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尔心不在焉地抄录着石碑上的方程。
加图斯说依兰病了,在屋里歇息,代她向詹姆士导师告假。
维纳尔又紧张又激动。他认定依兰这是在准备与自己中午的约会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进入树林的话,实在是过于惹眼,所以那个小妖精干脆装病不来。
噢,真是令人心肝乱颤。
她真野。
兴奋充斥着神经,把一夜未眠的困倦逐出身体,他激动极了,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加图斯有些不对劲。
加图斯从小镇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冷冰冰地观察着维纳尔。看到维纳尔动作虚浮发飘,神情过分亢奋,加图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禽兽一定对女孩做了很疯狂的事情。
“维纳尔”詹姆士导师再一次尖叫,“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又把最简单的符号抄错了”
“噢,抱歉”维纳尔掐了掐眉心。
一夜没睡,心中又惦记着约会,实在是无法集中精神来做这件枯燥无聊的工作。
好不容易浑浑噩噩捱到了中午,维纳尔带上干粮,装模作样地走向树林。
想起昨晚依兰的表情,他的呼吸不禁又急促了几分。
她说,离开骑士们,踏入森林即可,她会来找他。
当时她眯着眼睛,神情像一名真正的猎手。
噢,她是想狩猎他么。
真是太自信了他待会儿一定让她知道,谁才是在别人口中挣扎求饶的猎物
维纳尔口干舌燥,抬起手,解开扣到喉结上的领扣,拉开勾了金线的领口,将瘦而白的胸脯敞出小小一片。
他步入树林。
他猜测她一定已经藏在附近,等他到来。
为了节省一些彼此寻找的时间,他故意把脚下的野草踢得哗哗响,时不时还轻轻吹两声口哨。
真是让人兴奋啊
他再一次想起那个阳光郁金香的梦。
果然,梦都是一种预兆。这个女孩,真会给人惊喜。
他怀着激荡的心情搜索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猎物的踪影。
“可爱的小羊羔让我瞧瞧你藏在哪里”
树林里忽然暗了许多。
维纳尔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云彩遮住太阳。
温度却是低了下来,风吹进脖颈,有些阴寒。
他感觉到有东西盯住自己。
回身向四周望去,却只有一片沉寂的树林。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风声压低,气氛诡秘。
心头忽地一寒,维纳尔猛然回头
一棵枯死的白皮朽木后面,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依兰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脑袋没那么沉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棉被裹在身上,居然让她感觉到热。
看来她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
阳光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窗,洒在墙根下。
“中午了”
依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恶魔不在
他一定去收割维纳尔了
依兰急急忙忙跳下床,头还有一点沉,不过问题不太大。
她把木桌上的两袋牛肉干塞回怀里,然后顶着烈日,离开小镇前往暮日森林。
千万千万别出事啊天哪,我已经不知道该向谁祈祷了
她小跑着,来到了目的地。
石碑旁边只有詹姆士导师一个人。
依兰紧张得喘不过气“导师,维纳尔呢”
“小依兰”詹姆士从魔法方程的海洋中扬起了秃头,“噢,我没有注意他什么时候离开、去了哪里快,快投入紧张的工作,否则真要做不完啦”
“那得赶紧把维纳尔找回来”依兰转身走向树林,“三个人肯定要比两个人更快”
詹姆士导师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依兰迅速环视四周。
骑士们都在东北方向的林子里面方便,所以维纳尔一定会避开那里。
依兰果断跑向了西南方向。
她很快就在草丛里发现了浅浅的踏痕,新鲜的足迹向树林深处蔓延。依兰的心跳激烈地撞击着胸腔,手脚都有些发软。
“维纳尔你是没见过女人吗”依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恼怒地嘀咕咒骂,“别人手指一勾你就往上凑,真是脑子长在屁股上”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依兰听到前方传来了一些动静。
她神色一振,加快速度穿过一蓬蓬带刺的野荆棘。
“嘭”
是身体重重撞在树干上的声音。
依兰循着声音奔去。
就在她绕过几棵枫树,发现一片小空地时,眼前突然一花,一个白色的身影直直朝着她摔了过来,动作非常狼狈。
某种异常珍贵的动物腺体香水味道并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穿白衣,用贵族香水,正是维纳尔。
依兰心脏猛然一跳,伸手抓住了维纳尔的胳膊。
