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 有人喊着“齐了齐了”的时候，柏沁抬头，看见了走进他们展台的沛沛和杰明。柏沁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
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柏沁和他们有矛盾，但具体到底是什么矛盾, 大家大概也知道就是柏沁可能喜欢过沛沛最后沛沛却和别人在一起这件事, 并不知道他是被出轨的那个。
柏沁这几年来一直没说, 大概就是想给他们保留最后一分体面。
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要脸, 每次聚会都眼巴巴地往前凑, 似乎盯准了他是个老好人不会把这事儿抖出来。
“柏沁他们公司的展台好漂亮啊。”沛沛扶着杰明的手臂道，“我们一人去买杯奶茶，支持一下他的事业嘛。”
柏沁听见就似笑非笑喊道：“喝奶茶隔壁Trea可不给我业绩分成，要不你们买点纪念品吧。那边商品选购区看见没……？”
说着就要把他们俩往礼品区域带。
沛沛可能就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柏沁还真的当真了，礼品区的东西还都不便宜, 当即有点尴尬。
“支持一下柏沁的事业嘛, 喜欢什么我给你买。”杰明说着看了柏沁一眼, “和柏沁也好多年没见了，我们毕竟当年还一起上下课，做专业课也是被分到一个小组呢。”
艾维在旁边听不下去了，阴阳怪气道：“哦，亏你还记得啊？当年柏沁可是大方得啥都和你分享，给你带饭，给你带课业材料, 还给你……”
柏沁打了他一巴掌背：“话那么多呢？你也支持下我事业，快点。”
艾维：“……”
付琼看他们说得热闹，余光瞥见了秦安启想默默退出走开，想了想道：“秦总？”
“嗯？”秦安启看他。
“真的不一起去么？”付琼道。
“不了。”秦安启说，“我还要准备明天的展览。”
付琼就不勉强了：“那好吧，好可惜。”
他接着又笑笑：“有机会呢，让阿柏带你来我家吃饭。”
秦安启应了一声，可能莫名觉得这话显得他们太熟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顺着说下去。
转眼的时候，就看见柏沁满脸不爽地正好撇向了他。
秦安启眨眨眼，避开了柏沁的目光。
此时，大家都在做收尾工作，进场通道已经关闭，场内至今不出后，人显然少了很多。现场开始整理打扫，为明天做准备。
秦安启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去。
柏沁攒了一堆的名片，交给了宋晓潇叫她回去整理好，又交代了些别的事情。晚上六点，场馆开始清空工作人员，大家才陆陆续续准备出门。
夏日傍晚，天还敞亮，微风和着余热，空气中都饱吸了水分。柏沁和其他人告别，秦安启早已不见踪影。
今晚虽然和他说了要住他家，但也不知道要和这群闹腾的人吃饭玩闹到几点。
和大学同学的聚会无非回忆过去，聊聊现今的工作和生活。有事业的聊事业，有对象的聊对象，柏沁现在什么都不想聊，只想赶紧填饱肚子，早点回家。既然打定主意早退，还能赶着晚上早点去秦安启家里和猫亲近一会。
所以上了桌，别人都开开心心聊着，就他一个人在专心致志吃着。
酒过三巡，人的话题不免放开了一些，有几个喝得面红耳赤又真不太了解当年事情的同学，话题就在他们三人身上兜兜转转。
柏沁其实早就已经放下了，无所谓，就是看那两人站一起就颇有恶心人的化学反应，但因为同学间的关系不错，他也懒得计较太多，不想打扰大家的兴致。总之他在心里已经默默告诉自己，这次之后就两清了，但凡再有他们俩的聚会他铁定不来。
“阿柏那个时候很受欢迎啊，明明就是我们系草级别的。”一个同学道，“不过就是人烦了点，看起来特别不靠谱，要不然……”他目光晃了晃沛沛的方向，“你看，姑娘最后还不是都比较喜欢可靠的？”
“我就记得阿柏那时候特别有意思。”另一个同学道，“我和他一个初中高中的呢，算是发小，别人喜欢女孩都特别害羞清纯啊……都写写情书，送送早餐，他呢？他天天揪别人女孩辫子，还喜欢欺负人家。”
“我没有？！”柏沁从盘子里抬起头来喊道，“我哪有？！”
“都十来年了，你肯定不记得了！”那同学指着他，“当时我就发现了，柏沁肯定是喜欢谁就欺负他！”
“确实啊，深情和他从来就没搭边过。”付琼给他夹了菜，撑着头揶揄他，“有时候柏沁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对方吧，每天都跟个小孩子一样。”
柏沁手顿了顿，嘴里还有半个虾尾。
接下去他们在说什么，讲什么话题，柏沁都没有再听进去。他又含了虾在嘴里，连着虾壳嚼得嘎吱作响。
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付琼用手拍拍他的膝盖：“喂。”
“嗯？”柏沁应了一声，呆呆看着前面的菜目光空洞。
“想什么呢你。”付琼道，“今天怎么傻兮兮的，酒也不喝……难道是你家里有人等啊？”
