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雅阁。
“小姐, 五少爷——”紫菱上前通报,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忙改口, “秦王君过来看望小姐, 现正在花厅等候,还请小姐尽快过去。”
闻言,苏珞抬头,心中不无诧异。她这位二哥可是鲜少踏足芳雅阁, 别说如今贵为秦王君,就是单单以她二哥的身份,她也不能怠慢。
苏珞简单收拾了下形容,确定不会失礼, 立刻往花厅而去。
“二哥, 怎么今天过来,这是终于想起妹妹了?”苏珞笑盈盈打趣。
苏瑾同样笑道:“珞儿想多了,女儿家尊贵, 二哥一介男子,怎好时常踏足宝地?”
“二哥说笑了, 二哥要愿意来,妹妹定大开中门欢迎。”苏珞笑得更加欢快。
“行, 既然妹妹不介意, 那二哥定时常过来叨扰。”苏瑾顺着对方话语往下说,便止住,他不想跟亲妹说话都要打机锋, 随即话锋一转,出言挥退下人,摆明了是有话要单独跟苏珞讲。
紫菱等一干芳雅阁丫鬟仆妇没动,目光齐刷刷望向苏珞,见苏珞没反对,这才退出去。
对此,苏瑾并未有什么不满,当主子的就该如此,要是连下人都管不住,何谈其他?
等双方婢仆全都离开,花厅只剩兄妹俩,苏珞脸上笑容淡去,开门见山道:“二哥,此来找妹妹何事,有话直说便是。”
苏瑾没有直接回话,视线落在对面,上下仔细打量。几个月不见,苏珞长得越发出挑,身形完全长开,容貌介于艳丽清秀之间,恰到好处,多一分艳俗,少一分寡淡,果然有了挑选良人资本。
可为何那么多门当户对的高门大户不选,偏要往皇家挤,皇家就那么好?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苏瑾没再多想,面容沉肃,一脸郑重道:“二哥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还希望妹妹能听进去。”
“跟晋王世子的亲事,不管你欢喜也好,被迫也罢,既然事已成定局,那就努力将日子过好。”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讨夫家欢心,帮扶夫家可以,甚至为此跟娘家划清界限都没问题,但有一点你不能碰,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能出卖镇北侯府,否则,轻则将你出族,重则……”后面的话苏瑾没说,未竟之意却是不要太明显。
苏珞听了心里一激灵,莫名觉得此刻的苏瑾有些可怕。
苏瑾却不管她,接着说道:“当然,你要是觉得镇北侯府已不足为惧,自可以随心所欲,不然的话,还是悠着点为妙。”
警告完毕,苏瑾放缓语调:“只要你做到这点,若晋王府有人刻意刁难你,你无法应对,自可求助镇北侯府,也可以找二哥帮忙,只要二哥能做到的,二哥不会推脱。”
说罢,苏瑾将搁在一旁的锦盒推到苏珞面前:“这是二哥给妹妹的添妆,二哥在此预先恭祝妹妹跟晋王世子百年好合,白首偕老!”
话落,苏瑾起身离开:“二哥言尽于此,希望你好自为之。”
“二哥……”苏珞下意识开口唤人。
苏瑾停步,回头,见苏珞一脸怔然,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终是再未停留,大步离去。
苏珞望着苏瑾背影消失在拐角,怔怔出神,良久,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二哥特意来找她说这番话是何意,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可凭什么?
二哥能入皇家,她为何就不能?
一样的镇北侯嫡出儿女,她不比二哥逊色,就因为对方比她年长,便注定身份天壤之别?
她不服!
