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兰便“嗯”了一声。她本来起床就晚,现在又赶了一会的路,只觉腹中甚饿。
没想到他面孔甚是冷酷,竟也能如此心细,见她包裹略重便帮她提行李,以及竟能想起她未吃早饭。
他的面孔与他的行为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不由得想起“冷面柔情”这一词语。想到他的柔情怕是不止针对她一人,她心头不觉升起一丝遗憾。
不久,马匹将他们带至小镇上,原是她被休那晚曾在此暂居片时的荣江镇。
今日正逢荣江镇的赶集之日,镇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在一家酒楼前面,他勒马让马停下后,起身下马,随后便将她抱下马匹。
两人刚下马进了酒楼底层的大厅,就有小二前来询问陆岩:“两位客官,想要吃什么菜?”
陆岩说:“给她一人的饭菜便可。”
那店小二见是孔兰一人吃饭,便转向孔兰问:“姑娘吃什么?”
孔兰说:“随便好了。”
那店小二便说:“随便啊……那我便随便上菜了。”
店小二走后,两人便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
此刻离吃午饭时间还早,厅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谁也不曾看谁一眼。只有沉默。
店小二将饭菜上来时,孔兰便开始吃了起来。不知为何,当对面坐着陆岩时,她便连吃饭,也变得有点拘束了。
虽然她并不看他,她知道他也没有看她,但他的存在却是叫她不可忽视的压力。
她低着头吃着饭,饭菜虽可口,但她有点儿食不知味。
听到店门口有一阵“哈哈”的笑声传来,她便下意识地抬起头往门外看去,不想刚好碰到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见她抬头看他,便移开了目光,向酒楼的窗外望去。
她也便赶紧低了头继续吃着,经了刚才那一对视,愈加地心慌意乱,食不知味了。
匆匆又吃了几口,她便放了筷子,对他说:“我们走吧。”
他也站起身来,和她一同出了酒楼。
走至马前,他便把她再次抱上马背,之后自己也上了马。
一路沉默。
马匹在路上飞奔,载着他们穿越沿涂的各种事物。
穿过麦田。
穿过树林。
穿过村庄和河流。
马行迅速,一路疾风吹拂。
在他怀中,她僵硬地坐着,几乎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由于无法自如活动身体,没多久便觉累极。
行了约一个半时辰,孔府便越来越近了。
过了广陈城西侧的一个小镇,便有熟悉的景色映在眼前。那些偶尔去过的或是常去的地点,在她身旁闪过时,都勾起了她短暂的回忆。
及至过了广陈城,孔府便近在咫尺了。
一路上遇到一些乡人,看见她和一陌生男子共骑一马,都指指点点地,她听到有人在议论着:“孔府大小姐怎么和人同骑一匹马?她不是刚被休了吗?这就和另一个公子好上啦?”
有人在说:“这相貌倒也极登对。”
有人在说:“莫非这才是孔大小姐的心上人?难怪她要逃婚,原来有这般英俊的男子在爱慕她……”
这些流言蜚语,从她身旁一闪而过。
她猜陆岩定也听了不少。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要不就送到这儿,你便回吧。我走过去不远就到了。”她说。却并不转身看他。
他没有回话。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马匹终于到了孔府大门处,他在府前停了马,下马之后,把她抱下马来。
“告辞。”他说,转过身便上了马。
“今日多谢了。”她说。
他没有回话。
他坐在马匹上看着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便转身回了府。
关门之前,她对他抱以微笑,她知道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定然有些勉强。
他并没有回笑,他的神态极是严肃。并且,有着她那日拒绝他时所看到过的失落。
他向她略一点头,便挥了马绳,打马而去。
她刚到府里,在院子里走了没几步,便有下人看到了她,说:“大小姐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那听了她的声音的孔蓉便跑了过来。“姐,你怎么今日才来,都过了两日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孔蓉尚不知太子之事,孔府里除了孔兰和她父亲母亲,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太子的事情。孔蓉只知道她有事回陆府一趟,至于为什么回去,孔父并没有告诉她。
所以这孔蓉这两天脑海里就一直在捉摸这事儿,她实在想不通,她姐都被人休了,还去陆府,定然是不得不去的事情。要不就是陆家又不休她了。
现在看到姐姐回来,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不问个清楚,她可做什么事都没心情。
孔兰刚和陆岩分开,心思还在恍惚中没有安定下来,眼下没心思和她妹多说话,因此对她说:“快一边玩去。父亲和我母亲在家吗?”
孔蓉说:“父亲出去了,你母亲在的。”
孔兰便向母亲房中走去,孔蓉对孔兰的母亲向来有些怕,便没有跟着。
周氏正在桌前绣着一只巾子,见她回来,便问她:“你和太子殿下说什么了?他可有为难你?”
孔兰说:“他不曾为难我,只是陆夫人把我关起来了。”
周氏说:“她竟敢关起来你,真当我们家人不存在?”
孔兰说:“好在我现在逃出来了。”
周氏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逃的呢?”
孔兰便红了脸,说:“陆岩把我救出来的。”
周氏见她红了脸,心道,她难道对陆岩还有什么旧情没忘?眼下她已被他休掉,孔兰越是对他念念不忘,便受的伤害越深,便愈加心疼孔兰,但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说,“他倒是个仁义的人。没有考虑他自己会受的牵连。”
孔兰不自觉地应道,“嗯,他这点倒还不错。”然后话题一转,问道:“父亲去哪了?”
周氏神色便有些忧伤,说,“你父亲啊,他去衙门了。”
孔兰问:“父亲不是已经被暂免了官职,不用去衙门了吗?”
周氏神色更黯然地说道:“他有时会去转转,毕竟在衙门呆了那么久,总归是有感情的。他的属下也对他甚是难忘。“
听了周氏的话,孔兰更觉心里五味杂陈。心下便想起陆夫人说的话来,她若是随太子入了宫,说不定父亲的冤情真能真相大白也说不定。她在心里自问道:“莫非,我真的过于自私了?只因个人的自由,便置陆府和自己家人于不顾。陆府那边还好说,和自己本来就没多少恩情,自己家人这边,自己又该如何坦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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