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一切

    圆台上的钢琴被撤了下去, 身穿燕尾服的男仆们把一块巨大的白布绷在黑金边框里,搬到台子正中。

    管家把一只入手寒凉实沉的笔刷交到依兰的手中。

    “需要什么颜色的涂料?”

    “天蓝。”

    “好的!尊敬的林恩小姐,他们两个会陪在您身边, 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吩咐他们。”管家把两名男仆留了下来。

    “谢谢。”

    事实上,这两位聪明机敏的男仆根本不需要依兰吩咐, 他们观察着她书写的走势,迅速把一只只木方盒搭在她的脚下,帮助她把水之真名画到白布的顶端。在她笔锋开始下沉时,他们非常及时地撤走木方盒为她降低高度, 三个人第一次合作, 竟像是老搭档一样合拍。

    依兰知道, 想要让这些不学无术的贵族们感应到水元素真名,单一个轮廓肯定不行, 得把意念中的每一处细节都展示出来,帮助他们达到融会贯通的效果。

    她画得仔细极了。

    ‘刷刷刷……’

    在她专心作画时,庄园主人储藏多年的葡萄美酒送了过来,盛在高脚杯里, 递到每一位客人手中。

    路易?温莎带头干杯,贵族男青年们仰头一饮而尽,女士们也小口小口地喝光了杯中之物。

    温莎庄园的东西, 都是真正的好东西。

    那位深居简出的神秘主人今天看起来很有兴致。

    他坐进一张高背黑丝绒大椅子里,不疾不徐地开始讲故事。

    干枯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演奏厅。

    “敌人的舰船逼近港湾, 十丈风帆之下,炮口直径超过七十寸的威猛火炮对准了亚里比克港口。只要它们再往前驶出五百尺,就可以毫不留情地轰掉港口城墙。亚里比克在哭泣, 无论男人、女人、老人或者小孩,都在祈祷奇迹降临……”

    他的嗓子有种奇异的魅力, 把每一个人的注意力都牢牢地抓了起来。贵族们不可能回身、仰头去凝视这位庄园主人,只好把视线投在奋笔疾书的依兰身上。

    轻轻的翻书声毫不起眼。

    路易大人的声音继续从高处传来:“该向谁祈祷呢?众所周知,神不会插手人类之间的纷争,因为那毫无意义。炮火即将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掠夺者的锋刃即将斩下婴儿的头颅,在这危机时刻,城墙上方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噢,他是一名吟游诗人,名叫迈吉克。因为身披一条麻布以及从来不刮胡子,他曾被许多城市驱逐。宽容的亚里比克港收留了他,孩子们喜欢听他唱诗,妇女们给他编织花环,壮汉们约他一起喝酒。这是一座浪漫的港湾,人们欢迎艺术家的到来。他作过许多诗歌,却没有一首属于亚里比克。孩子们每次问他,什么时候为这座小城作诗,他总是故作神秘,说时候没到。”

    “眼看城墙就要经受炮火的洗礼,人们朝着城墙上的诗人呐喊‘迈吉克快离开那里!野蛮人没有情怀!’,‘战争是士兵的事情,无关诗人!’”

    停顿。

    贵族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以为自己站在战火阴影笼罩下的亚里比克港,而圆台上的依兰,就是那个艺术家、吟游诗人。

    噢天哪,怎么办?怎么办?

    依兰画完了四周,只差正中间的核心部分。

    画龙要点睛,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在配合她的节奏,他在等她。

    ‘刷刷刷刷――’

    路易大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来了,来了,舰船来了!隔着凛冽海风和翻腾巨浪,人们可以听见炮弹上膛的声音,可以闻到刺鼻的硫磺火.药味道。刚刚鼓起的勇气一泄千里,在这样的绝对火力面前,任何反抗都像白纸一样脆弱。这个时候,吟游诗人迈吉克展开双臂,像一只鸟儿一样飞出了城墙。”

    贵族们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港湾的第一个殉葬者吗?

