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绝望

小说:拐个太子当兄长 作者:程十七
    皇帝下旨赐婚以来,这是韩濯缨第一次在宫中跟谢泽见面。

    他一身太子常服, 站在殿外, 一边等着缨缨, 一边看宫女内监堆雪人。

    雪人堆得有将近成人高,不知是谁拿枣子做眼睛, 用树枝做鼻子,看上去憨态可掬。

    忽有脚步声起, 谢泽耳朵一动,转过身去。

    果真看见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正快步朝他走过来。

    她一身莲青色连帽大氅, 手里抱着手炉,虽是在雪地中,但行的极快。

    韩濯缨在距离他数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可能是行的太快的缘故,她脸颊微红, 星眸晶灿。

    因着有外人在侧, 她只略定了定神, 福一福身“殿下。”

    谢泽眉梢轻挑,两人相识以来, 这是他印象中,她第一次这般郑重地向他行福身礼。

    看惯了她笑嘻嘻叫哥哥, 这生疏而客气的“殿下”倒让他一时有点不适应。

    他还未开口, 六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就站在檐下高声道“你们几个, 雪人堆好了就赶紧进来暖暖身子。还站在那边发愣做什么啊”

    她得了六公主提点, 让宫人内监暂时回避一下。

    有她这一声吩咐, 其他人等纷纷退下。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韩濯缨知道六公主的用意, 这般体贴细致,让觉得好玩的同时,又有些羞窘。

    她小声问“你冷不冷我这里有手炉。”

    她不过是寻个话题打破尴尬,不想他却极其认真地点一点头“冷。”

    韩濯缨有些意外,将手炉递给他“那你暖暖。”

    谢泽接了手炉,却转而将她的手给握在了手心。

    韩濯缨方知自己上了当,他的手根本一点凉意都没有嘛。她瞪了他一眼,可惜眸光流转,并无多少威慑力。

    耳中隐约听到女子压抑的轻笑声,韩濯缨循声望去,只见正殿那边,陈宜玲一脸兴奋冲他们摆了摆手,而站在她身边的,赫然是六公主和宋净兰。

    六公主和宋净兰原本不想跟着偷看的,陈宜玲提议之后,六公主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有点好奇,就跟着过来,说只悄悄看一眼,商定好不出声的。

    可谁想,陈宜玲自己憋不住,先笑了起来。

    这一声轻笑,就惊动了那两人。

    一想到方才的画面被这三个姑娘看到,韩濯缨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两人私下亲近是一回事,可给人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匆匆忙忙抽出了手,规规矩矩站好。

    手中空空如也,谢泽咳嗽一声,一个眼风扫过去,三个姑娘齐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悻悻离去。

    好吧,戏也没得看了。

    重新恢复了安静,谢泽低声提议“要不,我们去东宫那里安静,也没外人。”

    韩濯缨摆手“不了不了,真跟你去东宫,一路不知要给多少人看见,怪不好意思的。”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我们在宫里,最好还是不要时常见面。”

    “哦。”谢泽漫不经心点一点头。

    见他兴致缺缺,似是有些失落,韩濯缨的心立时就又软了,他得知她在此,特意过来见他。她却兜头泼他一盆冷水。

    略一思忖,她软语说道“你可以得了空,回家看我嘛。我有时候也很想你的。”

    谢泽一怔,眉梢眼角立刻有笑意流淌出来“嗯,我也想你。”

    韩濯缨心想,得了,可能就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瑶华殿鲜少有外人,宫人内监又已被支开。两人就在此地,走走停停,说一会儿话。

    感情正浓的人之间,哪怕是只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也感觉像是裹了糖霜一样,带着浓浓的甜意。

    谢泽原想多陪她一会儿,然而长寿已然找了过来“殿下,皇上有事召见。”

    “知道了。”谢泽收敛了笑意,同缨缨作别,“缨缨,我先过去。”

    “嗯。”韩濯缨深吸一口气,略微有些不舍。

    长寿又冲韩濯缨行礼告退“韩女傅。”

    现在还能叫女傅,再过数月,就该改口了。

    直到他们背影消失不见,韩濯缨才转身回到殿内。

    三个姑娘直勾勾看着她,眼中有好奇,亦有兴奋。还是陈宜玲先开口“走了”

    看见她们这模样,韩濯缨不由地笑了“走了啊。”

    陈宜玲跌足轻叹。

    六公主也甚是可惜“唉,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多难得的机会啊。”

