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怕?到时候吃完,来个死无对证,谁还能说你的不是?”
宗凯摇头道,“你知道吗,我们村晚上都不兴锁门的,不止是院子外的大门,就算是屋子里的小门,到了夏天,依旧是敞着的。”
这一点,孙尧圣倒是能够理解,他也从新闻里见到过类似的情景。路不拾遗在城里如同野生大熊猫,但在一些民风淳朴的村落里,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种生活习惯而已。
看到孙尧圣能够明白后,宗凯继续说道,“在我们村,如果真有人关了门,那就证明你心里有鬼,害怕别人看见。而偷窃这件事,如果被大家知道,送去派出所不可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令人可怕的一件事。”
孙尧圣身临其境地想了想,一个缺乏基本娱乐的深山老林,本来村民的数量就在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减少,平常除了日常作息,能够打发时光的,可能也就只有相互之间的串门了。如果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把你拒之门外,那村庄对于自己而言,已经不是家,而是一座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牢笼。
不仅仅是人,心被囚禁,才是最令人可怕的。
“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孙尧圣拿手拍了拍宗凯宽厚的后背。秦火倒是认真地点着头,“这事我老早就知道,当时我妈知道我偷了人家的东西,藤条都已经举起来了,但最后还是慢慢地放下来了。当我带着他去藏匿零食的地方找到那三个箱子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拉着我去上门赔礼道歉。”
“哦?这是为什么呢?”
宗凯再一次的笑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笑,犹如一个十几岁的懵懂少年,清澈如水。
“我记得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那一晚的月亮很圆,照在我妈的脸上,显得特别好看,就和画本里的嫦娥似的。不,比嫦娥更加好看。”
孙尧圣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宗凯的跑题而不耐,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全世界都通用的名词,母爱。
“他说,‘凯儿呀,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既然你问了我为什么不带你登门道歉,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还有一颗羞耻心。既然你自己都还在乎这张脸,我这个当妈的,就不能亲手把它撕掉。’”
“后来呢?”孙尧圣迫不及待地问道。
“后来?”宗凯笑着笑着,脸上折射出了七彩斑斓来,“后来我的饭碗都是鼓鼓当当的,每次都能吃到十分饱。”
孙尧圣问道,“那米缸里的米呢?”
宗凯深吸了一口气,“一尘不变,刚好淹没三分之一的刻线。”
孙尧圣思索着,“米缸没变,你又变多,总量不变的前提下,那也就是说。”
宗凯咬着牙,点着头,“后来我才知道,我妈的碗,只有上面一层是铺面的,底下全是空的!”佛有八面,人分两面。别看宗凯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其实,藏在心里的感情,远要比一吐为快还要艰难。
此刻孙尧圣和宗凯二人行走在大街上,看似并不是一个互诉衷肠的好地方。但只要心意相通,天当宴,地当桌,一份真情化作酒,同样可以酒不醉人人自醉。
淮城的五月连风都是热的,吹得人心头暖暖的。
此时的孙尧圣,不仅没有再为前面的冲突耿耿于怀,还为自己的中途离场感到万分羞愧。
身为战队的指挥,不顾大局,心胸狭隘,这其中任何一条都能在比赛中葬送掉队伍的前途,更别说两样都还占全了。
有一对以圣人之姿要求自己的父母,哪怕孙尧圣坚决叛逆,时过境迁的情况下,依然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
“你是想借用自己的故事劝我吗?”
或许一开始孙尧圣并不知道宗凯突然回忆起自己童年的时光是为什么,但到了现在,如果还不能明白,孙尧圣觉得前面的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宗凯的笑还是憨厚无比,没有因为孙尧圣的当面揭穿而改变丝毫,“我是粗人,劝慰人的话不会讲,那就只好套用一个故事。而且,我也并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的能够影响到你,还生怕你会因此笑话我,疏远我呢。”
孙尧圣没有接话,而是指着路边的路灯,“你看,白天的它们是不是显得特别碍事,挡住了来往车辆的道路。”
宗凯看着狭窄的单行道,配合着点头。
“但是,到了晚上,它们不仅照亮着车辆行驶的大路,两侧行人的小路,同样因为它们的存在而变得光亮如昼。”
孙尧圣转过头看着宗凯,表情十分的严肃,“你,就是这个路灯。平时不显山露水,那是你的低调本性,一旦到了伙伴有需要的时候,绽放出来的光芒是这盏路灯的千倍,万倍。”
宗凯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他平常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笑道:“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吧。”
“不,有些事言语总会词穷,天在做,人在看,心是不会包庇任何事物的。”
煽情了这么久,孙尧圣开始考虑善后的问题。
“这样凯哥,待会儿我去找他们,如果你有自己的事,那就先去忙。”
宗凯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未来他们鲨鱼的种子选手。毕竟他们几个人的年龄都很大了,就算是打比赛也打不了多少时间了,但年轻人不一样,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和精力。电竞真的和年龄有关,至少宗凯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没有那么旺盛了。
等到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宗凯又转过身来大声喊道,“记住,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挥手告别,孙尧圣按照记忆力的路线走去。但是最后他还是迷了路,最终只能选择求救,在一番纹路之下,才找到了常衡的教室处。进了教室,礼貌的微笑示好几名略带疑问的同学后,胆大心细的孙尧圣一屁股坐在了常衡的旁边。
常衡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手中的杂志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同桌已经更换了人选。
孙尧圣有些好奇,定眼往常衡面前的杂志看了过去,发现都是一些世界高档的名表。随着常衡的翻页,能叫出名字的,除了耳熟能详的“劳力士,百达翡丽,江诗丹顿”这些,其它的孙尧圣一概不知。
深感自己也有孤陋寡闻一面的孙尧圣自然把气撒在了罪魁祸首常衡的身上。
“老师来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孙尧圣在耳边说话的原因,还是常衡把上课看杂书的习惯从高中带到了大学。总之,在听到“老师来了”这四个字以后,常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桌上的杂志塞到了屁股底下,然后装出了一副我在认真读书,仔细盯着黑板,这类若无其事的动作。
在孙尧圣笑出声以后,常衡这才会意过来,这里是大学,而且老师并不管你上课看的是什么书,只要考试别挂科就行。
然后,常衡就觉得这个可恶的声音有点耳熟,转头一看,激动地骂道,“靠,原来是你。胆子挺大啊,就这么孤身一人的溜到我们这里来了。”
听到常衡意有所指,孙尧圣不禁问道,“你是在说你们系的女生各个都是妖魔鬼怪吗?”
