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 VIP病房里。
迎着一缕缕淡金色晨曦, 屋内的一片雪白总算是多了一丝生机和色彩。
窗台上那支花瓶里插着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 花瓣上还滴答着晶莹水珠。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湿气。
病床上,纪璎正安静地平躺着, 睡得很是安稳。
披散着一头黑色顺直长发, 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头上缠着一大圈白色纱布。
脸色惨白,唇干裂没有丝毫血色。
即便如此,却依旧影响不了纪璎那张俏丽的面孔。只是卧蚕有些深, 无形中透着一股病态的美。
头顶的输液瓶机械地“嘀嗒”着透明点滴,冰凉的点滴通过冰冷针管输入体内, 沉默无声。
病床边,是一身深灰色风衣的谢霂仰,已困得趴在床沿边睡着了。也不过才睡下, 三个小时都没有睡到。
谢霂仰身后站立着一脸焦虑不安的宋柳。双眼浮肿, 眼眶布满了红血丝,一脸明显的憔悴神色。
一夜没合眼, 已经困得感觉不到困意了。
一身浅杏色大衣的程溢画倚靠在门框上,双臂环抱胸前, 举目望了一眼病床上的纪璎, 脸上神色凝重。
踌蹴几秒后,一个转身,打算去一趟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却在刚踏出病房门口的时候, 撞上了迎面疾步跑来的尹恩,撞了个满怀。
“溢画!纪璎她人呢?”尹恩连忙扶了一把程溢画,急切地连连发问,“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在里面。”程溢画侧过身,扭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脸色很是难看,“还没醒。”
“主治医生怎么说?有说病人什么时候能醒吗?”尹恩一脸焦急神态,又立马换了个方式提问。
没来得及问太多,此刻的尹恩只希望纪璎能快点醒过来。这一刻才深刻地意识到,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医生一会儿要来查房。”程溢画并没有正面回答,因为程溢画自己也不清楚,纪璎究竟什么时候能醒。
“我进去看看。”尹恩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慌乱与焦急的情绪,望着程溢画的眸光泛着泪花。
不待对方再说些什么,尹恩径直绕过程溢画,疾步朝着病房内走去。
穿过套房的客厅,放轻脚步来到了卧室内,并直接朝着病床边走去。
身旁是仍趴在床沿边睡得正香的谢霂仰,尹恩没有理会。径直绕过谢霂仰,整个人蹲在了床沿边。
颤着双手拉过纪璎的右手,又碍于手背上正扎着针管的缘故。动作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只用手指轻勾着对方的指尖。
“纪璎........”这一声轻唤刚一出口,那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悄无声息,落了个不停。只片刻功夫,眼泪已爬满了脸颊。
然则,任由你千般痛苦,万般落泪。床上的女人仍旧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格外安稳。
尹恩垂下脑袋,双肩因抽泣而止不住地微颤。沾满热泪的唇不住地亲吻着纪璎的手指,一个又一个的吻落满了手指的每一寸肌肤。
原本打算去找主治医生的程溢画又重新折回了病房,整个人倚在门槛上。目光错过谢霂仰,径直轻落在了尹恩的身上。
眼眶又一次红了。
微扬起下巴,试图硬将已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回去,却徒劳无用。抬手,用指腹轻拭掉带着热意的眼泪。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把对方当亲人。甚至于,早已胜过了亲人。
半小时后,主治医生准时出现在了病房里,定点查房。
“李护士,病人体温多少?”一身白大褂的主治医生立在床头。一手拿着一个iPad,一手拿着支感应笔。
垂头为病人做着病情记录。
“体温正常,三十六度五。”护士将水银温度计举到眼前,眸光定定地望着温度计。
医生埋头“嗯”了声,随之用手里的感应笔在“温度”那栏上填上数据,“等会儿给病人再输500CC的葡萄糖。”
“好的,陈医生。”护士点头应道。
尹恩红着一双杏眼站在床沿边,身后是沉着一张憔悴脸蛋的谢霂仰。程溢画则安静地立在床尾,脸色凝重。
“医生,请问病人的病情严重吗?”尹恩见主治医生这边差不多查完房了,这才冲着医生礼貌地开口。
“病人被送到医院时已是处于轻度昏迷的状态,身上有三处软骨质挫伤。”主治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女人此番明显的焦急模样,想来是病人家属,便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其实这些都还好,最关键的是头部与石头碰撞,导致颅内有淤血。”