这事又不是她设计的,她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二哥就这么看不得她好,那她偏要迎难而上,令对方刮目相看。
苏珞无视心底那丝隐约不安,斗志满满。
步出芳雅阁,苏瑾心情沉重。
苏珞这门亲事不简单,尤其是其中还掺杂了皇家。要知道,皇族子弟结亲,但凡地位显赫者,都要永嘉帝首肯,亲事才能成行。也就是说,镇北侯府和晋王府这桩亲事,永嘉帝也掺了一脚。
王公贵族结亲,多为利益,苏珞和晋王世子缔结姻缘,他却看不到有多少利益交换。晋王府勉强还能从中获益,镇北侯府却是只剩麻烦,永嘉帝更是,于他没有任何好处。
皇族并非铁板一块,永嘉帝上位十几年来,也只是拿到最高话语权,要说一统全族,那是没有的。
晋王府就是其中一股势力,跟秦王~府一样是实权王府,只不过同永嘉帝这一支关系略远,已出三服,目前来看算是站在永嘉帝这边,但起变故,恐怕就难说。
如此情况下,永嘉帝没有任何理由将镇北侯府拉到晋王府这架战车上,除非他失心疯。
可偏偏这样一门莫名其妙的亲事,还成了,不日苏珞和晋王世子就将举办成亲礼。
这里面必定存在什么他所不知的缘由。
苏瑾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远远望着矗立正中的朝晖堂,若有所思。
如今镇北侯府还是老侯爷当家,但这只是暂时,终有一天,权力平稳过度,镇北侯就会正式接掌侯府。
届时,哪怕老侯爷依然大权在握,也只会在大事上出谋划策,寻常府务他不会掺合。
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苏瑾而言,自是更希望老侯爷当家,而非他父亲,但这明显不可能。
苏瑾没有太大野望,只想当条咸鱼,安享富贵,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安全要有保障。现在有老侯爷支持还好,一旦老侯爷真正退居幕后,谁也说不好镇北侯对他是什么态度,反正十有八~九不可能如现在这样便利就是,他得趁早做准备。
苏瑾不由将目光转向华夏武院。
这是他建立自己势力的最佳场所和时机,他必须把握住。
看来,他得加快速度,尽早将华夏武院建立起来。
商阳城,柳家。
作为苏珞外家,柳家自然也收到喜帖,见时间差不多,柳老太太领着一帮儿孙媳妇开始收拾行囊,不日便将启程前往京城。
商阳城离京城不远,两天时间怎么也到了,柳家人倒是不急,收拾起来有条不紊,说说笑笑间,不无羡慕。
谁不道一声二姑太太好命?一介商家女罢了,运气竟然这般好,嫁给镇北侯府三公子没几年,身为世子的大哥就战死,丈夫按序被请封为世子,连带着她水涨船高,成为世子夫人。
现在就更是,直接荣升镇北侯夫人,要放到说书先生那,妥妥一个人生赢家。
柳家人却忘了,侯夫人之前十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记得她如今的荣耀。
人吗,就是这样,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何况柳家还不是远亲,那可是秦王君真真切切的外家。
若只是侯夫人好命还能接受,毕竟她嫁入镇北侯府是有缘由的,并非因为姿色等被现任镇北侯看中才娶回家,而是牵扯到了恩情,一般人无法效仿,羡慕归羡慕,没人会想当然地认为换做她们也行。
但当侯夫人接连两个儿女都嫁入皇家,丈夫还都位高权重,不是王爷就是王爷世子,就有些坐不住,原本按下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当不成王君世子妃,难道连妾侍都不行?
柳家二房。
穹湖诸岛宴一行柳五姑娘失望而归,原本歇了心思,打算矮个里面拔高个,挑个稍微能看的官家子弟当夫君,乍然听闻姿色还不如她的表妹苏珞马上就要成为晋王世子妃,顿时再按捺不住。
真是没天理,论容貌,苏珞不及她,论心计,苏珞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她差的只是一点气度。这个没办法,没有合适的土壤,无法培养出那样的气质,但她并不担心,到了那样的环境,气度自然而然就出来了,无需过于介怀。
不过这有个前提,她得有机会融入高门大户圈子才行,而恰恰这点,把她难住。
柳五姑娘原本还心高气傲,又有些市侩,但当她真正见识过穹湖诸岛一行高门贵女行事做派,便深刻意识到她的不足。这半年来,她努力改变,尽力向她们靠拢,成效可谓卓著,说一声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表面上功夫做得深,这也够了,在她这个年纪,已足够优秀。
“母亲,这次去二姑家,带上我一个。”柳五姑娘提议。
“这——不好吧?”柳二太太有些迟疑。芫儿已开始说亲,是个大姑娘了,不好再上门做客。
“母亲,您真的希望我嫁个小官?”柳五姑娘直切要害。
柳二太太一听这话,眼睛骨碌碌转,压低声音道:“芫儿有法子嫁入高门?”