她本来想搀住他,但她身体虚弱,他摔过来的冲击力又太强,她被他带着,砰一下撞在了枫树上。
她顾不上喊痛,急忙张开胳膊拦在维纳尔身前,叫道“住手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他”
忽然之间,风都停了。
依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恍惚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带着暗黑狂怒在凝视自己。
她寒毛倒竖,紧张地抬眼望向前方。
“诶”
面前的人,不是恶魔。
竟然是加图斯。
他的金面具掉到了草丛里,唇角也挂着血迹,眼睛底下有一圈乌青,看着也没比维纳尔好多少。
依兰呆呆地眨了眨眼。
不是恶魔吗
加图斯和维纳尔,为什么在这里打架
被她护在身后的维纳尔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加图斯,看见了吗依兰来找我了。我需要编造什么拙劣的谎言”
加图斯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挫败。
他不甘地逼近两步,盯住依兰的眼睛“他强迫你,你还要护着他”
依兰一头雾水“”
加图斯的脸色非常纠结,艰难地启齿“就算那样,你也不是非他不可。我不会允许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发生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依兰“”
“都说了是她约我到这里的,加图斯,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维纳尔用拇指擦掉唇角的血痕,胸膛顶到加图斯面前,把依兰挤到一边,“想打架就直说,都是男人,我又不是奉陪不起。”
“那就来啊”加图斯偏头呸掉带血的口水。
“你们慢慢打,我先走了。”依兰很有礼貌地躬了躬身,茫然地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恶魔不在这里那就没她的事了。
话说,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打架呢
算了算了,贵族的恩怨情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依兰脑袋一点一点,慢悠悠地踱远了。
“依”维纳尔刚喊出一个字,加图斯就把他推在了白枫树上。
“你还想干什么”
维纳尔狠狠骂了个脏字“别以为我怕你”
很显然,美妙的约会已经被加图斯搅了。
维纳尔也是一肚子闷气。
他也想不通加图斯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偷偷跟着他进了树林。他告诉加图斯自己和依兰要在这里约会,请他离开时,加图斯居然二话不说就冲上来和他打架,还不干不净地骂些什么禽兽、畜生。
真他妈有病
维纳尔越想越气,扑向加图斯。
啪啪啪嘭嘭嘭。
依兰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十几分钟之后,两只斗鸡一前一后回到了墓道边上。
加图斯戴着面具,倒是看不出挂了彩。
小公爵那张英俊的脸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两个都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维纳尔走到依兰身边,若无其事地拿起羊皮纸继续抄石碑。
加图斯挤了过来,抱着胳膊,横在两个人的中间。
依兰“”
就连老学究詹姆士都发现了气氛不对。
他推了推铜丝边眼镜,打趣说“两位绅士这是在为我们美丽的依兰小姐争风吃醋吗噢,放心放心,虽然我竞争力极大,但我心有所属,不参与你们的竞争。”
维纳尔“”
加图斯“”
依兰无奈地叹息着,埋头抄方程。
沙沙沙沙。
午餐还是牛肉干。
依兰啃了两条,然后把剩下的干粮又藏到了怀里。
她,已经拥有三袋密封牛肉干了真是收获颇丰。
维纳尔一直想找机会和依兰单独说话,可惜加图斯盯得很紧,像防狼一样防着他。
小公爵真是快被气死了。
依兰看着日头往西边爬下去,心中越来越安稳。
过了约定的献祭时间,恶魔一定就不会再执着于收割维纳尔了吧
下午五点左右,墓道中跑出来一个满脸兴奋的骑士。
“底下的石碑出土了,石碑之下,果然还有另一座墓室”
守在墓道口的骑士长点点头,望向加图斯,等待他的命令。
加图斯示意下墓。
“詹姆士导师,敢不敢进墓中一观新石碑”
“当然”老学究已经迫不及待地撩着魔法师长袍往墓里跳。
依兰有点担忧“墓里面难道没有发现尸体吗”
被金冠行尸追了一夜的恐惧至今难忘。
“没有尸体。”加图斯走在她的身边,“放心,保护女士是骑士的职责,我会看着你的。”
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谁也别想再伤害你。如果有带着蜜糖的陷阱,我也会为你踩平。”
维纳尔“”他有理由怀疑,加图斯已经被繁殖器官支配了脑子。
墓道不算狭窄,两名贵族一左一右,把可怜的小依兰夹在正中,悉心呵护。
依兰“”
她十分忧虑天就要黑了,恶魔换过来之后,该怎么面对这两位热情得过分的绅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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