    “只见那条宽大的麻布,像鸟儿的翅膀一样在迈克尔身后展开,城墙上的士兵们听到他说了一个字,‘风’。他乘着风,迎着海浪飞过去。”

    “噢――”贵族们发出低低的叹息,情绪无端震荡,许多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他飞到了舰船上方,再一次扬起了麻布下面的胳膊,‘水’。只见翻腾咆哮的大海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术一样,卷起的浪花凝固在半空,冻结的‘咔咔’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泛黑的海水被白冰覆盖,张牙舞爪的舰队被冻在了原地,野蛮人惊恐的咆哮越过冰冻的洋面,像一曲正要开演的悲歌。”

    “‘魔法师!他是伟大的魔法师!’一个孩子最先喊了出来。”

    “‘火’。诗人用他吟唱诗歌的嗓音,再次吐出一个字。烈焰出现在炮膛里,冰冻之海上,绽放出无数朵灿烂美丽的烟花。入侵者无路可逃,他们和他们的舰船一起,永沉大海。”

    “孩子们在城墙上奔跑,他们高声吟唱――噢,这就是迈克吉为我们作的诗!”

    “最伟大的魔法之诗!”

    依兰落笔。

    画了水元素真名的布框缓缓升起,贵族们凝视着它,热泪盈眶,精神狂热。

    “魔法!魔法!”

    他们扬起手臂来欢呼,就像身处重获和平的亚里比克港。

    他们神情激荡,高声呼喊:“魔法!魔法!”

    奇异的悸动不断地汇入依兰意念中的元素幻影,激得它一次又一次发亮。

    她来不及盘点哪些贵族成为了魔法的信徒,她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还有种莫名的振奋。

    信徒们的狂热也感染了她,此刻,她就像是那个迎风飞在海浪上方的大魔法师,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们。

    ‘不要尝试去召唤魔法。’依兰没有被热血冲昏头,看到有人开始跃跃欲试时,她及时通过水之真名下达了意志。

    本来打算尝试的几个青年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握起拳头继续呼喊:“魔法!魔法!”

    ‘要像守护亚里比克港一样,守护我们的人民,而不是进行可耻的掠夺。’依兰轻轻震动意念中的水之真名。

    “噢――魔法!守护!”

    种子散播下去,接下来就是等待它们生根发芽。

    她的眼底涌动着泪花,仰起头来去看那个人,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消失在延伸台的帷幕后面,像一个功成身退的隐者。

    依兰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她稍微盘点了一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贵族青年被俘获成为了魔法信徒,也就是四十人左右。至于其他人……也许是因为魔法天赋实在太过稀烂,也许是有别的信念,又或者是太过冷静,服下魔药都能理智地思考,没有被轻易带走了情绪。

    依兰望向阿尔萨斯。

    遗憾的是,这条微笑毒蛇并没有被洗脑,他偏着头,望着神情狂热的贵族青年们,嘴角勾起明晃晃的嘲讽笑容――因为魔药的关系,他不再把心思隐藏在完美的外壳下,而是毫不掩饰地用眼神告诉麾下,你们都是一群白痴。

    依兰略有一点失望。

    如果能够控制阿尔萨斯,那该多好啊。

    依兰缓了缓情绪,望向霍华德夫妇。

    弗丽嘉满脸嘲讽,显然根本无法与那个可怜的港口共情。而霍华德大公则目光冷静,正探究地望着依兰。

    对上视线的霎那,依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霍华德,竟然在观察自己。

    她适时地让自己的热泪挤出眼角,像狂热的青年们一样抬起手来,冲着他喊道:“魔法!伟大的魔法!”

    霍华德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这个女人非常阴险,非常虚伪,擅长欲擒故纵,而且也的确胸中有料,不是那种泛泛之辈。不得不承认,她很有一套,一收一纵,一来一回,很容易抓人眼球。当然,只有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才会中她的诡计。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视线。

    依兰舒了一口气――这是过关了吧?

