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逃回房间后,她一共想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狡辩方法,辩词从打死不认的“我不是,不知道,别瞎说啊”到迫于无奈的“我抛弃本丸跑去敌营我也不想的,我那么爱你们怎么会去当二五仔呢”,越找借口她越觉得自己仿佛抛弃未婚先孕女友的渣男,如果就这么沉睡过去了那还好,问题是她只喝了点米酒,远没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程度,而且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连续醉几日吧。
干脆抓几个短刀跑路吧,不对她在想什么!
而且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抓谁呢。
栗子垂头丧气地待在屋子里等着山姥切国广上门清算,但她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人敲门。栗子仔细想了想,这些都是稻荷栗子做的事,关她齐木栗子什么事。嗯还是问清楚科学栗子,什么时候可以把她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吧,这个烂摊子她要不起再见。
【哈……刚才在睡觉,怎么了齐木栗子,慌慌张张的。】
啊。
『稻荷栗子原本是时之政府的审神者?』
【嗯?有这么一回事吗?没听她说过,等等我上次调整脑波数据,进行单向重连的实验成功了,我帮你连上稻荷栗子你自己问。】
诶突然就变得这么便利了吗——等一下她之前可以和平行世界的所有栗子进行交谈来着。
『稻荷栗子,你原本是时之政府的审神者?』
「嗯。」
是和科学栗子截然不同的冰冷语气,虽然科学栗子没有告诉过她稻荷栗子的人设——只要没人发现她不是稻荷栗子,次元壁就不会破损。也就是说,在周围没有熟悉稻荷栗子的溯行军存在时,栗子不用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格。
但栗子大抵知道稻荷栗子不像是好说话的人,仅有的几次交流,让她察觉稻荷栗子的性格非常冷淡,是容易树敌,如果不是实力强可能会被人套麻袋的性子。
『为什么你要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啊,而且上次联络时都没有告诉我……如果我露出马脚导致次元壁崩了那该怎么办?』
「我以为你已经见过山姥切了。」
『所以你离开时之政府去溯行军队伍的理由是什么?』
栗子有些好奇。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小伙伴,但是和小七他们比起来,栗子觉得溯行军还是更像副本里的小怪。
跟着小怪混是没有前途的!
「与你无关。」
稻荷栗子不准备回答。栗子应了声『是呢,和我没关系,反正我只要等着科学栗子把我传送走就好了……』,她原本是不准备生气的,栗子一向好脾气,要不也不会被爸爸当做“家里最后的良心”——虽然是爸爸自己太不争气的缘故,但是大哥对待爸爸的态度简直鬼畜,二哥要好很多,但是爸爸总是能在各方面充分展示自己的没用,踩到二哥顺手虐人那根线。只有栗子,就算心里吐槽,也会妥帖地帮爸爸处理好每一件事,更不会冷嘲热讽说出伤人心的话。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栗子,在完全不打算,也不想要生气的情况下,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句『所以明明是和我没关系的事情,还把我扯进来,你们也太自我中心了!』
「无关吗?难道你认为我希望与你交换身体?」
栗子一愣『抱歉。』
她失言了,居然把自己穿越到异世界的不安,担心次元壁崩塌影响到爸爸妈妈他们的恐慌,发泄在同样是受害者的稻荷栗子身上了,简直,最差劲了。
「山姥切的事情你不用管。」
栗子脑海中浮现了山姥切国广看见她——准确来说是看见她这张脸时,脸上的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栗子一时没能答话。
「……还有一件事。」那边,稻荷栗子似乎思忖了许久,漫长的沉默,时间久到栗子以为那边早就掉线了,稻荷栗子才继续说「你还记得我们彼此间能联系时的那一天吗?那个时候,我们交换过一次‘这个特殊的能力开通时互相的体验’,只有你是与众不同的,后来泽田栗子有过一个猜测,你还记得吗?」
『什、』
栗子思维停住了。稻荷栗子所说的,她出现超能力的那一天。
对不起她那个时候太小了只有六岁,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真的记不住了。
「别太相信科学栗子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吧。人在这世上能信任的充其量只有自己——就算对方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也一样。」
稻荷栗子的这句话字面上理解有些歧义。但栗子想,稻荷栗子不会是让她相信科学栗子的意思。毕竟她们就是因为科学栗子的实验才陷入了今天这种困境。但是科学栗子似乎也有她为难的地方。
想不明白的事情栗子干脆不想了,很快稻荷栗子就断了通讯,到最后栗子也没问出来为什么她要离开时之政府投向溯行军。
第二天栗子顶着黑眼圈飘出了房间,昨晚几乎一夜未睡,栗子在走廊撞见了小七,小七和五虎退的小老虎们一起玩耍着,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栗子迟疑了一下,她寻思着“该来的总会来”开口问:“山姥切先生呢?”
