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沁把剩下几口豆浆嗦完, 丢进了垃圾桶里，接着在办公室放下了包走出了办公室, 想去厕所“偶遇”一下孙树。
他刚走出办公室的门, 两个人迎面走过来。
这层楼面只有青山一家公司, 虽然偶尔也有客户前来, 但柏沁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 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绝不是客户。
花衬衫, 大油头, 尖嘴皮鞋高邦袜子, 一胖一瘦，柏沁看他们迎面走来的时候眯了眯眼。
擦肩而过, 看他们要走到前台的时候, 柏沁转头道：“你们找谁？”
两个看了他一眼, 其中一个道：“孙树在吗？”
“我们找孙树。”另一个说。
柏沁多看了他们两眼, 指指外面：“里面人都在上班, 方便外面谈吗, 我一会喊他过来。”
“你是？”一个人问。
“我要给你递张名片吗？”柏沁翻了个白眼, “过来，这边。”
两个人面面相觑, 接着跟上了柏沁的脚步。
拐角进了安全通道, 身后那瘦子拍拍柏沁：“哎, 你是前几天打过电话给你那同事吧。”
“孙树欠多少钱？”柏沁站定了，从兜里摸了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 “电话里说不清，他是怎么欠的，为什么欠，你们和我说说？”
“自己借的网贷，什么原因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催债公司的，就负责催债。”瘦子点了根烟，在烟雾后面打量柏沁，“你是他同事，你能给他还吗？”
“我给他还我总要先了解情况吧！”柏沁也不客气，“你们现在往这边一站要钱，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骗子？”
“那你让他来对峙。”瘦子说。
“对什么对。”柏沁道，“留个电话给我，等我和他了解完情况属实，再讨论下办法给你答复。”
“那不行，我们今天肯定要拿着钱回去。”瘦子说，“如果一分钱拿不到，我们和那边也不能交代啊，大家都是打工的，对不对？”
柏沁道：“说了我要去问问，你们听不懂？”
柏沁看了眼手机：“我这儿也上班了，现在跟你们就是闲聊扯皮，如果你们继续要扯我只能先报警，我知道去警察局也就是调解一下，你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对不对？我们也别弄那么难看。”
“你威胁我啊？”瘦子说。
“没威胁。”柏沁说，“还有两分钟啊，我很忙的，两分钟后要么报警要么走人。”
然后柏沁就站在那边看着他们。
他身高比起两人不矮，双手插袋站着，总还有种压迫人的威慑力。
最后两个人败下阵来，道：“转告孙树，想和解就直接存钱，可以给他免一点滞纳金，我们主要也就是想拿回本金加点利息。”
“知道了。”柏沁跟着他们后面，走到了电梯门口，亲自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才回了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旁边有个人拍了拍他，柏沁回头一看，是一脸惊恐的孙树。
“老大……”
柏沁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强行把他带进了茶水间。
“等等等等……”孙树低声缩着脖子，“老大疼疼疼耳朵耳朵耳朵……”
“耳朵给你拽掉！”柏沁牙咬切齿低声道，说着把茶水间的门关上，背靠着桌面，“给我交代怎么回事！”
“老大你能不能先别问……”孙树说。
柏沁打量了他一会，孙树扶着自己的黑框眼镜，几天不见总有些憔悴的样子，他缩着脖子靠在茶水间的门上，低声道：“老大对不起……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但我没敢出来。”
“为什么忽然借那么多钱？”柏沁问。
孙树挠挠头：“……也不是忽然。”
柏沁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动作不重，孙树却有些害怕地缩起了脖子。
接着他踌躇半晌，才靠在墙上说起：“我大概四个月前，因为和女朋友谈婚论嫁，她要求我全款买房。我现在的存款吧，付个首付勉强够呛……但付完，我不光一点积蓄没有，甚至可能还没办法付装修款……我和她沟通完这件事，就想说把结婚这件事先搁置一下，她之后表示首付就首付吧，过几年也行。”
“之后某一天她要求我把钱打给她，她和我说可以有个便宜再折价的中介的什么什么。”孙树说，“等我零零总总凑完，我也没多想，我就打给她了。”
“她骗你？”柏沁吸了口气。
“她……她拿去还钱了。”孙树低声道。
“还什么钱？”柏沁蹙眉道。
“她之前买东西，信用卡刷爆了又沾网贷，才这么骗我。”孙树道，“……然后这么全还完还差点儿，她又喊我贷了点。之后我还不上，又继续借……循环往复，填不上窟窿了。”
孙树越说越小声：“老大你别骂我，我知道错了。”
