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游症

    赤王。

    青之氏族与赤之氏族的关系，非要比喻的话，就是水与火。加上前代青王为了阻止前代赤王的暴走而陨落。两族的关系，可以用“孽缘”来形容也说不定。

    在刚获得“王”的力量，上任之时，宗像礼司曾去见过一次赤王。虽然之后也大大小小见过那位赤之氏族的王几次，宗像礼司对于周防尊这个人的印象，从初见面时就已经定下了，并且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

    为了避免再发生先代那样的惨剧，宗像曾有一次向赤王提出过交涉，希望那位“破坏之王”能改变自己使用力量的方法。结果而言——

    “在回答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询问这件事？”青之王宗像礼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带着奇妙的笑意，似乎只是好奇，不徐不疾地问。

    理由……吗？

    栗子不知道要不要把她在吠舞罗看见的幻象告诉宗像。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先代赤王，迦具都玄示因力量超过使用的边界而失控，导致神奈川县70多万人牺牲，造成了史上最严重的王权爆发灾难事件。先代青王为了阻止他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我的双亲也在迦具都事件中去世了，所以我很在意室长怎样看待现在的赤王。”

    对不起久留美妈妈和国春爸爸，她绝对不是在咒他们！而是为了不让室长怀疑，只有用稗田栗子的身世当借口了。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就将自己的幻觉告诉室长，是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就像审神者小七说的那样，随便干扰历史，反而会造成比现在糟糕数倍的结果，甚至于让整个人类文明史倒流，世界崩溃。

    假设原本不会发生“弑王事件”，是因为她把“幻觉”误认为是“现实”告诉了青王，才发生的，那她……那她只有向二哥求救了。

    栗子在心里小声地说。

    宗像想了会儿，他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说辞，淡淡地道：“从我个人的态度上来看，我与那个野蛮的男人合不来。在我看来，他是‘不适合成为王’，却‘成为了王’的人。但是，就算是这样，那同样也是一位‘王’哦。”

    青王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种理所应当，又无所畏惧的笑容。似乎是高高在上地评判着什么。栗子想了下，果然赤王和青王“合不来”是有理由的，但这并不代表青王不认同赤王。

    这么一想栗子稍微安心了点，那么问题的关键，果然还是那把破损生锈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吧？

    “谢谢室长的解答。”栗子鞠了个躬，她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歪了下头问，“还有个问题，室长找善条先生谈事，直接让善条先生去您的办公室不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要特意到资料室来？还是挑在饭点。

    “一起用餐的话，也能加强团队间的凝聚力。在执行Scepter 4的工作时，我是‘王’，私下，你们也可以将我作为兄长依赖。”宗像气定神闲地回答。

    栗子沉默了。

    这件事完全是王的一厢情愿吧！您难道没发觉你来资料室时，日高他们坐如针毡，食不下咽的表情么！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宗像微微一笑，紧接着又说：“虽说榎本他们还有所拘谨，但是稗田君不是完全习惯了我在场的时候吗？很普通地吃着饭呢。”

    栗子：这、这算是夸奖吗？

    她心情复杂。

    “‘王’也不时时刻刻都是‘王’，不过，稗田君似乎并没有将我当做王，而是一个普通人看待呢。”宗像礼司话音刚落，又不紧不慢地补充，“啊，请别误会，我不是在指责你。王的氏族并非只有一种形态，氏族成员间也是。只是稗田君这种态度，让我着实觉得十分有趣，还想比现在更加地了解稗田君。”

    宗像的眼神，是想把一切掌握在手心，理之当然的，上位者的神情。

    栗子：“这种心理……室长你是抖M吗？”

    宗像：“……”

    他的意思是“她对他这位王不够尊敬所以他觉得很好玩”吗？噫，可怕。

    “不，稗田君，你误会——”

    “室长我还有点事那么就先告辞了再见！”

    宗像佯装镇定地刚要解释，就被栗子迅速打断跑掉了。宗像站在原地默默地反思了下，他觉得自己下次说话还是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直白点好了。

    >>>

    明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的时间，同时也是她的轮休。栗子原定今晚要去参加夜间训练，但是室长时不时也会去道场，她毅然取消了今晚的特训。今天忙了一天，她洗漱完毕早早地就睡了，结果醒来时收到了楠原发的信息，询问她为什么没来参加今晚的训练，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她想起那个总是和她一起参加晚上特训的腼腆少年，栗子回了条消息，发现时间还早，才晚上九点多，她看着终端里的联系人，犹豫了下，在终端里找到了“稗田透”这个名字。

