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加班起来不是开玩笑的，确实不是开玩笑的。
展台的搭建对于柏沁这样的全能选手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加上一个时间期限的话, 那这件事就开始难起来了。
柏沁最恨拖沓和死线, 但又是每天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这期间还要穿插着大货的进度，虽然有市场部的采购盯着, 柏沁这边却完全不敢放松。
接下来的日子, 他的整个进度都转变了方向, 开始向着展览进发。柏沁每天干的事情就是, 早晨开会，中午审稿，下午联系供应商, 晚上做装修设计图，中间还穿插着盯大货进度。
这么持续了几天，柏沁刚刚好了点的感冒, 又像复发了似的开始狂流鼻涕。
上上周是在工厂里度过，天天盼着回来吹空调, 现在在办公室吹空调了，又是另一种形式的痛苦。
工作等同于痛苦。
没有例外。
哪怕他这种天赋加后天吃艺术饭的选手，当年市美术统考前十名，一路顺风顺水上综合院校的人, 设计应当是他喜欢的工作，他都觉得力不从心。
“啊啊啊……”柏沁抱住头。
但所幸这些痛苦之中，还有让他能放松的一席之地。
他住秦安启家第二天了，还带了一周的衣服和他的宝贝猫过去，他现在都特想采访一下秦安启, 那晚说这句话是不是特别后悔。
不过为了不让秦安启把他撵出去，他自告奋勇开始投喂秦安启。他也不怎么会做饭，发微信跟卢枚清取经，加班只能给秦安启做做早餐，但柏沁乐此不疲，不觉得累。
转眼，距离展览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宣传册打印完毕，大型展板和软装进行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倒是顺风顺水，没有出太大的差池。
但他万万没想到，出差池的居然是秦安启那边。
Trea想在现场做概念店，饮品和小甜品加上卖产品。现场也有专门的餐饮区，因为他们的情况特殊，主办方虽然没有反对他们在展商区域做这么一块特区。
但随之而来的场地问题就很麻烦。
秦安启并不希望两片区域分开，这么僵持了一阵子，主办说只要现场的设备能跟上，那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这些设备在店内可以运用，到了一个简陋的现场，电、水供应不足的情况下，未必能有最好的效果。
柏沁所提供的装修方案是已经给他规划好了区域，还是加班了两个凌晨赶制出来的。当他下班钻去秦安启的房子里，听见这个消息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你说什么。”柏沁瘫坐在沙发上，“你先等等。”
“？”秦安启端着咖啡杯，在旁边看着柏沁。
“……你让我先消化消化。”柏沁用手搓搓脸，把猫抱到膝盖上看秦安启，“你的意思是，如果这边没办法把设备跟上，这个装修就要大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秦安启也有点为难的样子，“我这边会尽力的。”
柏沁有点绝望，他靠着沙发，脸埋在软软的靠垫里：“……你有几成把握呢。”
“七成。”秦安启道。
“很高了。”柏沁道，“但是……”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秦安启闭着眼喝了口咖啡，“我们还是要做个plan B。”
“……啊啊啊靠！”柏沁要哭了，“你就是不给我睡觉。”
“……没有。”秦安启说，“明后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
柏沁噘着嘴：“知道了知道了。”
秦安启说的话，他能怎么办呢。
毕竟现在自己还带着儿子还占着人家的家里，空调吹着还不交房租，本来就够不要脸的。
柏沁去洗了个澡，反正今天时间还早，他准备先做个简易的平面草图，有了大概的思路之后，做起来也就方便不少。
他把猫放在笔记本旁边当垫子抱着，抱了一会又嫌弃热，把它丢到地板上让他自己玩。
构思到一半，柏沁面前放了一个盘子。他掀起眼皮，看见一盘子水果放在面前。
“谢谢。”柏沁有点惊讶，抬头道，“你太客气了吧。”
秦安启没回答，搬着笔记本坐到他旁边。
柏沁主动把自己构思的草图给秦安启看：“如果两个区域分开的话，我们展览的区域就变大了，反而有点空旷，你要做点联动哦？把顾客吸引到我们这边来，发发小礼物什么的……”
“小礼物。”秦安启重复了一句。
柏沁立马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欸……”
“做点钥匙扣什么的，不错。”秦安启手指敲动键盘，大晚上的，他的微信群里还很热闹。
“……大哥。”柏沁说，“你意思是我临时还要搞几个纪念品出来是不？”
“不一定是钥匙扣。”秦安启道，“或许可以试试做餐具，例如勺子一类可重复利用的。”
“重点是这个吗？”柏沁无语道。
秦安启看了他一眼，接着把果盘端到了柏沁面前，一脸面无表情看着他。
柏沁烦躁道：“不吃。”
秦安启也不勉强，放回了桌上。柏沁看着他自己给自己叉了一个，嘴一鼓一鼓地嚼着，挺可爱的，马上就原谅了他。
“如果有类似的纪念品，就像之前劳伦斯设计周给的胸针那样可以重复用的，稍许成本高一点也没有问题。”秦安启转头看他，“你有想法吗？钥匙扣和徽章并不实用，小勺子的时间够……”
“别说了。”柏沁叉了块菠萝怼到他嘴边，秦安启楞了一下，柏沁道，“张嘴。”
秦安启乖乖张了嘴，有些莫名地看他。
“毕竟是商业设计周，不是Trea的开业典礼。”柏沁又叉了一块菠萝，放到秦安启嘴边，“张嘴。”