“……”柏沁目瞪口呆，又不知道骂什么，半晌他道，“你和，这女的分手了吗？”
“……我现在还哪儿有心思提分手的事情……我现在特么就想活下去。”孙树揉了揉头发，“但我还有那么多钱要还……”
“让她还你啊！”柏沁说，“我当时就觉得她有问题，天天吃你住你用你的还在外面借钱让你还还怂恿你借钱？孙树你多大个人了，条件又不差，你想什么呢你？”
“老大。”孙树哭丧着脸，“八万块钱，其实我省吃俭用一年也就还上了，可他们限期我一个月内还，如果不还就开始打我电话，来我公司闹，骚扰我家人朋友，现在好像已经开始了，我真的好绝望啊。”
“知道绝望，当初能不能醒醒？我至今不懂那女的到底怎么给你下蛊了。”柏沁叹了口气，“八万本金多少？能谈谈吗？利滚利的部分超出范围一分钱都不给。”
“……”孙树抱着头蹲了下去。
“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啊。”柏沁说，“你别那么担心。”
孙树点点头，柏沁拍拍他后背：“这几天工作忙，事情都是成堆的来，我能帮你就尽量帮帮你，你别把太多负担心思放这上面，虽然这么说……肯定没用……”
孙树道：“……好，真的不好意思老大，我真的特别……不好意思。”
“行了。”柏沁拍拍他肩膀，“回去吧。”
等孙树走后，柏沁站在茶水间叹了口气。
完全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更想不到这些事还是发生在自己同事身上。
他觉得孙树想和自己开口借钱，他显然已经到了某种走投无路的境地，但这口开了，基本就相当于把自己所有的尊严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这女人的把戏也高明啊？借着和孙树结婚的名义，先试探孙树到底身上有多少资产，能坑一点是一点，最后还剩下一点，他工作稳定信用不错，担保个几万完全没问题。
真的，他现在就后悔自己怎么就把那快艇还让给这种作精！他和秦安启脚踏小天鹅船在湖上漂，没踩踏板踩崩溃。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柏沁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把咖啡一放开始今天的工作。
孙树一会也来了，坐在旁边捧着早晨没吃完的早饭咬，柏沁拿笔点了点：“吃快点，一会行政来看见又说你。”
“哦哦。”孙树点了点头，透过隔板眼神可怜兮兮地看他。
柏沁有点于心不忍。
但八万块钱吧，让他一时间拿出来，确实也不是个小数目。
柏沁把黑板拉过来，把他们想做的产品一个个写在白板上：“手上事情放一下，开个小会。”
“昨天的三个logo我看了，每个都很美，果然做这种文艺腔调的东西还是小宋你们组强项啊。”柏沁对宋晓潇笑了笑，竖起个拇指，“不错。”
宋晓潇道：“谢谢谢谢！”
“虽然不错。”柏沁拉长声音，“但是……”
“没有但是。”宋晓潇喊道。
“宋晓潇，你想不想干了？”柏沁用笔划了一下，“logo给我继续深入，现在这个都不是成品，争取今天之内做完，我要发给对方了。”
柏沁说到这里就顿了顿，想起自己还要跟对方的妈斗智斗勇就一阵难以言说的头疼。
交代完了事情，这边他继续手头的工作，快下班的时候交了方案，柏沁在思考是今天整理完发给秦玥他们方面，还是等明天再发。
毕竟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周四这场临时股东大会的召开会发生什么结果，秦安启现在又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结合之前的事情看来，秦玥伙同供应商抬高给鹊茶的原材料供应价格，如果昨天秦安启以这个款项采购进来，难免在这期间就是另一番说辞。但秦安启没有让她得逞，反而捉住这一点反将一军。至于最后秦玥的股权变更最后能否成功，就是另一回事了。
柏沁双手交叉，按下了电脑关机键，却正好接到了秦安启的电话。
“柏沁。”秦安启说，“你在公司吗？”
“在。”柏沁听见他声音里有点疲惫，担心道，“你下班了吗？我以为你会很晚。”
“我在你楼下，已经开完会了。”秦安启叹了口气。
“怎么样，感觉你很累。”柏沁说，“上来吗？我给你泡杯咖啡，公司都没人了。”
秦安启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柏沁一会去门口接他，秦安启穿了一身正装，头发尽数梳在脑后，深刻的五官外露也毫无缺点，帅得和他初见时那种怦然心动感，柏沁道：“去我办公室等我吧，秦总你辛苦啦。”
等他拿着咖啡进了办公室，看见秦安启在看他的办公椅：“怎么了？”
“这是你送我的那把椅子。”秦安启说。
“对啊，坐得腰不痛。”柏沁拍拍自己的腰，“男人怎么能腰不好……”
秦安启看了他一眼，柏沁赶忙道：“坐吧，我坐树树的椅子。”
他把孙树的椅子拖过来，关心秦安启：“你没事吧？顺利吗？”
“嗯。”秦安启道，“挺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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