柳五姑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声道:“母亲,我跟你说……”
听完,柳二太太双眼放光,随即又黯淡下来,不赞同道:“芫儿,母亲希望你一辈子荣华富贵没错,可这么做也太委屈你,母亲可不想你被人压一头,还是一辈子抬不起头那种。”
“母亲,你也太小看女儿,二姑可以,女儿为何就不可以?女儿自问比起二姑可要强出太多,若女儿有那个机会,怎么可能混得这么惨?”说起侯夫人,柳五姑娘一脸不屑。被人磋磨挤兑得都快没地方站,居然还逆来顺受,真是蠢笨不堪。
柳二太太还是不太乐意,她的女儿配当今都合适,何必退而求其次,最终还是受不住女儿给她画的大饼的诱惑,答应下来。
柳五姑娘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一脸势在必得。
无独有偶,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嫡女郑嫣也把目光瞄向了皇家。靠近不了永嘉帝,无法入宫为妃,其他皇家子弟凭她的容貌才华还是可以筹谋一番的。
而这样的机会,现在就摆在眼前。
苏珞成亲,作为镇北侯府亲戚,不管柳家,还是郑家,都是座上宾,还都是关系极近的那种,宴上接触到皇家子弟的机会不要太多。
时间一晃而过,苏珞成亲那日如期而至。
因着晋王世子即将出征之故,两家亲事办得极为仓促,却一点都不简陋,只比苏瑾成亲时规格低了两档,高出同等身份王府世子娶亲规模。
没办法,谁让晋王府大权在握,占据中州战场一股不小的势力,晋王世子水涨船高,自然比一般王府世子身份更加尊贵,但跟秦王却是没法比。
这一天,镇北侯府宾客如潮。
苏瑾携秦王而至,瞧着热闹的场面,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牌位孤零零躺在七房,无人问津“病故”的七婶。掐指算来,七夫人病逝不足三月,而今,侯府却是喜气洋洋,真正是世事难料。
这个想法有些不合时宜,很快被他抛开。
此次还是苏瑾第一回以秦王君身份参加大型宴席,按理,他该归到内眷行列,去后院坐席,事实却是,他跟秦王同席,这让与宴众人再次拔高对他的定位。
看来,不光镇北侯府重视,皇族也对他高看一眼。
面对众多打量探究的目光,苏瑾丝毫不怯,泰然自若,仿若在自家闲庭信步。好吧,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没人不承认这点,只是也太淡定了一点,不像初次见识这样的场面,反倒像是久经历练。
众人感觉没错,可不就是,苏瑾连装都不用装,自然而然就露出这样的姿态。别忘了,他上辈子可是如日中天的明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过被几十双眼睛盯着看罢了,大半还都偷偷地来,明目张胆的没几个,跟那些狂热的追星族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
锦朝这边喜宴风俗,女方办午宴,男方则是开晚宴。
这次情况特殊,喜宴双方正好分属两家,苏瑾和秦王一边一个。本来,两人可以分开,各自参宴,想了下,还是一起过来。也就是说,回镇北侯府吃完午宴,两人还得赶往晋王府参加晚宴,颇有点赶场的感觉。
正好下午镇北侯世子要为三姑娘送嫁,苏瑾干脆加入其中。
这次苏瑾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何为十里红妆,吃穿住用,大到堪比小房子的千工拔步床,小到针头线脑,无一不包,若对生活没有太大追求,仅嫁妆就够新娘子吃用一辈子。
感慨过后,苏瑾眉梢微挑。目之所及,别说白虎卫,连黑虎卫影子都没看到。当然,普通护卫丝毫不少,甚至很多,乍眼瞧去,煊煊赫赫,加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嫁妆,以及送嫁队伍,排场着实够大,却流于表面,不说其他人,至少跟他当初同秦王结亲时没法比。
那时不但镇北侯府给足了面子,皇族也是,黑虎卫送嫁,黑龙卫迎亲……
苏瑾心里叹息一声,难怪总有人意难平,这里面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虽则如此,苏瑾并不会因此就感觉到歉疚。人生而不公,投胎是门技术活,有人生来富贵,有人却一辈子为生计奔忙,不甘心大可自己去努力,去创造,而不是怨恨在心,最终被嫉恨蒙蔽双眼,失了人性。
何况,他能有现在地位,那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平白所获。
晚宴跟午宴差不多,只是更加热闹,来的皇族子弟更多。
苏瑾跟他们不熟,秦王却不是,好些都拿他俩打趣。
苏瑾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他不好表现得太过自在,适当地表露出几分局促,才更适合他现在身份,等以后熟悉了,就不用如此麻烦。
不都说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吗?