    稗田透是她的“弟弟”，准确来说，是“稗田栗子”的“义弟”，房间里有不少稗田栗子的照片，相册里还有一家人的合照。栗子在照片上看到了穿着Scepter 4制服的爸妈，虽然也是久留美妈妈和国春爸爸的长相，稗田栗子的双亲与齐木栗子的父母，除了姓氏外名字也是一样的，但是栗子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是别的人。

    和爱哭哭啼啼找楠雄A梦的国春爸爸，和温柔又神经大条的久留美妈妈完全不同，保存在稗田栗子相册里的双亲，即使外貌是栗子熟悉的那个人，他们的神情也截然不一样，刚毅又冷静，有种战士或者军人的感觉。

    稗田透的照片同样也存放在稗田栗子的相册里，背景是孤儿院，稗田透的长相也是……一看就不是她弟弟的白发灰眸。啊，说起这个，其实空助哥哥也长得不像她哥哥呀，是金发，不过这是因为二哥超能力的影响啦。

    稗田栗子的双亲收养了稗田透，在双亲被卷入迦具都事件去世后，稗田栗子和稗田透获得了大笔赔偿金，他们被接到了远亲家度过了一段时间，直到两年前稗田透考取了东京的学校，稗田栗子也回到了东京，但是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亲近——不如说，除了因为是发小，主动凑上来的道明寺，稗田栗子的身边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

    这是栗子从稗田栗子终端里一些邮件和房间摆设看出来的。也正是这样，栗子觉得她和稗田栗子的性格应该差别很大，但是因为熟悉稗田栗子的人本来就不多，加上稗田栗子刚加入Scepter 4就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月，栗子“性格发生变化”的问题，才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是稗田透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和稗田栗子的关系有些疏离，但是稗田栗子毕竟是他的姐姐，两人共同生活了十余年，栗子担心和他太亲近了，会被他认出来。好在稗田透需要上学，两人平时不怎么见面。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谨记着科学栗子说的，次元壁崩溃的问题，栗子也会尽量避免与稗田透见面，加上稗田栗子还有个“不喜欢和其他人走得太近”的便利人设，栗子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只是，上次救回稗田透，她将他送回学校时，少年带着不确定的笑容说出的那句：“栗子姐能来，真的是太好了……我、不会被人遗忘，就消失不见了。”让她心脏处像是冒着碳酸气泡似的，发酸难受，总觉得，放着他不管的话，他真的会消失不见也说不定。

    她虽然没有真的弟弟，但是有两个哥哥。哥哥会保护妹妹，那么姐姐也应该担起自己的责任才行。

    而且明天是稗田透的生日，稗田栗子特意在日历上把这一天圈了出来，表示这对“她”来说，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吧？

    正当栗子犹豫着如何编辑短信时，她收到了一封邮件。

    【栗子姐明天……有空吗？】

    发件人是稗田透，语气里显得小心翼翼。这条邮件刚传过来，栗子还没来及回复，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抱歉，栗子姐，发错人了，请忘了刚才的邮件吧，打扰了。】

    稗田栗子坦率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就好了……

    【我有空哦。明天在XX车站前见面吧。】

    栗子回了一条消息。

    她放下终端，正要休息，脑海里出现了消失了许久的，科学栗子的声音。

    【齐……栗……小心……】

    『好久不见！科学栗子。小心？小心什么？』

    【……被发现了……抱歉……他是……】

    科学栗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栗子怎么也没办法将其听清楚。她一头雾水地又问了遍。

    『你在说什么呀？科学栗子？』

    【小心白兰！】

    仿佛是有人突兀拔掉了座机电话的数据线，科学栗子猛然的一句话，回光返照般的清晰又掷地有声，接着却又再次失去了踪迹，栗子又喊了几声，却怎么也没办法再联系上对方了。

    “……”

    发生什么事了？

    白兰？

    那是……谁？

    栗子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她却觉得无比熟悉。

    仿佛她与这个人早已相识了多年。

    ——又是错觉吧。

    ……

    今晚，栗子没能休息好。不知道是不是科学栗子那段没头没尾的警告的缘故，她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梦里她起初是被人追赶，追赶她的人穿着式样差不多的白色制服。为首的男子穿的是黑色，他有着青绿色的长卷发，绿色眼影，特立独行的妆容让他在外貌上十分引人瞩目，不过他本身也算得上英俊。