    魔药的效果很快就消退了,贵族们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他们冲着圆台上的依兰矜持地鼓掌。

    “谢谢,谢谢!”依兰拎起裙摆,冲着台下施礼。

    弗丽嘉夫人回过神,发现自己的丈夫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女孩,不禁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愤怒地离席。

    依兰回到阿尔萨斯身边,轻松地问道:“殿下,我没丢脸吧?”

    “噢,当然不,你的表现真是棒极了!”他的心思明显有一点飘。

    他一直在想,那个阴睛不定,神秘古怪的路易?温莎,为什么要给依兰捧场?礼服的事,真的是个意外吗?噢!一定是加图斯,一定是加图斯那小子偷偷求过路易,让他看顾依兰!真是个浑球!

    *

    晚宴的时候,大家惊奇地发现,一部分同伴的胃口似乎好得惊人。

    “天啊,安吉拉,你再这样吃下去,束腰会迸裂的!”一个细腰贵族少女冲着身旁的女伴大惊小怪地尖叫起来。

    安吉拉舀起满满一勺奶油:“可是殿下准备的食物真是太美味了。”

    细腰少女翻了个白眼,轻声嘀咕:“没看出来你这么会拍马屁!”

    坐在上首埋头大吃的依兰心虚地理了理头发,停止在意念中大叫‘啊啊啊好好吃啊我要再来八盘’。

    过于激荡的心绪,也会影响到信徒们。

    “他们刚才都太激动了。”阿尔萨斯淡定地擦着手,“消耗了太多体力。”

    感应到水元素的真名的信徒们,情绪肯定比别人激荡得多。

    依兰为阿尔萨斯的敏锐而心惊,再一次暗暗在心头告诫自己,千万谨言慎行。

    晚餐之后,贵族们接二连三出现了腹痛的症状。

    他们不敢离席,一个个可怜巴巴地望着阿尔萨斯,身体不安地扭来扭去。

    依兰:“……”

    她非常确定,绝对是那杯葡萄酒惹的祸,那个黑心又狡猾的家伙将泻药发作的时间延后了,让人误以为是阿尔萨斯准备的晚餐有问题!

    于是她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摆出为难又痛苦的表情。

    “殿下,天色已晚,我觉得我该回家了……”

    腹中咕咕叫的贵族们连连点头附和。

    阿尔萨斯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尤其是这些人明明觉得食物有问题,却因为忌惮而不敢开口的样子,更是让阿尔萨斯感到深深的无力。

    “本来还有舞会……”

    他自己的腹中也传来绞痛。

    “既然大家都累了,那就算了。”

    贵族们如蒙大赦,巴巴地盼着阿尔萨斯起身离席。

    一百多名贵族青年整整齐齐扭着小八字步的阵容,实在是非常豪华。

    来到大厅,阿尔萨斯非常随意地问了管家一句:“霍华德大公和夫人可安好?”

    依兰心脏再度轻轻一跳。

    阿尔萨斯,他是个谨慎、缜密的人。

    管家躬身:“大公夫妇在小厅跳舞。”

    阿尔萨斯点点头。

    还能跳舞,一定没有吃坏肚子。

    所以……真是自己准备的食物出了问题?该死!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城堡外面有一片油菜花田,依兰发现王子殿下盯着那些齐腰招摇的金色花朵,眼睛都看绿了。

    很多贵族已经捂着肚子钻进了花丛。

    当然,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王储阿尔萨斯是绝对绝对不会做的。

    依兰假惺惺地说:“殿下不用送我了,我可以散步回去。”

    “噢,那当然不可以!”阿尔萨斯的微笑悲催而扭曲。

    *

    依兰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

    一封信从门缝底下塞进了屋子,是保罗写的,他带着妮可和老林恩去享受温泉了,今夜不回。

    她懒洋洋地躺进公主床里,脑海中全是魔神扮成路易?温莎的样子,她有一堆问题想问他。

    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出现。

    夜幕降临,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又黑又沉的幔帐挂满了四面墙壁,地毯也是死气沉沉的颜色,空气里飘着刺鼻的药味,以及薰香……

