轻轻抚摸一下“好看。”
他对于自己的眼光格外自信。
韩濯缨下巴微抬,原本还想板起脸追究他“偷袭”她的事,但她眉梢轻扬,眸中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她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唇角弯弯。
谢泽伸手欲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她却倏地抽出手,后退两步。
“缨缨”
韩濯缨收敛了笑意,冲他抱拳道“我们比划一下怎么样”
她有这个念头很久了,却一直不曾付诸于行动。今日心念微动,就想试上一试。
谢泽有些意外,他长眉一挑“好啊。”
既是比划切磋,自然也不用兵刃,只用拳脚。
只是他们彼此顾念着对方,初时还一本正经比武,后来视线相汇,眼神交流,情意绵绵,更像是玩闹了。
“不打了,不打了。”韩濯缨摆一摆手,一个纵跃直接跃上了房顶。
她穿了一身浅黄色衣裙,衣袂飘飘,宛若一朵盛开的花。
谢泽飞身追了上去,就站在她身边。
“小心一点”韩濯缨出声提醒。
“放心,我站的稳,不会掉下去。”谢泽随口回答。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我不担心你掉下去。”韩濯缨沉默了一瞬,“我的意思是我们别把瓦片给踩坏了。”
真踩坏了的话,下雨漏水修着很麻烦啊。
谢泽“”
见他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高兴。韩濯缨有些想笑。他的身手还用她担心吗
两人相距不远,她干脆拉过他的手,软语说道“好啦好啦。逗你的,咱们自己家的房顶,可不得爱惜一点嘛。”
谢泽很喜欢“咱们自己家”这个说法。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有意撒娇“哥哥”
对于她的撒娇,谢泽甚是受用“嗯。”
韩濯缨眼珠子转了一转,同他说起今日纳彩之事。他当时不在,她就将细节描述给他听。
末了,她话锋一转,感叹道“可惜太迟了,不然在这里看落日应该不错。”
“嗯”谢泽极目远望,太阳早已落山,只能看到远处的山,雄伟壮丽。
谢泽黑眸沉了沉,意态悠闲“你想看落日,我有更好的地方。不过比起看落日,我更想跟你一起看日出。”
他语气自然,可韩濯缨心底却不自觉生出一些异样情绪来,脸颊也慢慢有些发烫一起看日出吗
她偏头悄悄看他,见他神情如常,不带丝毫揶揄调笑。她忽然就有点局促,随口道“刚才出了汗,我想去沐浴,你要不要也洗洗”
谢泽神色一顿,幽幽地道“缨缨,六礼才进行了第一步。成亲之前,你先别招我。”
她方才的话,给他一种邀他共浴的错觉。尽管知道不可能,可她的一句话就像小猫爪子一样,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鸳鸯浴啊等成亲以后,的确可以试试的。一想到那个场景,他竟有些口干舌燥。
“我没有。”韩濯缨矢口否认,“是你先招我的。”
她没说别的啊,反倒是他,先说一起看日出。
暮色里,她一双眼眸波光粼粼,红唇微张,露出整齐白皙的贝齿。
谢泽心头一跳,目光幽深“好,我去沐浴。”
他曾经以韩雁鸣的身份住在韩宅厢房,洗漱用具、换洗衣物,都有常备的。
出浴后,他直接换了一身长衫,重新系上了荷包。
翠珠早做好了饭菜,谢泽简单吃了一些后就起身离去。
他倒是想留宿,可宫里还有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离开之际,韩濯缨送他到门口。
谢泽走出数步后,又忽的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她。
韩濯缨微讶,快步上前,询问“怎么啦是不是忘带东西了”
谢泽眼角眉梢都向上扬起,眸中光滑浮动。他缓缓凑到她身边,声音极低“缨缨,你穿玉色还挺好看的,成亲了可以多穿。”
韩濯缨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这玉色指的是什么。她又羞又窘,他则笑得眉目舒展。
看着红霞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连耳垂都是诱人的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谢泽心情大好,笑得有点小得意。
“你”韩濯缨顿足,他却笑着走远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韩濯缨心想,以后成了亲,绝对不穿玉色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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