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厮拿出棋盘,棋子,开始下棋。
陆岩正无聊,于是便走到边上看两人下棋。
只见这两人下的棋与京城人常爱下的棋不同,陆岩看棋子个数为十二枚,黑白各六枚,因此推测这是传闻中的六博棋,他曾经在书上看过,现今只有别个偏远地方如平州等地还在下六博棋这种古老的棋子,而王其耀老家正是平州的,因问:“你们下的可是六博棋?”
这两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个说:“是。你是?”
“秦辛姑娘马夫。”
“哦,原来你是秦辛姑娘马夫?此前只听闻锦瑟坊的乐师个个美若天仙,没想到连锦瑟坊的马夫也是俊朗非凡。”这小厮后面的话更类似于自言自语的感慨。
另一小厮开玩笑说:“这就是你当不了锦瑟坊马夫的原因。”
被说的小厮反唇相击:“我当不了,你便可以吗?”
“我也当不了。”
“那你还说?”接着走了一颗棋子,说:“不是我说,就算锦瑟坊要我,我也不去,因为没有比咱家尚书大人更能让我信服的人了。”
陆岩连忙接过话题说:“听你的意思,你家大人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刚才说话的小厮说:“那当然,我家大人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良善的人。”
“何以见得?我怎未听闻你家大人有如此良善?”陆岩故意不相信似的说道。
“你不信?只一件事情便可证明,我家大人每月将俸?的一部分派人送到江州,用于修缮江州汸河的堤坝,且做这等好事,我家大人是以匿名的方式进行的,你说,我家大人是不是少有的良善?”
“俸?的一部分每月派人送到江州?”
“怎么,你不信?”
“那你家大人确实是少有的仁慈之辈。只不过送一两也是送,送十两也是送,若每月一两送至江州,只怕来去的路费便不止一两,这样有何意义?”陆岩想要套出更多的消息,于是故意如此回那小厮道。
“一两?你真是会开玩笑,我实话告诉你吧,每月送至江州的银两有七百多两。”
“你们大人告诉过你?”陆岩心道王其耀应不会将银两的数目告诉一个小厮。
“我们大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做好事极低调,捐银子之事,除了派去的人以外,不曾告诉任何人。连府上的人都不知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这小厮停止了下棋,看了陆岩一眼,道:“我是被派去送银子之人的兄弟,有一天他喝醉了告诉我的,他说咱家大人太低调了,这等事也瞒着,要是不瞒着,让皇上知道,皇上保不齐会更加喜欢咱家大人。”
“既然你家大人不允许外传,你现在和我说,会不会惹你大人生气?”
“我传的又不是他的坏事,再说了,要不是你看着不怎么相信我家大人是个大好人,我才不会和你说。不过,你可不许往外传。”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厮发话了:“你开始就不该说,说了以后现在让人家不许外传?”
刚才和陆岩说话的小厮此时被他的同伴说得有些郁闷,嘟起嘴说:“好了,我说的可是咱家大人做的好事,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下棋。”
陆岩边站在边上看他们下棋,边分析着从小厮嘴里得来的消息。
看样子这王其耀确实是每月多得七百余两银子,刚好是他从朝中得到的俸?的两倍。
他将这些银子送至江州,是真做好事,还是为了避免被人查到而转移银两,这就难说了。
不过看样子,他已经使派去送银两的小厮认为他是在做好事。
陆岩还发现,这两个小厮对他们大人从朝中该得的俸?应是一无所知。如果他们知道王其耀每月本来只能得三百余两银子的话,他们定然会意识到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偏偏他们说的极坦然,那只能说明他们对王其耀的俸?是一无所知的。
在看他们下棋的时候,他静观不语。这种古老的棋子,他从未下过。
不过,看了几局后,他已然明白了这六博棋的下法。因此,在两人又对峙了一局后,他提出想玩一局,那两个中总是输的那位,也就是刚才一直和陆岩说话的那位,立刻得到解救似的站了起来,将座位让给陆岩,说:“你来你来。”
陆岩第一局还不怎么熟悉,因此输了,那位总是输的小厮眉开眼笑道:“看,你也输了!”仿佛因为还有人和自己一样笨而无比开心。
第二局时,陆岩调整了战略方案,将和他对弈的小厮打得落花流水,那位总是输的小厮仍然在边上眉开眼笑,高呼道:“哇,你赢了!”
仿佛因为陆岩帮他出了一口气而欢喜雀跃。
这真是一个太诚实的孩子,陆岩在心里叹道。
接下来他连赢三局,总是输给同伴的那位小厮在他每赢一局时,都会说句:“哇,你又赢了!”
说了三次时,他的声音仍然十分高亢。
而与此同时,他的伙伴则沉默着,额上的青筋暴起,似乎不止因为自己输了而恼火,还因为他同伴的态度而恼火。他无法相信,自己相交多年的同伴,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赢棋而欢呼!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岩意识自己对对面的和他博弈的小厮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于是接下来的三局,他故意输给了他。
虽然三人都知道,这是陆岩让的,但是和他下棋的小厮还是面上缓和了一些,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
有了棋局作为打发时间的工具,时间便不那么难熬了。
到了用午膳时刻,陆岩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中午。
想到孔兰还在府里,他问小厮道:“你们大人今日在府上吗?”
“我们大人今日去钓鱼去了,他到了旬休日就是去钓鱼的。”
陆岩心道,莫非孔兰打算一直呆到王其耀回来?
不管如何,半天时间没见到她,他心里有些不放心。
当在膳房吃午膳时,他在小厮专用的狭小的房间里坐着,通过窗户,他看到孔兰的倩影出现在另一侧房间里,正在享用午膳时,这才放下心来。
用完午膳,他出门时便看到孔兰在前面和一位姑娘一同走着,他知道和孔兰同行的定是王其耀长女了,当下走到孔兰边上,问:“秦辛姑娘,我们几时回去?”
孔兰正要作答,只听王微芳道:“这位是你的马夫吗?”
“啊……是。”孔兰扶额道。
“好英俊的一小伙子。”王微芳礼貌说道。
“啊……是。”孔兰再次扶额道。
“秦辛姑娘,我们几时回去?”陆岩重复问了一句,说的时候眼睛也不看孔兰,而是看着边上的树,他知道自己要是看着孔兰说这话,必会让边上的王微芳惊觉这个她口中好英俊的小伙子竟对自己的主人有非份之想。
“你等着就行了。”孔兰装出主人的气势说,语气刻意表现得很冷淡,出于同样的原因,她也未看陆岩,而是看着前面的路,心下却觉得眼下的局面好笑得紧。
“唔,好吧。”陆岩装作无奈回道,仿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样子。
王微芳看着两人,觉得他们之间有些怪怪的,但哪儿怪,她又说不上来。
她看了看孔兰,又看了看这马夫,觉得这两人虽然身份悬殊,但容貌和品性竟看着是格外的登对。
在她的意识里,这样的两个人,即使不是恋人关系,也应该是和谐的朋友关系。
但看样子,这两人实际上相互反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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