    “皇上找他有事呢。”韩濯缨出言解释。

    其实他们私底下也没少见面啊。

    “好吧。”听说是有正事,六公主也就收了那点遗憾。

    几个姑娘玩闹一阵后才散了。

    然而宋净兰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四皇子宫外,想见一见二姐姐。可惜等了许久,也没能见上一面,外面等着又冷,他只能悻悻离去。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今日入宫这一趟,倒没听说这个姐姐在宫里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事已至此,她别无他求,只希望这二姐姐真如母亲所说,都改了。

    如同进宫时那样,韩濯缨乘坐着宫里的马车回到清水巷。

    门口的雪已被清扫干净,进得家门发现,家里也给扫出了一条小道。

    韩濯缨有些惊讶“翠珠,你扫的辛苦了,辛苦了。”

    “不是我,不是我。”翠珠连连摇头,“我本来是想打扫的,可是门口的雪,隔壁的兄弟直接就给扫了。我想着也不能白让他们辛苦,就打算把多熬的鸡汤给他们送过去。小姐意下如何”

    “可以啊,帮了咱们的忙,应该的。”

    翠珠听罢眉眼弯弯,又指了指院子“不过家里这些,是少爷扫的。少爷刚走,小姐回来的不巧了,没赶上。”

    “哪个少爷”韩濯缨好奇。

    “真少爷,现在姓齐的那个。”

    韩濯缨心下讶然,亲哥他竟然在她家扫雪她想了想,感觉自己似乎很难想象那个画面。不过转念一想,去年这个时候,太子谢泽都曾被她推出去扫雪,那么青云卫的指挥同知亲自动手,好像也不稀奇了。

    “就是他啊。小姐进宫没多久,他就过来了,带了一张狐皮,说是朋友送的,他用不上,让小姐留着做件衣裳”

    齐应弘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这个妹妹,说一点都不想念,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他每每与她相处,两人之间都有些淡淡的尴尬。他固然想对她好,却不知究竟该怎么做。

    尤其是皇帝赐婚,她成了准太子妃。他亲近也不是,疏远也不是。适逢他新得了一张纯白的狐皮,拒绝了堂妹齐家玉的讨要,来到清水巷送给缨缨。

    敲开了韩家的门后,齐应弘才知道妹妹进宫去了,不知何时才回。

    齐应弘将狐皮交给丫鬟翠珠,连喝了两盏后,都不见缨缨回来。

    他在这儿干坐也觉得无趣,就起身告辞。

    翠珠自然送他到门外。

    刚打开大门,就听到“哗哗”的声响,原来是雪停放晴以后,街坊邻居都在门口扫雪。

    东隔壁的邻居兄弟扫了自家门口的积雪后,顺手将韩宅门口的也扫了。

    翠珠连忙道谢。

    错对门的邻居范叔笑呵呵道“我记得去年下雪,是雁鸣扫的雪。不过雁鸣不在也没关系,有小何兄弟帮忙呢。”

    何家兄弟,就是韩宅东隔壁的邻居,五月份搬过来,老实沉闷,偶尔会顺手帮个忙。

    翠珠笑着称是,而一旁的齐应弘却神色微微一变,转头又回了韩宅,抄起院中的一把扫帚,在韩宅院中扫出一条小道来。

    “少爷,你这,放下吧,我来就是”翠珠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齐应弘力气大,速度也快,不多时就清扫干净。

    他心里复杂的很,他当然知道邻居口中的“雁鸣”并不是他,而是太子殿下。

    他初时也曾不解过,他们本是同胞兄妹,就算相处不多,也不该是这尴尬的局面。可就在方才,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扫完积雪,齐应弘也没立刻离去,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将缸里的水盛满,又将柴房中的柴劈好,码的整整齐齐。

    他自小长在齐家,这种活计对他而言,甚是陌生,但上手以后,也就渐渐熟练了。

    翠珠从头到尾看着,目瞪口呆。

    这位真正的韩少爷离开之后,不到两刻钟,小姐就回来了。

    “他还把院子的积雪扫了,还把柴房里的柴都给劈好了,还把几口缸都盛满了水。”翠珠事无巨细,全数告诉了小姐。

    韩濯缨也有点懵,亲哥之前来过几次,每次都是略坐一会儿,两人不咸不淡说一会儿话,他就告辞离去。

    原来发现她不在家的时候,他能做这么多事的啊。

    “小姐要看狐皮么”翠珠有些兴奋,“一整张,完整的狐皮。”

    韩濯缨点一点头“看吧。”

    这狐皮已被清理过,干干净净,毫无异味。

    “做衣裳有些小了,做个围脖有点大了”翠珠喃喃自语,“我改天去问问张裁缝,看做成什么合适,不能浪费了。”