当然,这些人也不敢闹得太过分,秦王身份地位摆在那,苏瑾一样不是无名之辈,说笑一阵,便各自散开,去追求新的乐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很快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苏瑾跟随秦王离席,即将踏出晋王府大门时,他回头深深望了眼身后灯火辉煌的府邸,眼眸漆黑如夜。
“怎么了?”秦王察觉苏瑾神色有些不对,轻声问道。
“没什么。”苏瑾摇了摇头。就在刚刚,他感觉到有些压抑,跟在地宫殷叔祖那感受到的压抑不同,也跟南峪关外一线天异域气息不一样,却同样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再仔细感受,却又没了,一切正常。
苏瑾不确定他是否感觉有误,便没说出口。秦王要操劳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他不想增加他的负担。
见状,秦王没再过问,登上马车,闭目养神。
这桩亲事太过出人意料,不光苏瑾觉得意外,秦王一样。
苏瑾明摆着是镇北侯府这一代地位最高的外嫁子,晋王世子在这个时候娶他妹妹,图的是什么,难不成镇北侯府还会因这门亲事就舍弃皇兄,转头支持晋王府不成?
不用想都知道,这不可能。
皇兄也是,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总不至于他想太多,这场亲事就是两家小辈单独促成,跟朝局一点不相干。
说实话,秦王一百个不信。他宁可相信这里面有着连他也不能告知的秘密,也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不过小事一桩。
秦王没打算刨根问底,既然皇兄连他也瞒着,那自有他的道理,他没必要事事都弄个清楚明白。就是苏瑾,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毕竟那是他亲妹,谁知道这桩亲事有怎样的谋划,若真有不对,难免波及到他妹妹。
罢了,到时候让人多看顾着点,别的不好说,起码命得保住。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老镇北侯不是那等卖儿孙求荣之辈,想必不会主动将孙女往火坑里推,这就够了,犯不着他多事。
这之后,生活回到正轨,没再出现让人始料未及的变化,苏瑾除了继续完善华夏武院规章制度外,闲暇时光看看书,品品茶,间或兴致起来,吹奏一曲,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
谁想安生没两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晋王世子妃(镇北侯府三姑娘)原本预定随晋王世子出征的计划黄了,这本没什么,不去就不去,留守京城也没什么不好,这边生活比起中州那边可要好上不少。
关键是有人取代了原本晋王世子妃的位置,而那个人非常不凑巧,正是跟她相看两厌的定国公世子夫人嫡女郑嫣,还是以世子侧妃的身份随军。
此事说来话长,概括起来就一句话,阴差阳错之下,苏珞可以说是亲手将郑嫣供上这个位置。
每每想起这点,苏珞都差点气吐血。
想也知道,这不可能,苏珞可没愚蠢到这等地步,就算真到了需要她亲手扶持妾侍的地步,那个人选也不可能是郑嫣,更别提还送出一个侧妃名额。
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苏珞能怨谁,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这也就罢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更让人难以接受。就在郑嫣成为晋王世子侧妃没多久,晋王也娶进门一位侧妃。巧的是,这人也是苏珞的熟人,还是她表姐,嫡亲二舅的女儿,柳五姑娘,柳芫是也。
苏珞都快疯了,外家表姐成了庶母,对手跟她共侍一夫,不久还要随世子双宿双栖,预想中的新婚燕尔,你侬我侬,全都成了泡影,迎接她的只有一室凄凉。
苏珞熬了几天,到底年轻,没忍住,跑回家诉苦,找母亲告状。
侯夫人不禁发愁,陪着一同抹泪。皇族跟其他家族不一样,侧妃乍眼看来跟贵妾相似,其实是不同的。
贵妾明显地位更低,侧妃可没那么好摆布,尤其其中一位还是庶母。在没有正妃的情况下,侧妃是可以掌家的,当然,世子妃打理中馈更名正言顺。但也仅限于此,到底谁更有话语权,还要看各自手段,换而言之,原本好好的一切瞬间变得面目全非,苏珞要想掌家,还得跟柳芫争权。
苏珞气的不是这点,而是柳芫,谁成为晋王侧妃都成,就她的亲戚不成。说来,她也够倒霉的,不说柳芫,郑嫣说来也是她的亲戚,只不过比柳芫还远一层。
侯夫人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这点,全副心神都被女儿接二连三受到的打击吸引住,等她意识到其中蹊跷,顿时面沉如水。
郑家不算什么,反正从来都跟她不对付,借她女儿之手上位再正常不过,顶多就是看不惯对方行事手段,但柳家不同,那是她的娘家,柳芫是她侄女,柳家怎么可以这么做?
侯夫人心里阵阵发寒,这些年她委曲求全,为的是什么?没想到做出如此大牺牲,娘家非但不领情,还反手给了她一巴掌,真是岂有此理,打量她好说话是吧?
