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自从陆夫人到了他买的院宅后,他便常在枢密院以前的宿舍住了。
倒不是他执意要做个不孝子,实是一回到那儿,便想起买它时的开心和兴奋,以及迫不及待地带孔兰去看它时的情景。
再加上程明芳不时借看望陆夫人之名前去打扰他的清静。
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安静。
但程明芳一去,她总是有意无意呆在他身边,和他扯这扯那。他不回她的话,又显得颇不礼貌,回她,自己又实在没心思和她说话。
由于这些原因,他只好借枢密院事务忙为由,住到枢密院去了。
住到枢密院里,晚上没事的时候,他便看书,仿佛只有书籍,能缓解他内心的思念。
假如说一开始他是无目的地看书的话,到后来,他便是有目的地看书了。
他意识到自己失去孔兰的根本原因,在于权力。
他曾经毫不在意的权力,现在反过来狠狠地嘲弄了他的无知。
他意识到,假如自己一辈子在这儿混天度日,那么,他以后再见到孔兰的可能性了了无几。
他必须奋发。
因此,像一年多前为了考试而努力一样,他又开始努力了。
他想起宋远鹏找他谈过一回,言谈中颇为赏识他。他决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由于之前他已经看了许多兵书,他本来又天资聪颖,早已经悟出用兵之道。
他决定写出自己的兵书,写好后,让宋远鹏过目一下。
他希望能借此机会得到宋远鹏的更深一些的赏识。以便他帮他谋一个职位,得到可以入宫的机会。
那是他唯一能想像的可以偶尔见到孔兰的机会。
他开始着手写它,利用每天晚上的空余时间写。
如果初始时是为了能得到晋升的机会期盼在宫里见上孔兰一面才写的话,后来,他完全是为了兴趣而写它。
在写兵书时,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将军,笔下的字便是他万千兵马。
为了结合实际,他去藏书阁又借了各国地图及通史。细细研究每个边境小国的地形,边塞之地的地形,各国国民特性,曾经的战争记录,等等。
他像着了魔一般地写着,体验着不同的战术,揣测着复杂的人性,有时甚至写到东方渐白而浑然不知。
有一天他嫌时间实在不够用,睡眠时间太少,便将草稿拿到枢密院兵籍房内,在不需忙碌的空余时间里写它。
兵籍房他在的那间房间里平时就他和钱行知两人。他常趁钱行知回宿舍午休的时间在兵籍房奋笔疾书。
不知不觉,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已经写了书稿的三分之一左右。
也不知道是否他平日里没有很好地将它藏起,他在写兵书的事,被钱行知知道了。很快,消息传到了宋远鹏那里。
宋远鹏又将他叫进他的办公处。和他闲聊了半天后,宋远鹏提起知道他在写兵书的事。
“听说你在写兵书,可有此事?”
“写它原是打发时间罢了。”他回答道。
“可否拿来给本官过目一下。”
陆岩犹豫了一下,现在还只是草稿,还没有被他细细推敲,万一再遭宋远鹏嫌弃,岂不糟糕。
但他既然提出要看,自己又不好不去拿。
于是他去兵籍房将写了三分之一的草稿拿给宋远鹏过目了。
宋远鹏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陆岩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这本兵书作何感想。
大约看了半个时辰后,宋远鹏才从兵书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道:“妙,妙,此书甚好,要不是知道你从没参过军,我都怀疑你是一名身经百战具有宏才大略的将军了。”
陆岩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他谦虚说道:“枢密使过奖了,小生不才。不敢在枢密使门前弄斧。”
“你不必如此谦虚。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突然想起写兵书来?”
“我……”陆岩再一次被宋远鹏问住了,他不能说写这本兵书的目的,是为了能偶尔见到一个女人,这样似乎显得太儿女情长了。想了半天,他挤出一句话:“我是觉得看了那么多兵书,不写一本自己的感悟,对不起看过的那么多书罢了。”
宋远鹏说:“好,你继续,写好的时候拿给我好好欣赏下。”
说完,将那写了三分之一的草稿交给了他。
“是,枢密使大人。”陆岩回道。
得到了枢密使的夸奖,接下来的书写因为有了自信,而更得心应手了。
有时,在书写的间隙中,孔兰那张苍白的小脸会突然闯进他的脑海里,使他的心一阵疼痛。这时,他便无法再书写下去。
在这样的时刻,他会放了笔,走到窗前呆立片刻。
自从她进宫后,他便没有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
她在宫里是恨着他呢,还是已经放弃了对他的仇恨,转而爱上了太子殿下?
这两种情况,都是让他极难受的。
和太子殿下朝夕相对,她有朝一日忘记自己,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自己或许终将被遗忘,他的心泛起一阵苦涩。
……
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就算他逃到了枢密院,程明芳仍然不肯放过他。
她还是时常会来看看他。
时间一久,被不少人知道了她是宰相之女。枢密院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后代在这儿当跳板,因此,有人认出了程明芳正是宰相之女。
到后来,连宋远鹏都知道了。
“你就要当宰相府的女婿了,看来我这儿,你是呆不久了。”有一次宋远鹏在去饭堂吃饭看到他打趣道。
“宋枢密使想错了,我和她只是远房表兄妹的关系。”
“远房表兄妹?那你和宰相家是亲戚了?”
“嗯。”陆岩回道。说起来他有点过意不去,自从来了京城后,他一次宰相府也没去过。只因怕面对程明芳。
宋远鹏疑惑他因何不去找宰相去谋个一官半职,反在这消磨时间,他若去找宰相,也不会让宰相过于为难,毕竟他是状元出身。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而只是针对刚才的话题说:“你也说了是远房表兄妹,远房表兄妹完全可以在一块的……”
“宋枢密使,您真的误解了。”陆岩忙说。
“我看不是我误解,是你太木。”宋远鹏笑道。
这程明芳对陆岩的一番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陆岩实是无奈得紧。
他想到,他躲程明芳非但没躲开,还弄得整个枢密院处处都以为他和程明芳是互生情愫。而且因为程明芳,自己连宰相府都没去过,若是被程明书知道他来京城却不去宰相府看看,必会怪他无礼。
他决定,有空的时候,去看看程明书。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在宰相府呆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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