    “行,你看着办就好。”韩濯缨笑了笑,话锋一转,“顺便帮我问问,怎么做护膝和暖袖。”

    亲哥送她狐皮,还帮忙做了事,礼尚往来,她总也得还他点什么。

    她想了想,只送他一人也不行。既然要学着做,那便多做一些,做的好了,给谢泽也送一副。

    他肯定会喜欢的。

    韩濯缨近来不用天天进宫,空闲时候多,也有闲情逸致琢磨暖袖的做法。

    过了二十来天,还真给她做出了几副。

    她不进宫,自然也不清楚这段时间皇宫里发生的大小事宜。

    宋雁回在皇宫里待了一段时日后,可能是因为乖巧老实,待遇较刚进宫时,有了不小的提高。她近来学着处理一些宫务,身边也渐渐有了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宫女。

    这日她悄悄将一对羊脂玉手镯塞给这个叫“娓娓”的小宫女,又在其耳边细细叮嘱吩咐一通,末了,红唇漾起笑意“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赏。”

    娓娓极其爽快点了点头“女官放心,我记下了。”

    宋雁回轻轻叹一口气,挥手让其离去。

    听说东宫那边六礼已经进行到请期这一步了,明年三月,韩濯缨就要做太子妃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皇帝赐婚,谁都不能改变。她又困于宫中,接触不到韩濯缨。那么她能做的实在是有限。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五月份时,韩濯缨曾被强人掳走。

    年轻姑娘落入歹人手中,谁能保证就一定清白呢皇家不在意出身,连清白也不在意么

    皇家赐婚,轻易取消不得。可如果让皇家蒙羞,那等待她的,只有一死罢了。

    宋雁回自忖这事儿做的隐蔽,她只需要找人放出风声就行,旁的什么也不用做。

    然而一个多时辰后,四皇子大步走了进来。

    宋雁回如今也懂些规矩,当即捧了一杯茶,眉目含笑“殿下请用茶。”

    “啪”的一声脆响,她手里的茶杯被他狠狠甩落在地,茶水四溅,有几滴飞溅在她手上,更多的则是洒在了她身上。

    幸喜是冬天,衣服厚一些,还不算太烫,只是不知道手烫伤了没有。

    但是她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去管手是否烫伤了,因为四皇子直接伸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他用力很大,声音却极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嗯”

    “殿”宋雁回手足冰凉,呼吸不畅,伸手去拔他的手臂,却根本拔不动。

    “让人出去散播谣言,说未来的太子妃不清白她清不清白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雁回脖颈被扼住,难受至极,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竟然知道

    见她被他扼得直翻白眼,四皇子才大发慈悲稍微放松了力道。

    宋雁回剧烈咳嗽,想干呕又什么都吐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泪花。

    四皇子取出一条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自己的手,口中不紧不慢道“你是想陷害我”

    “我不是,我没有。”宋雁回下意识辩解。

    “哦,那你想着这个太子妃没了,就能轮到你嫁给太子了还没死心呢我对你还不够好么还想从我身边逃走”

    四皇子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冷硬,似是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从不对宋清兮出手,哪怕她让他生气,他也只是吓唬她,或是对她身边人出手撒气。可是对于这个有几分相似的宋雁回,他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尤其是宋雁回表现出对东宫不同寻常的关注后,还暗暗使些蠢手段,这总让他想起宁愿死都不愿留在他身边的宋清兮。

    她有点像她姐姐,可又比她姐姐差得远了。

    “我”宋雁回试图辩解。

    四皇子的手再次伸向她纤细白嫩的脖子,却不像方才那般用力,只是轻轻摩挲着。

    宋雁回惊惧不已,浑身的血液似是被冻住了一般,脖子上生出了细小的颗粒。

    “这次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四皇子声音不高,目光幽深晦涩,“但我不想看到有下次。”

    他猛地收手,向后一推。

    宋雁回跌坐在地,本该立刻起身的她,却因为浑身酸软无力,在地上瘫坐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

    她发现,这条路也走不通。至少想绕过四皇子做点什么,完全没可能。

    她感觉她好像又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转眼冬至即将到来,往年这个时候,皇帝都会提前斋戒,亲自率文武百官祭天。

    然而今年,皇帝下了一道圣旨,祭天一事由太子代行。

    这道圣旨出来,着实震惊了不少人。皇帝既然龙体无恙,那就是对这个储君越发倚重了。

    谢泽依着规矩,提前三日开始斋戒,将在冬至日,率百官在南郊天坛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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