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习惯早起, 秦王也不遑多让。
翌日天蒙蒙亮,秦王就醒来,比苏瑾还更早一步。宿醉带来的头痛对于他而言,是种别样新鲜感受,他双眼有片刻空茫,一时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王伸手按着额头,余光扫到身畔苏瑾, 一些凌乱的记忆倏地闯入脑海,神色不由连连变幻,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下一刻, 秦王逃也似的飞快打理好自己, 离开新房,往练功房冲去。
苏瑾晚一步醒来,彼时,床上只余他一人, 秦王“不知所踪”。
想起昨晚, 苏瑾嘴角含笑, 哼着小曲慢条斯理收拾自己,暗忖:跟秦王结伴搭伙,貌似不错,以后的日子怕不会单调无趣。
苏瑾挺满意, 秦王可不这么想。他堂堂顶尖高手,居然醉酒了,还是当着苏瑾的面, 一想到昨夜旖旎,他就面色发烫,练武都不能集中精神。
秦王很想穿回昨天,去问问那时的他到底怎么想的,居然放任自己喝个酩酊大醉,还对苏瑾不设防,险些闹出笑话,他对这场亲事就真这么期待?
秦王不是会逃避的人,这种念头只在他脑海中持续很短一段时间,不消一会,他便从中抽离,转而沉浸于练剑之中。
秦王不愧为皇家出身,即便受到刺激,情绪波动剧烈,很快也就调节好自己,等他再次出现在苏瑾面前时,已是一派自然,半点不见先前异样。
苏瑾还想着要怎么面对昨晚“被他欺负”的秦王,见状,心下略松,顺其自然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秦王相处。
边上伺候一众人见秦王夫夫相处和谐融洽,俱都笑意盈盈,有那想象力丰富的,更是已经预想到秦王~府孩童满地跑的欢乐场面。
用完早膳,秦王对苏瑾道:“你准备一下,一会进宫。”
苏瑾点头表示收到,回房把提前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
别看秦王年纪不大,辈分可不小,特别是宫里那些皇子公主,各个都得叫秦王一声皇叔,苏瑾作为秦王君,自然也得他们称呼一声皇叔君。
这声皇叔君可不是白叫的,叫一声就得给出一份见面礼。说实话,这么算来还挺亏的,但要让苏瑾选,他宁可吃亏一点,也不愿反过来叫这些人长辈。
要知道,锦朝可是相当重视辈分,拿辈分压人的事屡见不鲜,如果辈分够高,哪怕家境贫寒,族人也得敬上三分。
总而言之一句话,在锦朝,辈分越高,行事越方便,若再加上年龄也够大,那简直不得了,全族都得敬着供着。当然,为人做事不能太过分,否则再高的辈分,再大的年纪,恐怕也只会遭人嫌。
秦王年龄是小了点,不比太子他们大几岁,震慑小辈却也足够了。
苏瑾年纪更小,不过他沾了秦王的光,皇族那边,他是按秦王的辈分走,他年龄大小与否与之无干。
苏瑾不是第一次进宫,也不是第一回面见当今圣上,但再次踏入皇宫,感觉却大不同。当初双方并无干系,顶天也就是君臣,还是加引号那种,现在,两家成了亲戚,关系骤然拉近许多,哪怕这关系只是刚搭上,还很浅,局面也不一样。
只是若有得选,苏瑾千万个不愿进宫。
无他,盖因实在是太累人。这还是在穹湖诸岛宴过后,皇宫高位妃嫔有所减员的情况下,不然只怕更折腾人。
并非后宫妃嫔和皇子公主故意刁难他,有永嘉帝在,还没人敢如此大胆,就是弯弯绕绕太多,一个不慎就可能踩中语言陷阱。
苏瑾倒不是应付不过来,只是精神几乎时刻绷着,一场对话下来,就跟打了一仗似的,脑细胞死伤不知不少,这样的生活,就是白送他他也不要。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跟他一个想法,多的是人明知皇宫不好闯,也义无反顾,一脚踏进来,只为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好在,这仅是一时,过后便轻松了。秦王早几年就搬出皇宫,建立秦王~府,上无公婆管束,下无侧君庶子女盯着,只要跟秦王和谐相处,便万事大吉。
这么一想,苏瑾也不觉得多累,打起精神,好生跟皇家人周旋。虽则如此,他也没想过要八面玲珑,彻底融入皇家,真要那样,永嘉帝或许就该不安了。
苏瑾始终记得,他出身自镇北侯府,两家结亲是为联姻,而不是让他打入内部经营皇家关系。有些事情,他能不碰就不碰,皇家事务自有秦王出面,无需他多此一举。
同理,秦王也不会插手镇北侯府,这是两人无形间默契。
所以说,为何偏偏是他跟秦王走到一起,而非其他人,自然是有道理的,并不是随便哪一个就能担当沟通两家桥梁。
苏瑾给小辈的见面礼可谓中规中矩,既不会过于出挑,压过皇家风头,也不会太过逊色,令镇北侯府颜面尽失。
例行公事般应付完一干皇亲,回到秦王~府,苏瑾浑身放松,懒懒靠在榻上。
秦王:“……”这才成亲第二天,苏瑾就当着他的面,如此不在意形象,他就不怕他厌弃,在外另结新欢?