常衡知道自己“不幸言中”了,戏谑地打量着孙尧圣的上上下下,直到把对方看到发毛以后,这才说道,“妖魔鬼怪用来形容他们的性格,倒是十分贴切,长相的话,他们还是天生丽质的。”
孙尧圣撇了撇嘴,“再丽质,也不能见人就往上凑啊。”
常衡笑得更大声,“是不是有许多女生想要往你身上倒贴呀,难道你就没有心动?”
摸了摸鼻头,孙尧圣决定用沉默代替回答。
心中早有答案的常衡替本专业的女生解释道,“我不排除有一些花痴的女生确实对你这样的花美男抱有一种不单纯的目的,但你别误会,更多的女生找你要联系方式,除了示好以外,其实是想请你回去当他们的模特。”
“模特?”孙尧圣突然想到了自己被脱光光,如同待宰的羔羊,而那些女生们,正在磨刀霍霍地走向自己。
“喂。”常衡注意到孙尧圣担惊受怕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误会了,“别把电影情节带到现实当中想入非非,他们只是把你当成试衣模特而已,也就是俗称的‘衣架子’,比如说我这本书里的手表,让你带上以后拍上几张全景的和几张特写的照片。”
“真的不用脱光?”
常衡嗤之以鼻孔,“除非让你拍内裤的,你觉得你有那个名气,让人家大牌的内裤厂请你代言吗?”孙尧圣决定不聊这个话题,于是问道:“怎么样,下午要一起训练吗?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常衡已经将杂志重新摊开摆在了桌上,但十几分钟过去了,一页都没翻动过。
等了良久,常衡才叹息着说道,“我这个状态,恐怕很难支撑到比赛全部结束吧?”
孙尧圣哪会给他半路甩手不干的机会,“别忘了,电竞社是你当初让我加入进去的,这个比赛能不能够拿奖,对于我来说,真还不是一回事,但对于电竞社来说,无异于性命攸关。如果你自己觉得无所谓,我这边也无话可说,反正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只手两只脚的人满大街都是。怎么做,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几点?”常衡思索半天后,吐出了两个字。
“晚饭过后,五点半,我们还是飞宇见。”
常衡没有当即答应,“我尽量在五点半,出现在飞宇。”
孙尧圣已经起身,“记住,让别人失不失望无所谓,最关键的是,别让自己失望。”
说完,孙尧圣潇洒离去。
看着孙尧圣走出后门,背影消失不见,常衡嘴里低声嘟囔道。
“别让自己失望?”——————下午的五点左右,孙尧圣就早早地赶到了飞宇。
来到上一次熟悉的二楼靠窗卡座,意外地发现了熟悉的三个身影。
“靠,赵凯你怎么不支援我啊,要是你早来几秒钟,我也不至于要一打三,更不会在这里就翻车,栽在了这几个菜鸟的手上。这种死法,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少废话,自己菜,别以为我没看到,刚才你明明有一枪秒掉第一个人的机会,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是在你狙击枪一枪没秒掉第一个人,陷入到缠斗之后才赶到的。另外,我之所以死,还不都是因为你在那鬼哭狼嚎,死命催着我赶快过来,结果倒好,直接成了催命的黑白无常。”
孙尧圣在三人背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在看到众人没有因为上午的那场纠纷而产生感情上的隔阂以后,欣慰地笑道,“不是说好了五点半吗,你们几个怎么提前来了。”
“什么?五点半?”胡天一哀嚎道,“小衡和我们说是四点半,害得我们专业课都没上,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
常衡看到孙尧圣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别听他们在那添油加醋,四点半是我说的不假,但你下午找我的时候也看到了,即使是专业课,其实也和公开课一样的自由。虽说我们不在一个班,但都是一个系的,再怎么严格,也绝对没有限制住他们的人身自由。”
卖惨被揭穿的胡天一也不害臊,而是继续嚷道,“我不管,反正你欺骗我们是事实,难不成伤害了我们,还想一笑而过?”
常衡不想再纠结下去,也清楚这个认识了一年多的损友是副什么样的德行,“行了,有什么要求赶快提吧,眼看着就快天黑了,我们训练的时间也没多少了。”
达到目的的胡天一当然是有备而来,拉着常衡,指着电脑上的浏览器页面说道,“这款小黄衣我已经钟情很久了,可因为卖得太贵,买上一套就能顶我一个星期的饭钱,所以一直舍不得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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