“唔,被被吗?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阵去了,要过两天才会回来吧。”小七回过头来,并且回答。
“哦……”栗子点了点头。
“说起来,山姥切那家伙,今早好像是主动要求地出阵吧。”和泉守兼定路过时说。
“是哦,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我本来今天是打算让清光带三日月熟悉下与溯行军的战斗的。”小七皱了皱眉,因为山姥切坚决的态度,她才临时改了出阵名单。
栗子:“……”
好像是她的错诶。
而且听小七的语气,山姥切应该是没有把“她”是这座本丸原主人的事情告诉小七——还好没说,不然栗子真的要无地自容了。00037号本丸的原主人跑去敌方阵营还回来当二五仔,这个剧本真的是……太糟糕了啊!
栗子捂住脸。
但老实说山姥切的反应让她松了口气,只要山姥切不说——不管他是相信了栗子“我只是一个刀匠,什么都不知道”的狡辩也好,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所以沉默,栗子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着科学栗子接她走,其余的事情留给稻荷栗子自己处理!
何况稻荷栗子的态度也是让她别理会山姥切。
即使内心还残留着一丝不安,但是,栗子还是选择让“侥幸心理”占据自己的思考。然而,这样的不安,伴随着轰隆的雷鸣,闪电撕裂了墨色的苍穹,在山姥切国广率队出阵的次日夜晚,在栗子看见倒在时空传送装置前浑身浴血的厚藤四郎时,在她心底被无限放大,最终成为了一望无际的深渊。
“狐之助,帮我去把符纸拿来!清光,带厚去手入室,药研过来帮忙!”小七震惊地看着时空装置前的这一幕,她提起裙摆转身往手入室里跑去,向身旁的人吩咐,刀剑和式神们赶紧照办,栗子呆呆地看着装置前被血染红了大片的土地,站在她旁边不远处的大和守安定同样注视着那片殷红,他蹙起眉:“怎么会只回来了一振?”
在审神者运用灵力为厚藤四郎修复本体进行治疗后,厚藤四郎的重伤得到了控制,他虽然没有立即醒来,但已经脱离了危险,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由药研看着他。
派出去的部队只有一振刀回来这件事,给本丸,乃至时之政府都带来了不小的打击,时之政府有一套强制召唤付丧神回本丸的程序,是在回本丸时的便携式时空传送装置出故障后,狐之助会向本丸联络告知坐标,审神者启动术式将所有出阵的付丧神强行带回。
但是这次这个程序却罕见的失效了,厚藤四郎回来时手里紧握着几乎被破坏的便携传送装置,跟随第一部队一起出阵的狐之助失去联络,其余刀剑不知所踪。
在这样的情况下时之政府召集了几位大佬级别的审神者共同商榷,小七前往了政府本部,她回来后组织了目前本丸的最强部队——第二部队,并亲自率队前往1221年(承久三年)带回第一部队的剩余队员,让留在本丸的刀剑,等厚醒来后,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通过狐之助与她联系。
狐之助是管狐,由时之政府派遣给审神者的一种式神,每座本丸的狐之助都不止一只,狐之助之间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进行联络。
承久三年,应该是承久之乱吧。
后鸟羽天皇难以管控镰仓地区,与幕府最高执权者北条氏积怨已久,于承久三年的五月十五日发布了倒幕的诏令,两方交战,以朝廷军兵败,天皇被流放到隐岐岛作为了结局。这件事也让“自古以来皇权神授”的地位遭到了动摇,武士政权得到巩固,幕府在政治上确立了对朝廷的绝对优势。
时之政府的目的是维护历史;而溯行军的目的是修正历史……那么,溯行军应该会保护天皇不被北条军打败。
承久三年到底出什么事了。
在本丸如高压锅里的开水般忙得沸腾不停时,栗子一直安安静静地收集着情报,没去打扰任何人。科学栗子还没有发来联络,月华如水,本丸的夜晚陷入了一片宁静,仿佛白天的忙碌,小七的决断都不存在般。
栗子站在了时空传送装置前。渗入土地的血迹已经看不清晰了,但是轮/盘上似乎还沾着点,栗子闭上眼就能想起那天厚藤四郎回来时一身的伤,深可见骨。她看着传送装置上的数据,向它伸出了手。
“刀匠小姐要去哪里?”
背后传来了三日月宗近带笑的问询,她回过头,皎洁的月光下,穿着深蓝色狩衣的付丧神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她,银辉撒入了他那双沉静温柔如高悬之月的眼眸中,他身着戎装,挂在腰间的太刀与金穗交相辉映,似乎在那里等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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