    绿发男子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他不知道运用了什么力量，能漂浮在半空中，她被逼到了绝境，男子从云端降落到地面，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居然敢背叛白兰大人，你，已经做好用死来偿还背叛的觉悟了吧？”

    栗子：？？？

    她刚想说“我不是，我没有”，就感觉自己心中被一股莫名的愤怒填满，她听见自己冷笑出声：“就算是死，也好过你们当白兰的走狗！总有一天，你，你们六吊花，都会遭受比我今天痛苦百倍的折磨——来自你们憧憬的白兰大人的‘背叛’，在这之前，我会在地狱里好好地看着你们的！”

    说完这句话，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跳下了悬崖，如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剧痛席卷她的身体之前，她出现在了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周围是浓郁的血腥味——栗子也很奇怪，明明是做梦，她的五感却像是在现实中一般清醒。

    栗子感到自己被拷在了墙壁上，手脚都绑上了沉重的锁链。房间里没有丝毫的灯光，外面走廊里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接着门被人打开，有一缕强光透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有接触到光线的原因，那一眼，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针扎了般的刺痛，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她的下巴被人抬起，栗子听见有人压抑着怒火冷冷地说：“十代目乘坐的飞机在爆炸过后下落不明，你最好祈祷十代目性命无忧，不然，这次就算是要违抗十代目的命令，我也绝对会杀了你！”

    栗子：？？？

    “哈哈哈哈哈狱寺君，十代目的左右手。”她听见自己作死地笑出了声，“是我把情报卖给了密鲁菲奥雷哦。怎么？你不是发誓要永远地效忠彭格列十代目，保护他吗？看来这就是狱寺君你的本事呀，可笑，真可笑！”

    “你！”

    一声枪响，栗子觉得自己心口一痛，她抬起头，只看见了逆光处灰色的发丝了一双满是憎恶的眼睛。

    再接着，自己出现在了复杂的机械仪器前，她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自己又不是能跳级上剑桥的空助哥哥，按理说她是完全看不懂这些复杂的编码的，栗子却感觉自己下笔如有神，敲键盘噼里啪啦地敲个不停。

    然后实验室外的门就开了，一群之前见过的白制服鱼贯而入，之前“逼死过她”的绿头发青年又出现在了这里。

    “果然如白兰大人预料的一样呢，你是在找匣兵器的情报图吗？”男人哼笑着，“可惜……本来觉得你会是不错的同僚的，没想到，还是和那些俗气的人一样。”

    接着就是不出预料的自己逃跑，又被杀的戏码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多次，栗子已经放弃治疗跟着梦境走了，把自己当做是在电影院看电影，只是这些电影都是由她自己主演的，看着累得慌。

    根据梦境内容，栗子发现自己主演的这个角色，在名为“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的阵营里反复横跳，基本被打死，没死也没什么好结局。所以说“她”这个主演为什么这么青睐于“二五仔”的人设啊！

    栗子捂住脸。

    在不知道折腾了多少回后，又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栗子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从心底深处溢出的恐慌比刚才的体验感还要清晰也深刻得多。

    “原来如此，难怪你总是会在各个世界里提醒纲吉君逃过我的追杀，”一只冰凉白皙的手轻轻地抬着她的下巴，“她”没有抬头，所以栗子也不能知道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尽管她无比好奇，试图控制“她”的行动，却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灌了铅般，难以动弹，只能听着那道甜腻的声音继续，“没想到小栗子会有和我一样的能力，真是让人惊喜呢。只是，你还是太胆小了哦，通过这些没用的仪器限制自己的能力，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吗？”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能力，不让它发挥本来的功效，不是太浪费了吗？”那只手轻轻地摩擦着她的下唇，似乎随时都能拧断她纤细的脖颈，却只是轻轻地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我来帮你吧。帮你找到万物之始——最初的那个栗子。”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唔、痛！”

    她掉到了床下面，房间里阳光充足，外面街道上樱花正盛，些许花瓣随着春风飘入了室内，桌面上的终端响个不停，她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才发现闹钟已经响第三次了。

    都怪科学栗子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栗子打着哈欠想着，她浑身酸痛，感觉昨晚一点也没睡好，像是梦游跑了一千五百米一样。

    说起来，她都梦见些什么了来着？

    栗子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清她昨晚的梦境，这时刚才暂停的闹钟又响了起来，栗子这才想起来她与稗田透间的约定，她慌慌张张地起床收拾好后夺门而出。

    糟了，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