    她知道了,这是路易?温莎的房间。

    这股味道她白天曾在他身上嗅到过。

    他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她暗自琢磨着,蹦蹦跳跳找到了门,把自己挤成薄薄一片,从门缝底下钻了出去――这个出门方法是保罗的信件带给她的灵感。

    出门之后,她发现这里正是古堡内最高处的那个房间,从这里往下望,就像是站在塔顶,俯视中空的高塔,一切尽收眼底。

    夜晚看这间古堡,更像是吸血鬼伯爵的住所了。

    所有龙晶灯都用暗色的灯罩罩住,光线昏暗,到处都有一团团暗沉的影子,很适合依兰毛线球藏身。

    依兰顺着高低起伏的阴影,蹦到一根通天圆柱的浮雕上面,居高临下环视了一圈。

    一眼就看到了路易?温莎。

    他看起来暮气重了很多,微微佝偻着背,单手拄着那支黑宝石手杖,另外一只手居然在……挠头。

    很为难的样子。

    依兰凑上前去。

    原来路易?温莎大人藏身在暗色的帷幕里面,偷听小露台上的霍华德大公和弗丽嘉夫人吵架。

    依兰:“……”

    此刻,路易?温莎骑虎难下,身体一动,势必会被大公夫妇发现,那可就太尴尬了。

    一双银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迷惑。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做什么?

    “瑞恩?霍华德,看着西芙宝贝的模样,难道你就不会痛心么!”弗丽嘉的声音已经有一点失控,“还是说,你自己也被那个黑发女人迷得晕头转向!”

    “注意你说话的分寸。”霍华德大公的声音依旧沉稳冷淡。

    “噢!是谁没有分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女人已经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的确如此。”

    依兰小毛线藏到了路易的口袋里面,听到这一句,吓得她差点儿跌出了口袋。

    她可不认为这个‘注意’是弗丽嘉以为的那个‘注意’。

    “天哪!天哪!我要疯了!”

    “不必那么大声叫喊,弗丽嘉。”霍华德大公说,“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弗丽嘉嘎一下收住了声,过了一会儿,她恨恨地说:“我只不过想让她当众出个丑而已!”

    “这件事不用再谈了吧。”霍华德走了两步,“该就寝了。”

    “可是瑞恩!”弗丽嘉喊道,“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维纳尔和西芙就这样分开吗?不!我无法接受!维纳尔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弗丽嘉,鬼迷心窍的人怕不止是维纳尔。”大公的声音低沉了很多,“虽然你一直故意撮合他和西芙,但维纳尔始终把距离保持得很好,这一点,是我对他为数不多的欣赏之一。”

    弗丽嘉尴尬地说:“瑞恩,我没有故意撮合,维纳尔和西芙从小就喜欢在一起玩,我只是心疼西芙那个可怜的孩子,我不希望她独自一个人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受人欺负,噢,她那么单纯……”

    “弗丽嘉,有些事情说破了很伤情面。我觉得你该歇息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弗丽嘉被丈夫的一记记冷刀子扎得暴跳如雷,“我想让儿子娶一个合我心意的女孩回家,这犯了你什么忌讳吗!”

    “那不是娶,是入赘。”霍华德的声音彻底冰冷。

    弗丽嘉笑了起来:“霍华德,你是不是太看低自己了?当初如果不是你一手扶持,我的姐夫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万一,我是说万一,阿尔萨斯他没有能力做好国王的工作,那么我们维纳尔以亲王的身份登……”

    “闭嘴。”

    “霍华德!我不相信你没有野心!”弗丽嘉干脆撕开了那层憋了许久的、让她喘不过气的夫妇之间相敬如宾的温和假面具,“如果你没有野心的话,你养那么多精兵做什么?噢,你训练他们,可比训练皇家卫队用心一百倍!”