“……”秦安启蹙眉，“你想说什么？”
他说完还是张了嘴。
“没什么，明天我开始做没有问题。”柏沁说，“做这种东西之前，秦总还是要先想一下，到底有没有必要，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了无用功嘛。”
秦安启嚼着垂下眼：“也是，明天我会去公司讨论一下再给你结果。”
柏沁看看他：“你也累好几天了吧，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答应王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不是。”秦安启摇摇头，“不后悔。”
柏沁笑了起来：“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没事。”秦安启坐在他旁边没动。
柏沁随他便，自己管自己画草图，画得入迷了也忘了时间和困顿，等回神的时候想起来，秦安启这不会是因为要自己加班在愧疚吧。
柏沁想着叉了盘子里的水果侧头去看他，秦安启已经靠着沙发背，垂着头睡着了。
头偏向他这一边，穿着睡衣的样子很柔软，睫毛长得像娃娃，闭上眼的时候特别好看。柏沁肆无忌惮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抬起手推了下他的肩膀：“秦安启？”
秦安启迷迷糊糊睁开眼，手按到了柏沁的手背上。
他随即又侧过脸，睡了过去。
柏沁的心跳又逐步扩大扩大，他想维持这个动作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凑近了一些秦安启。
近到自己要开始对眼儿……不是，近到自己的鼻尖还差一点就能怼到对方的脸上。
他觉得秦安启真的好香啊，是一点点让他沉迷的香味。他洗澡的时候特地闻过秦安启的沐浴露，味道很像，却又差那么点意思。
就在此刻，秦安启动了一下。
柏沁脑内一炸，立刻弹开坐回了旁边，感觉自己颈部的动脉在催促着他清醒，他也确实清醒过来。
他又特么在干嘛……
“你弄好了吗？”秦安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尾音软软的，“……抱歉，我睡着了。”
“嗯。”柏沁吞了口口水，把ipad关上放好，“睡觉去吧。”
两人互道了晚安，柏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用手按着胸口，躺倒在了床上，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第二天，柏沁又忙到昏天黑地，下午实在累到不省人事，五点多趴在电脑前睡到六点，孙树过来叫都叫不醒，直接掐他人中。
柏沁被掐醒，一脸惊恐看着他。
“老大。”孙树道，“我以为你不行了，小宋都去打120了。”
“你特么才不行了！”柏沁揉了揉脑袋，“我躺会，别烦我。”
“回家睡嘛。”孙树道，“今晚又没什么事儿了。”
“别管我了。”柏沁又趴了回去，“我困死了，睡一会就回去。”
孙树只好道好，和其他人离开了办公室，还贴心给他关了灯。
柏沁睡得迷迷糊糊，接下去的三个小时内就在冷热交替和梦境虚实间来回横跳，一会赶不上火车，一会在风雨交加的教室里准备高考。
直到他梦见自己在厕所里，刚拉开裤子准备放水，有人开始噼里啪啦敲厕所门。
“……卧槽！”柏沁转头，“谁！”
整个厕所四面墙都倒了，他一下暴露在一个旷野里，羞耻感直冲脑门儿。
“！！！”柏沁一下坐起来，喊了一声。
在黑暗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他听见自己手机不停在震动。
柏沁揉着太阳穴接了起来。
“喂……”
柏沁闭着眼含糊道。
“你回家了？”秦安启问。
柏沁一下睁眼，道：“……哦，没，我在办公室睡着了，太累了。”
秦安启有些惊讶：“你还在办公室？”
“啊……是。”柏沁道，“几点了？”
“十二点多。”秦安启说，“我以为你回家了，我刚回家，没看见你。”
“嗯……我好困。”柏沁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我在办公室睡一觉算了，我走都走不动。”
秦安启道：“太冷了，你感冒刚好，回来睡吧。”
柏沁在黑暗里睁开眼，他看见走廊里有光，那句“回来睡吧”却成了一句柔软又轻飘飘进入他心里的话。
可他真的很困，是难以言说的疲惫。
“……要不我过来找你。”秦安启说。
等柏沁反应过来，秦安启已经挂电话了。
他站起来撸了把头发，慢吞吞背上包下楼。人有点晕，等到了楼下，柏沁点了根烟站在门口，脑子空空的看着毫无一人的写字楼前的小广场。
等了一会，他就看见路灯下挺拔的男人。
可能因为晚上冷，秦安启给自己套了一件薄外套。他看见柏沁的时候，柏沁分明也看见了他因为光斑在眼里映出的那一点光。
那一点因为暑气、或是因为做不完的工作而堆积起来烦躁的疲累感，就这么被秦安启抚平了。
秦安启已经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没说话，柏沁右手双指夹着烟，另一只手忽然一伸，抓住了秦安启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柏沁：虽然我还没搞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就是控制不住想吃对方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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