苏瑾自是有注意到秦王眼中意外之色,以及些许不赞同,他却没想过改。要是在家都不能放松,时刻得端着绷着,那还是家吗,趁早散伙得了。
苏瑾权当没看见,说起接下来行程:“陛下……”
谁想他刚一开口,就被秦王打断:“皇兄。”
苏瑾一滞,当初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发现,秦王对某些方面有种别样执着。但这并不算什么,他立刻从善如流改口:“皇兄让你南下,我也要跟着,这是为何?”
说实话,刚听到这个消息,苏瑾都懵了。锦朝自然没有蜜月一说,但也有婚假,只要没大事,秦王大可以休息十天半个月,只是万万没想到,新婚第二天,他便被告知,不日后秦王将被派出去公干,还不忘捎带上他,且一去就是几千里,一来一回,算上办差时间,没有几个月怕是不成。
说好的急于筹建武院呢,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苏瑾不认为永嘉帝会出尔反尔,放弃武院筹建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他这么做就值得深思。再说,这么大的事情,永嘉帝不可能乾纲独断,定是同朝臣商量过……
苏瑾并不指望秦王如实回答他,他也就这么一问,能得到答案最好,没有他也不会有任何想法。事关朝政,秦王无需事事都跟他交代,他也无意于干涉其中,换做其他事,他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声,实在是这次跟他切身相关,他无动于衷,反而显得漠不关心。
奇的是,秦王竟没有敷衍,如实道来:“南疆战事告急,皇兄不放心,派我过去坐镇。”
说到这,秦王有片刻停顿,似是在组织话语,稍后,他道:“至于带上你,是为增加一道保险,途中你要负责教导随行武将华夏武学。”
苏瑾:“……”好吗,武院还没建成,他倒是先负起教导之责,这还真是物尽其用。当然,其中也不乏为两人考虑之故,新婚燕尔就让夫夫俩别离,这实在太不人道,永嘉帝也不想当这个恶人,正好苏瑾用处不小,一起捎上也就顺理成章。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归宁这天。
苏瑾跟秦王不日就将南下一事,镇北侯府先后两代主事人自然早就获悉。不出意外,谁也没给秦王好脸色看,尤其是老侯爷,全程臭着一张脸,尽到礼节之后,就端茶送客,将包含秦王在内的所有人都赶出静园,独留下苏瑾一人。
老侯爷领着苏瑾到书房谈话,却一言不发。
苏瑾知道老侯爷这么生气是何故,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祖父,您既然同意此事,想来必然有保全之法,不会让孙儿置于险境。而且,这不还有秦王在前头挡着,陛下再如何,也不会拿秦王性命当儿戏,定会派遣重兵护送,孙儿不过一介秦王君罢了,安全着呢。”
老侯爷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自己惹的,当初要是拒了这门亲事,哪来这么多麻烦事?看吧,新婚才几天,事情就找上门。”
苏瑾但笑不语,由着老侯爷数落他。
永嘉帝不是昏君,既然在新婚期就将秦王派出去,南疆那边战事恐怕真的非常不乐观。事情也是巧了,恰逢武院筹建期,又赶上苏瑾和秦王喜结连理,其他战区只要军情不是火烧眉毛,多少都抽调了一些人马回京。
这次南疆战事告急,可不就全都利用上了?不光苏瑾一个,那些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武将更是有一个算一个。
而这其中,很大一部分要参与武院新建,不是武师,就是武生,华夏武院还没建成,倒是流动武院先办上了。
按永嘉帝的意思,一路上,苏瑾负责引导武师,再由这些武师去指点武生,他肩上担子可是不轻。
这若放在低武时代,根本行不通,搁在锦朝,可行性却很高。无他,盖因武者非普通人可匹敌,武院班底即便是武生,功力最差只怕也强过普通兵卒不少,大部队行军时,他们还有余裕学武,这并非不自量力。
事出突然,没时间给他们多做准备,老侯爷首要保证苏瑾安全,他直接把苏三太爷那一小队白虎卫拨给他,另派了一队黑虎卫随行,其他便无暇顾及,一切从简。
侯夫人听说苏瑾要随军出征,眼泪便刷刷刷往下掉,但当真面对苏瑾时,却半分泪意都不见,这不吉利,临别嘱咐却是一遍又一遍。总结起来就一点,一切以安全为主,其他都不重要,让他千万注意,还弄了一荷包特意从晨曦阁挖出的土壤让他随身带上,以防水土不服。
苏瑾有些哭笑不得,却未曾有任何推拒,爽快接下侯夫人好意。不过一荷包土壤罢了,并不耽搁事,带着能让侯夫人安心就值回本,更何况这多少也算一偏方不是,谁知道有没有效,万一真起作用了呢?
苏瑾不担心自己,他怎么也是二品武者,还比锦朝同阶武者更强,不至于被一点气候变化就难倒,随行的池砚等人可就未必。
因此,不用侯夫人提醒,他自己都得多准备些药材。
时间很紧,要准备的东西又多,苏瑾忙得飞起,眼看出发在即,秦王找到他,也不说什么,直接带着他就往外走。
当苏瑾看到“培育司”几个字,神情相当微妙。他这是终于要见证锦朝奇迹了吗?要知道,就连上辈子,他都未曾耳闻男男育子这样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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