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宗门禁地,来的人也不少。

    杭子书的身后是那两个紧追不舍的巡逻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个女孩。

    二十岁的模样,长得挺漂亮的,就是看她的眼神不太对。

    杭子书安抚了一会儿雪凝海,放开她。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雪凝海不想放开,还是懒洋洋靠在杭子书的怀里。

    “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

    后面两个弟子立即反驳:“大师兄,她大晚上的一个人鬼鬼祟祟,往禁地走,肯定是心里有鬼!”

    “对啊大师兄,她肯定在做坏事!一看见我们就跑!心虚!”

    杭子书没搭理身后的两个弟子。怀里的雪凝海情绪不对,懒懒地,语气也没精神。和平时她不太一样。

    他索性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搂着她安抚。

    “哥哥在,不怕。”

    雪凝海不怕,就是心情有些复杂。

    风满城啊,还真是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个名字。

    她还是正派弟子时,他是牢牢和她名字绑在一起,争夺魁首的少年天才。

    她堕落魔修时,他是正道魁首领军人物,人人都要尊称一声仙君的宗主。

    雪凝海还记得曾经在凡市里,有那赌坊还用她和风满城来做赌。

    赌的就是,他们俩究竟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结果她略逊一筹,生死关头,让风满城给封印了。

    嘁。

    真是想起来就让人不愉快的记忆。

    还是小后辈好啊,大晚上的发现她不见,追了出来,还安慰她。

    雪凝海搂着杭子书叹了口气。

    “真喜欢哥哥。”

    杭子书听见了。

    雪凝海的声音很小,宛若气音,不是说给他的,那个语气就像是突然的情绪到位,自然而然说出口的感慨。

    杭子书抿着唇。

    他现在,有点无法回应。

    雪凝海是他的责任,再等等保证了她彻底的安全,他收她做徒弟,以后就能喜欢她了。

    “大师兄……”

    巡逻弟子都傻眼了。

    这算什么?大晚上的魔修闹事,首席大弟子,宗门少主追来,只是把魔修抱着哄?

    雪凝海慢腾腾松开杭子书。

    “我们回去吧。”

    “不能就这么回去吧!大师兄,小妖女她夜闯禁地啊!”

    弟子急眼了。

    “大师兄!她大晚上的偷偷跑来肯定是有坏心思,需要审问!”

    杭子书牵着雪凝海的手,低头看了她一眼。

    雪凝海没看他,视线落在地上,很无聊地在踢地上的草。

    “我没干坏事。跑是因为他们说要杀我,我才跑的。”雪凝海还是没看杭子书,低着头闷闷道,“哥哥可以信,也可以不信,送我去审问也可以。”

    杭子书不用问她。

    他已经决定过信任她,就不会怀疑她。

    “走吧。太晚了睡觉不利于长高。”

    杭子书的话让两个弟子都蒙蔽了。

    “大、师兄……”

    “大师兄,她就是雪凝海吗?”

    不同于那两个弟子,忽然插入的女孩子声音,引起了雪凝海的注意。

    她懒洋洋抬头,杭子书的身后女孩静静看着她。

    这个眼神……

    雪凝海别过脸。

    啧,她又不认识这个长头发女孩,至于用这么不共戴天的苦恨深仇眼神看她吗?

    “嗯。”

    杭子书没多说,只对那个女孩点了点头:“你回去吧,我也该带她回去睡觉了。”

    周梦妍没说话,只沉默看着雪凝海。

    被杭子书牵着手的女孩,肌肤如雪,眉眸漂亮到画都画不出来。尤其是那双星眸,看她一眼就把人吸进去。

    魔尊,雪凝海。

    这张脸哪怕是三五岁孩子的稚嫩,也一眼就能认出。

    和藏在藏书阁里的那副画里,一模一样。

    一样的美。

    魔尊雪凝海,原来她真的长这样。

    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年龄的局限,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就是。

    周梦妍眼里,雪凝海不是三五岁大的小朋友,在她的身上有一层影子,是她熟知的,红裙黑发,美到颠倒众生的魔尊。

    美到让她深恶痛绝。

    雪凝海忽然回头,看向周梦妍。

    周梦妍保持着浅浅的微笑,与雪凝海四目相对时,愣了愣,然后报以温和的笑意。

    雪凝海转回头。

    这个小后辈,流露出来的情绪有点复杂啊。

    杀意有点重。

    啧。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杀她。

    是不是她这幅模样让人觉着太好欺负了?

    雪凝海想了想,觉着她是时候稍微长大一点了。

    这一趟夜行,雪凝海收获还算是有。

    起码知道了风满城也在宗门,他……他在沉睡。

    也是了,要封印她千年,风满城怎么能讨到好。他沉睡了也不知道多少年,还得找个机会向小后辈打听打听。

    回到房间,儿童房还保持着她悄悄溜出去时的模样,杭子书什么也没说,只让她重新洗洗去睡。

    雪凝海想了想,在杭子书关灯离开前说:“哥哥,我没有闯祸,我是……我只是想给哥哥找药。”

    杭子书按在开关上的手顿了顿。

    他今天受伤后,雪凝海一直在想问宗门的宝贝药能不能治疗他。

    大晚上的她跑出来,原来是想给他找药。

    那一股气慢慢消失了。

    “好,我知道了。”

    杭子书关了灯,和上门前,低声说:“晚安。”

