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荣焉似有所感, 侧过头果然就对上了梁稷的视线。那视线不仅仅是平日里那般灼热, 还多了几分探究,荣焉以为这人有话要与自己说, 忍不住眨了眨眼, 梁稷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整场宴席梁稷再未与荣焉说过一句话。
虽然之人平日里话也不多, 在这种场合下二人的交集一向不多。但今日二人坐得如此之近,只要荣焉微微侧目就能看见那人高挺的鼻梁, 这让他心中涌起几分难以形容的情绪。
但那情绪只短暂地出现了一瞬, 就被他压了下去,神态自若地去应付眼前的宴席。
前夜喝了太多酒, 又几乎没怎么睡, 方才又在朝会上站了许久, 困意渐渐涌上头来, 趁着四下里无人关注自己, 荣焉用手托着下颌, 垂眸敛目悄悄打起瞌睡来。
直到感觉周围的吵嚷渐渐消散, 荣焉才睁开眼,发现酒宴终于结束,朝臣正陆陆续续地向外走,他身边的位置也已经空了下来。
荣焉看了一眼,抿着唇站起身来, 这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肩头滑落,下意识朝地上瞧去,看见了一件格外眼熟的披风——正是晨间梁稷穿在朝服外面那件。
自己府上还有一件梁稷的披风没有归还, 现在却又多了一件。
荣焉喉结微颤,神色复杂地看了那披风一会,终于躬身将它拾了起来,抱进怀里跟着众人朝殿外走去。
刚迈出殿门,就看见了仍站在门口的高淳:“我以为殿下早就走了?”
他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见你还没出来,怕是还没醒,正打算进去看看。”高淳面色平和,也不嫌荣焉失礼,目光落到他手上,“容之的披风?怪不得方才见他只穿朝服就走了。”
荣焉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披风,而后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梁将军的?我刚刚起来的时候在地上瞧见,顺手就捡了起来,还打算找内侍去问问。”
说着话,他把披风递给高淳:“既然这样,就劳殿下有空转交给他。”
高淳朝那披风看了一眼,而后点头:“也好。”说着将披风接了过来,转递给身后的随侍。
荣焉状似不经意地朝那披风看了一眼,才朝着高淳道:“殿下等在这里,是还有事情想要问我吧?”他说着话,将手藏在袖中,跟高淳一面并肩向前走,一面道,“但说无妨。”
高淳回头看了一眼,随侍立刻放慢了脚步,跟二人保持距离。
高淳这才转向荣焉,徐徐开口:“若不是晨间皇兄提及,我竟不知道你与皇妹之间居然还有渊源。”他侧过头,目光定定望向荣焉,“你确实想要求娶皇妹?”
“殿下消息素来灵通,应该也知道,那一日太子殿下拦下了我送往纪王府的拜帖,将我约至城外长谈……聊的便是此事。”
荣焉浅浅笑了一下,继续道:“殿下出身帝王家,也经历过许多的无可奈何,应该明白,依着我如今的身份,更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而且,太子殿下的提议于我来说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若能求娶公主成功,从此获得徐国的庇佑,就算我将来大事难成,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高淳微敛眉,似乎是在思量荣焉的话,而后点头:“皇兄向你提议,自是已经权衡了利弊,吃定了你不会拒绝。”
“我也是才知道纪王殿下另有打算。”荣焉面带歉意,“若是打乱了殿下的计划,我可以找借口推拒太子殿下。毕竟此事还没闹到圣上面前,便都还可以有转机。”
高淳看了他一眼,而后摇头:“因此而开罪于皇兄,你今后在陇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自在了。”
“开罪于太子殿下,不是还有纪王殿下吗?”荣焉轻轻笑着,“殿下总不会拿我当弃子,弃我于不顾吧?”
高淳眯眼,半晌,开口道:“关于皇妹的婚事,我确实原有打算。不过,不管是皇兄还是……母后,应该都不会让我如愿,既如此,与其让皇妹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倒不如像皇兄说的那般,我跟他各退一步,成全于你。”
荣焉眨了眨眼,朝着高淳一揖:“那荣焉先谢过殿下了。”
高淳笑着摇头:“你若真的娶了皇妹,便是我的妹婿,既是自家人,又何必客气?到时候,我也可以顺水推舟替你向父皇讨一份差事。从此你在陇城行事,也会更方便一些。”
说着,他亲切地拉过荣焉的手臂:“天冷的很,快些走吧。”
荣焉点头:“好。”
一路出宫回府,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消散的困意又重新涌上头来,荣焉打着呵欠从马车上下来,管事便迎了上来,荣焉只瞧了一眼,便知道他有事要说,微打起精神道:“什么事?”