    “弗丽嘉,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你就是保守!你们霍华德家一脉相承,说好听了是保守,说难听了,就是胆小!噢,当初我和白薇娜同时出嫁,我风风光光嫁给你,她却只能嫁给一个最没用的王子,谁都以为我的婚姻会比她强上一万倍!谁知道,你居然把她那个无能的丈夫扶上了王位,而自己却甘心做他的辅臣!你知不知道每次白薇娜看见我,都会如何嘲笑我!她什么都不如我,偏偏她成了王后!我要向她行礼!”

    “弗丽嘉,这些年你越来越贪婪愚蠢,原来就是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吗?”

    “什么?你说什么?!”

    “够了。”大公的声音彻底冰冷,“今晚我不想看到你。不要出现在我的房间。”

    他迈开了步伐,皮靴踏在厚厚的地毯上,竟然被他踏出了行军一样的气势。

    “嗒、嗒……”

    经过帷幕时,大公轻声自语:“愚昧会传染,不能让她带坏了我的继承人。”

    “对吗?路易?温莎。”

    帷幕轻轻一晃。

    路易?温莎目光复杂地退出重重布幔,对上了霍华德大公那双冷冽无比的眼睛。

    “可以到你房间聊聊吗?”大公很亲切地问。

    他和声音和他的神态完全割裂。

    路易沉沉吐了口气:“当然。”

    依兰把身体深深埋在路易的口袋里,只探出一只眼睛。

    这位路易大人看起来比白天苍老了很多,但奇怪的是,慧眼如炬的霍华德大公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用手托住了路易的肘,半搀着他,回到了那间药味浓重的黑屋子。

    “白天你又磕了魔药是不是?还弄到酒里,怎么,要普天同醉?”霍华德把路易扶到大床上,很随意地坐在床边,“是谁托你照顾依兰?林恩?维纳尔?还是加图斯?”

    依兰的心脏悬到了半空,紧张极了。

    她并不知道白天黑暗神是如何操纵路易的,此刻黑暗神在她的身体里面,不可能再继续控制这个老贵族了。

    会不会露馅会不会露馅?

    路易摆摆手:“都不是。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依兰小毛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路易,”霍华德不赞同地垂下嘴角,“你该不会是老树开花?”

    “你说呢?”

    霍华德淡淡瞥了他一下,失笑:“我真是快被弗丽嘉带疯魔了。你路易如果看上一个女人,那一定是因为她很适合给你试药。早点歇着吧,过几天我要去北方平定黑巫之乱,到时候带几个活口回来供你研究。”

    “有心了。”

    依兰小毛线眨巴着眼睛,悄悄跟着霍华德离开了路易的房间,蹦出古堡,向着自己家飞奔而去。

    *

    依兰迷了路,兜着圈子回到家时,启明星都已经冒头了。

    她惊奇地发现,她的阁楼小间点着煤油灯,开着窗户。

    西区整片黑暗之中,这点小小的灯火显得异常温馨。

    眼睛忽然变得热热的。

    她用力一蹦,从邻居家的雨蓬上弹跳起来,像一枚小炮弹,‘呼’一下飞进了自己家。

    他坐在床边,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回来了!”

    依兰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哭腔。

    啊哦,好丢人!

    他缓缓转了下眼睛,不咸不淡地瞥她一下,“哦。我刚醒。”

    依兰一点儿都不信,她干脆利落地蹦到了他的肩膀上,偷偷用绒毛蹭了蹭他的腮。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嫌弃地把她捉下来:“谢什么,这个身体我要用,当然要看着。”

    右手已经在非常自觉地狂撸她的绒毛。

    她嘿嘿地笑:“还好我不掉毛。”

    休息了一会儿,她问:“路易?温莎是你的信徒对吧?你竟然可以降临在他身上?”

    他满脸不屑:“这有什么,若是我全盛,随时随地可以让世界每一个角落的信徒都成为我的分.身。”

    依兰睁圆了小黑豆眼。

    表面很惊叹,心里其实在想,唔,那他现在控制一个路易都得亲自跑到温莎庄园去,看来是虚弱得不得了。

    看破一切,但是她不说。

    依兰小毛线愉快地和他的右手窝在了一起。

    “我一定帮你把身体全部找回来。”她细声细气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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