“关于软骨质挫伤这块儿,我们已经做了相关的手术处理。都是小手术,家属不用担心。”主治医生补充着道,“至于头部这块儿,考虑到颅内出血量小于三十毫升,没有达到做开颅手术的必要,所以我们对病人做了脱水降颅压的保守治疗。”
“那病人什么时候能醒?”尹恩安静地听着医生讲完话,开口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内就能醒。”主治医生微拧眉,肯定着回答。
“谢谢医生。”听主治医生这么一说,尹恩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总算是落地了。
待到医生和护士一前一后离开病房后,尹恩这才不紧不慢地侧过身,感激地看着眼前的谢霂仰,“辛苦你了,照顾了纪璎一整晚。”
“.......不辛苦。”对于这人的客套言论,谢霂仰感到有些诧异。
“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谢霂仰立马出口拒绝,错过尹恩的身子,将目光轻落在病床上的纪璎身上。
“我得等着纪璎醒过来,才能放心。”谢霂仰的态度很是明确,无论她尹恩说什么,自己现在也不可能走。
从昨晚得知纪璎出事后,谢霂仰第一时间连夜搭乘飞机赶来了横店。整整一夜未曾合眼,就在快天亮的时候,实在是困得撑不住了,这才勉强囫囵睡了三四个小时。
“好。”尹恩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离开。
病房一度变得沉寂,在场的三人都未开口说话。
突然,谢霂仰的手机响了,突兀的刺耳铃声打破了这死寂沉沉的气氛。
谢霂仰蹙眉,赶紧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将手机调成了震动。一个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去到过道外接电话。
“尹恩,要不你去隔壁房间休息会儿吧。”程溢画绕过床尾,径直来到了尹恩的身旁,开口劝道。
这人从巴黎连夜赶了回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虽然是私人飞机,节约了两地中转的时间,可怎么算也得十三、十四个小时。
再者,从这人一脸的明显倦意来推测,想来这人在飞机上也没怎么睡觉。
“不用,我不累。”尹恩一口拒绝。
一下私人飞机,尹恩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市医院。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得很紧,已几近临界点。
飞机上,尹恩几乎都没合眼。实在困意难挡的时候,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就被噩梦给惊醒了。
这个噩梦是有关纪璎的。
梦里,纪璎浑身是血,整个人蜷缩在一片泥泞沼泽里。灰蒙蒙的低矮天空正下着丝丝细雨,周遭一片灰暗沉寂。
雨雾越来越厚重,将纪璎笼罩在雨雾中。
自己分明就站在纪璎面前,与纪璎只有着一米之隔。双脚却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拴住了似的,根本就挪不动丝毫。
嘴里拼了命地高声唤着纪璎的名字,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那我去给你买早饭。”程溢画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劝了。
“嗯。”尹恩应了声,仍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纪璎。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从纪璎的身上离开过。
俩人刚一结束这个话题,床上原本睡得格外安稳的纪璎突然颤了颤两扇浓密睫羽。随之,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一双漆黑美目。
“纪璎!你醒啦!”尹恩一愣,随之展露出欣喜的笑颜。
一步上前,激动地握住对方已拔了针管的右手,而自己手心里则全是粘糊糊的冷汗。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程溢画也跟着大步上前,关怀着道。
纪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左右看了看。眼神没有焦距,像是没有看到眼前站着的两个大活人一样。
“怎么不开灯啊?”纪璎拧眉问道,“是停电了吗?”
“...........”此话一出,尹恩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偏头看向了身旁的程溢画,眼神里充满了恐慌。
与此同时,程溢画也正好将目光从纪璎身上收回,神色诧异地看向了尹恩。
彼此沉默对视,纷纷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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