    雪凝海乖乖地:“哥哥晚安。”

    早上才六点半,雪凝海就被叫了起来。叫她的人不是杭子书,是宗门的一个跑腿小兄弟。

    说是让她去办公楼,就昨天晚上深夜在宗门的鬼祟行为做出解释。

    那小弟子说话的时候,杭子书就在旁边听着,一边听,一边给雪凝海泡了一杯奶粉,督促她:“赶紧喝。”

    “大师兄……”

    那小弟子忐忑不安地喊了声,杭子书淡定接过话:“小孩子吃早饭别催,吃完了我送她过去。”

    小弟子没得办法,只能等。

    杭子书这边给她准备的早餐还挺丰盛,泡了牛奶,煎了鸡蛋,还有鸡肉三明治。

    半个小时后,杭子书收拾了餐桌,伸手给雪凝海。

    雪凝海牵着他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又是去办公楼,会议室?

    昨天那事儿果然闹出来了。

    这次她猜错了,还真不是会议室。

    是办公楼的三楼,一个隔了一层铁栏杆的房间。

    这一层铁栏杆隔开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守在大房间里的有五六个修士,年轻的年迈的。还有一个女孩。昨晚上见过的周梦妍。

    为首的中年修士直接开了铁栏杆,指了指雪凝海:“进去。”

    雪凝海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就要往进走。

    走……

    走不动。

    她抬头。

    杭子书牵着她的手,用力到她根本挣不开。

    “梁叔叔,刑讯室是谁的主意,拿来对付一个小孩儿?”

    对面的修士姓梁,掌管刑讯。

    “少主,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雪凝海犯了错,我刑堂审问她,是有权利有责任的。”

    梁修士说:“您也别担心我用刑重,知道她小孩子,我手上有分寸,只要问出来了昨晚上她的行踪目的,就行了。”

    杭子书松开雪凝海的手,自己往过走。

    “师兄!”周梦妍脸色一变,喊了一句。

    “少主,少主?”梁修士也蒙了,“你过去干嘛?”

    杭子书走到铁栏杆后的小房间,关上铁栏杆,在小椅子上坐下。

    小房间里亮起一秒的白光,然后瞬间熄灭。

    “开始吧。”

    梁修士彻底蒙了,看了眼杭子书,又看雪凝海。

    “少主!您太儿戏了!雪凝海违反规矩,深夜在宗门禁地出现,这种事可不是小事!您再怎么样,也不能替她挡着吧!”

    杭子书一脸淡然。

    “她是未成年儿童,我是她的监护人。她犯错,我受罚,这是应该的。”

    梁修士气得没话说。

    雪凝海抱着门,歪头看杭子书。

    她犯错,他受罚。

    小后辈……人真的也太好了吧。

    让人有点喜欢。

    不,是很喜欢了。

    还好没杀他。

    周梦妍焦急地上前,飞速说:“师兄,梁师叔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又不会对她怎么样!你快出来,刑讯室怎么能待!”

    杭子书抬起头,淡漠地看着她:“我待不得,她就能待?”

    周梦妍语塞。

    “少主您太胡来了!刑讯室里……”梁修士话到一半,看了眼雪凝海,收回声:“罢了罢了。”

    “少主!雪凝海昨晚的行踪……”

    “昨晚的行踪我知道。”杭子书打断了梁修士的话,“昨天我受伤,哄她说宗门长得有治疗伤的草药,她当真了,晚上偷偷跑出去给我找草药治伤。”

    “追根究底,源头是我。”

    梁修士没话说。

    什么问题都让少主给一把揽了,雪凝海连刑讯室都没有碰,这还怎么审问?

    “梁叔叔,你按规矩办。”

    按规矩,无故深夜行走,处以鞭挞十下。靠近禁地,鞭挞五十。

    梁修士只能假装不知道雪凝海靠近了禁地,黑着脸让刑堂的弟子请了教鞭。

    雪凝海咬着手指。

    那根教鞭抽在杭子书的背上。

    啪地一下、又一下。

    杭子书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衬衣,十下鞭挞结束,黑衬衣有了一丝湿漉漉。

    是血。

    雪凝海看得眼睛也不眨,等杭子书走到她跟前来,伸出手:“走。”

    杭子书一脸淡然,和平日任何时候都一样。

    就想他没有受到这十下鞭挞,没有在刑讯室受到击伤一样。

    雪凝海牵着杭子书的手,回头看了眼那个刑讯室。

    啧。

    垃圾一样的存在,还不如不存在。

    雪凝海全程一声不吭,跟着杭子书回家。看杭子书给她收拾了一个粉色的双肩小包包。

    打开一看,里面有奶粉水杯擦手香香和两套小裙子。

    “一天的时间,这些够不够?”

    杭子书就像是自言自语,问完后,又给雪凝海准备了两样东西塞了进去。

    “哥哥,这个给我做什么?”雪凝海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你要赶我走?”

    杭子书嘴角扬了扬。

    “瞎说。”

    杭子书给雪凝海背上小书包,自己换了身衣服。

    换下来的黑色衬衣上,是红色的血迹。

    他没多看一眼,重新套了一件黑色的衬衣,然后来牵雪凝海的手。

    杭子书不放心雪凝海一个人在家。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他不在,私下有点什么情况,他根本赶不回来。

    “陪我去学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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