“咳咳咳咳……”柏沁一阵咳嗽，无奈地看了一眼付琼，“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觉得你奇怪啊？”付琼说，“所以你到底一个人在思考什么人生？”
“在想欺负人的事儿。”柏沁擦擦嘴，低声问，“我……我真这么恶劣么？”
“不能说恶劣。”付琼说，“你可能有时候自己会模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那时候是小男孩，表达喜欢的方式当然就是喜欢逗逗人、欺负人啊……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肯定成熟了啊。”
“嗯……”柏沁撇撇嘴。
付琼补充道：“隋桢大学时候追我不是也这样，你还差点因为这个跟人家打架，你忘了？”
“有点印象。”柏沁含着筷子道。
“所以你想起了谁。”付琼忽然凑近他问。
“啊？”柏沁慌乱摇头，“没想起谁啊？”
付琼早就已经把他看得透透的，他边哼哼边退回身子到自己座位上：“不和我说也没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我知道什么？”柏沁吞了口口水。
“我问这话时候你想到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付琼笑笑，拿起酒杯磕了一下他的杯子，“对吧？”
柏沁听见杯子清脆的磕碰声，像他脑中一根紧紧绷住，忽然断裂的弦。
付琼说的对，他再清楚不过了。
柏沁今晚心神不宁，或者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平静，今夜从他们说起第一个字开始，他的脑子里都在转悠着秦安启的样子。同学发小说的那些他小时候欺负喜欢女同学的事情他一件事也不记得了，那些模糊的记忆都被冲走在了长河里，唯独此时此刻，每一句什么“欺负”“喜欢”，都按在了秦安启的身上。
喜欢。
喜欢逗他，看他特别害羞的样子。
又会因为他偶尔的语句，变得迷茫起来。
会因为见面开心，会因为不能见面难过消极。
柏沁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层面的东西，秦安启对他的诱惑力是他自认为秦安启对他单向的东西，但如果换一种说法，变成柏沁对于他的单项感觉呢？
那不就是“喜欢”吗？！
但男的喜欢男的这件事……这题真的超纲了。
越想越离奇，他连嘴里在嚼什么都不知道，耳边是闹哄哄的劝酒声，他虽然滴酒未沾，脑子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个念头，它在柏沁的脑海中誓要冲破千军万马，在他的脑海中拼命挤出。
他现在非常想……他想见秦安启。
他想确认一些东西，这秦安启身上及在他身上的变化。
柏沁想完放下筷子，看了眼手机，晚上八点半。
可能是动静很大，付琼在旁边微微侧脸。
“要走了吗？”付琼问道。
“嗯。”柏沁应了一声，从座椅背上拿了自己的包挎上，“这顿我请了，你们继续吧，我得先走了。”
“去吧，我一会和他们解释。”付琼笑了笑，对他竖了个拇指，“加油。”
“……”柏沁总觉得付琼这笑容里有种莫名洞察一切又不挑破的诡异感，“啊……好，拜托学长了。”
柏沁站起来和其他人告别，倒是没几个人听见，沛沛遥遥看了他一眼，艾维还隔着桌子喊他别走，柏沁对他们挥挥手，把这些乱哄哄的声音甩在脑后，关上了包房的门。
他买了单，立刻快步走入了夜色之中。
夜里的轻轨上满满当当的人，柏沁面对着门看着外面的景色，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他在玻璃门上看着自己的倒影和城市明亮的灯火交融在一起，叠图成了仿佛有光影的滤镜。
他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五味杂陈。
冷静下来之后想，看见秦安启又能怎么样。
认清这份感情是一瞬间，但消化掉这件事却要花他很长的时间。
撇开所有的不谈，同性恋这个词，他从小到大虽然接触过的人也有……毕竟是读艺术院校，校风自由又开放，而且身边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几小时前还在和对方坐一起吃饭的付琼。
但当它忽然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比谁都不知所措。
柏沁用手指点着玻璃窗，仿佛在点着外面的星火：“……”
这想摸摸不到的飘渺感觉，和他当下的心境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开窍了吧。
要开始追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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