管事一面跟着荣焉往院里走,一面道:“您今日离开的时候,府里有客前来。”
“嗯?”荣焉略思索,他在陇城认识的人今日大多都去参加了朝会,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种日子到府里来,“可知道姓名?”
管事摇头:“是一位还未及冠的小公子,没说自己是谁,但是……拿着太子府的拜帖。”
“太子府?”荣焉轻轻摇头,“我知道了,人现在在哪?”
“公子不在府里,小人本不想接待,但他执意要进府来,小人怕他是太子府的什么人,不敢得罪,就将人请进门,现在正在正厅品茶。”管事将荣焉引到了正厅门口,“小人想着若是公子还不回来,待会就找个由头送客了。”
荣焉抬头看了看天色:“他算是我的旧相识,今后若是再来,不管有没有拜帖,我在不在府里,都将人请进来就是。”说完,伸手去推房门,“让人准备一点糕点蜜饯送来。”
房内安静的很,荣焉走近了才发现苡仁正伏在桌案上小憩,半张脸露在外面,睡的无知无察,明明是在别人府上,却一丝防备都无。
荣焉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苡仁缓缓坐直了身体,一双圆睁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瞪着荣焉看了半天,才完全醒转过来,打了个呵欠:“你回来了?徐人的朝会好玩吗?”
荣焉被他这一个呵欠又勾起了困意,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朝会又怎么会好玩。”
苡仁想了想,而后点头:“想来也是。”
荣焉倒了杯茶递给他,目光从他脸上细细地看过:“看来太子没有骗我,你在他府上确实过得不错。”
“你跟高淙也认识?”说到这儿苡仁又点了点头,“也对,你都能去纪王府上赴宴,认识太子也不稀奇。怪不得今晨出门的时候他说要亲自到你府上坐坐,顺便接我回去。”
荣焉的动作微顿,凝神看了苡仁一会,突然问道:“听起来你与太子很熟?”
“我之前救过他的命。”苡仁皱着眉头喝了口茶,似乎极不喜这味道,放下了茶盏,对上荣焉探究的目光,兀自解释道,“我初到陇城的时候刚入秋,就住在城外的山林间,既能躲避齐柯那几个手下,难得到了北地,也顺便找找以前我只在书本里见过的药材。”
苡仁有些嫌弃地将手里的茶放下,继续道:“然后我就在山里碰见高淙带人来打猎,为了追一只野鹿,他跌下了山涧,我把他救上了岸,还顺带把他摔断的骨头给接好了。看见他的手下找过来我就走了,没想到他居然是太子。”
“这么说来,那一日他从纪王府把你带走,也是你乐意的了?”荣焉揉了揉额角,轻轻笑了一声,“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二人说着话,瑞银敲响了房门,端着准备好的糕点蜜饯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苡仁面前。
苡仁道了谢,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盏,微蹙眉道:“你们徐人一直都喝这种茶吗?”
瑞银茫然地望向荣焉,荣焉轻轻笑了一声,示意他下去。而后指了指身边的糕点:“徐国并不产茶,尽管已经跟魏通了商贸,但是送进来的好茶有限,以前我也喝不惯……”
苡仁听了他的话,又低头喝了一口,面上的嫌弃还是十分明显:“你到徐国不是还没我时日久,这么快就喝的惯了吗?”
荣焉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可能因为我现在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也就没心思操心这种小事了。”他说完看向苡仁,“既然你在这里待不惯,不如早些回家去?今日是元朔日,齐将军独自一人未免有些凄凉。”
苡仁放下茶盏,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虽然齐柯对你有救命之恩,但我劝你还是别太相信他,你就不怕将来回到魏国,被他坏了你的大事?”
“与之结交总比结仇要好的多。”荣焉慢条斯理道,“而且我劝你回去又不是为了齐柯——虽然我不希望你住在纪王府,也不代表太子府就是合适的去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改到明晚睡前吧!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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