思及此,侯夫人一刻也不耽搁,立刻着人往暂时安置在别院的柳家送去一封质问信,言辞犀利,浑然不似数月前温和绵软。
柳老太太收到信,打开一看,直嚷嚷心口疼。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前途大好的孙女,一个是身份尊荣的外孙女,若只是如此,那没什么好犹豫的,她跟苏珞不亲,拢共就没见过对方几面,自然是站自己孙女这边,但中间隔着二女儿,事情就难办了。
柳家能有今天,二女儿功不可没,柳老太太心疼她这些年在镇北侯府遭遇,柳芫一事自然不是出自她手,但事已至此,她能怎么办?
难道让她将孙女领回柳家?显然不可能,就算她舍得,二儿媳也不答应。
可说到底,这事是他们柳家理亏。柳芫能入晋王府,跟苏珞关系不浅,没有苏珞这个枢纽,柳芫怎么也无法搭上晋王,虽然跟苏珞没直接干系,不像那个郑嫣,是直接踩着苏珞往上爬,但也撇不清。
柳老太太左右为难,柳老太爷这边也是愁云惨雾。
当初想得好,现在却是里外不是人。
站队最忌讳墙头草,两边倒,在这之前,柳家一直站在镇北侯府身后,坚定地跟着对方步调走,享了二十来年太平,如今,这个平衡打破了。
两边逢迎显然不可能,不说镇北侯府不允许,晋王府也不会任由他们如此。
怎么办?
柳老太爷瞪了出馊主意的二儿子一眼,心念电转,最终狠下心,他决定分家,将柳家一分为二,大儿子继承六成家业,其余四成归二儿子。
至于他们两老,跟大儿子过。
闻言,柳大老爷和柳二老爷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父亲,不可。”柳家富裕,却还没到豪富一级,再分,地位就更低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左右逢源,你们有这个本事吗?”柳老太爷一脸阴霾,吹胡子瞪眼道。
柳大老爷垂眸不语,这事都是二弟闹出来的,跟他没什么关系,现在却要他来共同承担责任,甚至还占大头,好处没占到,坏处却是先一步滚滚而来。还有,父亲析产,他本该最少占七成,祖产之类更是不分,只会随长子嫡孙传承有序。呵呵,父亲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家一分为二,这是笃定他好说话,不会反对还是怎的?
再说,二弟为何有如此胆量,还不是二老以往给宠的,现在才来补救,恐怕晚了。镇北侯府不会放过他们的,相比起那劳什子晋王府,他更看好镇北侯府。
二弟要去投靠晋王府,那就让他去,他是决计不会跟随,不过想要带走近半柳家家产,别说窗,连门都没有。
柳二老爷轻轻一笑:“父亲,晋王看好咱家,要是现在就分了,怎么得他看重?”
“可是镇北侯府……”柳老太爷面显犹豫。
“父亲,镇北侯府怎能同晋王府相提并论,那可是皇家,镇北侯府不过一侯爵罢了。”柳二老爷不以为然道。
“二弟,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不是把二妹忘了?”柳大老爷斥道,随后目光转向柳老太爷,“父亲,别信二弟的话,皇族势大没错,但要说晋王府比镇北侯府还厉害,儿不信,还望父亲三思。”
两个儿子都反对分家,老二明显更看好晋王府,柳老太爷微眯起眼,望向大儿子:“老大,那你的意思是?”
“父亲,芫儿不过一介侧妃罢了,不用担心,维持原样即可。”斟酌再三,柳大老爷提议。
“大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芫儿不过一介侧妃,惹到她,难道咱家有好日子过,信不信她一句话就让咱家生意受阻?”柳二老爷怒目。
柳大老爷面色不善:“二弟,这是你该说的话?难不成不支持芫儿,她还想反咬柳家一口不成,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也配做柳家人。”
“你——”柳二老爷气了个倒仰,正欲反驳,被柳老太爷喝止。
“够了!”柳老太爷面色铁青,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兄弟两个倒先斗起来,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行了,你们先下去,容为父再考虑考虑。”柳老太爷挥手赶人,心里乱糟糟的。
一切起始于柳芫入晋王府为晋王侧妃,之后事情便乱套。现在镇北侯府还没反应,倒是二女儿先坐不住。
也是,二女儿为柳家付出太多,这个时候抛弃她,实在太不厚道。但他能怎么办,事已成定局,无法再倒回去,只能想办法破局。
二儿子说镇北侯府无法跟晋王府相提并论,这点他虽不敢苟同,却多少有几分赞成,但就让他这么靠过去,他下不定决心。
屹立于锦朝顶端的权贵,各个吃人不吐骨头,镇北侯府已算是好的,他没道理放弃镇北侯府去俯就连底细都还没摸清的晋王府。
但放任此事这么不伦不类发展下去,也不是个事,他得尽快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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