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惊恐地注视着前方。
她此刻顺着台阶旁边的扶栏, 滑到了台阶的腰部。
黑色粘液在身后翻涌着,像一条黑龙一样从洞口涌出来,顺着台阶追击下来。
而底下的台阶末端, 居然缓缓地抬了起来, 向着她滑落的方向倒卷。
“什么啊”
斜长的台阶,依兰难以估量它有多长,只知道站在祭坛上方往下看,广场上的雪樱树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这样庞大的建筑物, 为什么会动
依兰都快吓傻了, 她猛地向着台阶外跳了出去。
只见右手方向的那道长台阶也动了起来,它呼啸着,整个夹击过来。
“啊啊啊啊――”依兰瞪着小眼睛, 召出一阵风, 把身体吹到了半空。
从高处望下去,两道动起来的台阶就像是章鱼的两根触手, 它们无比庞大,移动时发出恐怖的低沉呼啸声。
积雪全部抖落,露出了竹节状的本体。
一级一级台阶, 竟然是这只怪物的肢节躯体
“噢”依兰小毛线发出了崩溃的惊呼。
真是一语成谶
来之前她说了什么来着这些台阶,别是白衣武士扮的吧
现在可好,不是武士,而是怪物
天哪她敢摸着良心发誓,今天她真的只是想来侦查一下, 而不是和这样一个怪物战斗
“呜呜呜”
可怕的黑色粘液追在身后, 就像一条黑舌头, 翻涌着,扭曲着, 不停地向她卷来。两道庞大的台阶呼啸着转动,封堵她的去路。
她就像在和大山玩捉迷藏
身后又传来了音啸声,依兰百忙之中转过小眼珠望了一下,全身炸起的绒毛二次炸裂。
另外两道台阶已经悄悄直立起来,封住了她的退路
上、下、左、右,哪里都是这只怪物的躯体
依兰很害怕。这种感觉和那次在海上遭遇克苏尔特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当时克苏尔特没有发现她的藏身之处,只能无差别地在海洋中横扫。而现在,这个可怕的巨大怪物发现了她,正在疯狂追击她。
四道台阶形状的触须,以及一条粘液长龙。
它们移动起来,说是翻江倒海也不为过。
整个广场上的积雪被搅得纷纷扬扬,视野中一片白茫茫,浓红艳绿的肢体带着音啸,在风雪中狂舞。
依兰小毛线紧紧绷着尾巴,眼睛瞪成了两条小竖线,在庞大的山体之间疯狂穿梭躲避。
忽然,身后有风袭来,身体猛然一紧
她全身的绒毛都炸开了。
“笨东西。”一道低低的、很不耐烦的声音贴着她响起。
是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白衣武士的装扮,爬到这怪物台阶上来找她了。
依兰惊奇得瞪圆了眼睛,尾巴尖尖呆滞地摇了两下。
他单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抓着台阶边上的扶栏,从一座山跃向另一座山。
“台阶是怪物”依兰急忙提醒他。
他像看白痴一样瞥了她一眼。
依兰忽然明白了,是怪物那又怎么样,就像屠龙者都要骑在巨龙的脊背上攻击一样,这些台阶状的肢节本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完全可以踩着它们借力。
他在一道长肢节上奔跑,另外那一道肢节向他卷过来,他抓着扶栏上下翻飞躲避,很快就把它们缠在了一起。
两道卷在一起的肢节台阶疯狂撕扯。
黑色粘液紧紧追在身后。
“给我风。”他重重一蹬,身体从半空扑了下去。
“风”依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狂风卷过,趁着两条触手般的台阶还绞在一起时,轻盈的身躯从庞然大物旁边飞掠而过,借着风势,他像一只鸟儿急速向下滑翔,呼啸着,翻越了那排鲜红的雪樱树,轰砸在广场外面民房的房顶上。
“吼――”
追击无望的怪物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
它看起来无法离开原地。
潜回朝天辫女孩家的后院时,魔神大人的诡异地停在了屋顶。
依兰小毛线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能让他摆出这副严肃的表情,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依兰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嘴角猛地抽了好几下。
原来朝天辫女孩给自己留了一手――她拥有维纳尔的房间钥匙
趁着半夜,朝天辫女孩打开了维纳尔的屋门,在爬上床铺时惊醒了维纳尔,小公爵力保贞洁,壮硕女孩仗着身强力壮,把他死死摁在床铺上,一边扒他的睡裤,一边撅着嘴巴去亲他。
依兰“噢,可怜的维纳尔。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没事,”魔神坏坏地挑了挑唇角,“反正他什么也做不了。”
“嗯”
依兰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噢天哪你怎么会不行”朝天辫女孩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
恼羞成怒的维纳尔一拳把她砸晕了过去,然后恨恨地掰开她的手,把她踹下了床铺。
依兰忧郁地用尾巴捂住了眼睛。
原来女孩子也能霸王硬上弓吗可是她为什么说不行什么不行
“呵。”魔神大人捉着她回到了小矮屋。
依兰抖抖毛,把刚刚这一幕逐出脑海。
“广场上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啊”她问,“他们叫它丰收之灵,这也是一只领主吗”
他摇了摇头“不是。应该是一种被召唤的,特殊的守护神。”
“那是神”依兰皱起了绒毛,“噫”
“你以为神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斜眼睨她。
依兰趁机拍了个马屁“你就是个好东西啊”
他“”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都分不出来她是骂他还是夸他。
依兰偷偷清了清小嗓门“我好像发现装你身躯的盒子了,就藏在粘液底下,我本来想要调虎离山,把粘液引走然后潜回去偷它,没想到那些台阶居然是它的一部分”
“去了也没用。你拿不动。”他非常冷酷地说。
依兰“”
的确,她这个毛绒身体就像橡皮糖一样,如果用尾巴勾住圣金盒子往上爬的话,估计她只能把自己扯成一条直贯上下的细毛线。
依兰不甘心地辩解“我可以用风”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知道不靠谱,蔫蔫地垂下了脑袋。
圣金盒子非常重,想要用风把它从很深的洞底掀出来,那得召唤龙卷风才行。
那样的风她根本无法精准控制,而且用完就力竭了,没有能力继续带着那样一只重盒子逃生。
她烦恼地皱着眼睛“那些粘液非常厉害,碰到人,马上就会把人腐蚀得骨头都不剩,你不能进去。”
他想了一会儿。
“总之先对付那个东西。我教你火焰真名。”
依兰双眼一亮“你觉得那个东西怕火”
他无所谓地说“看着很脆。”
依兰“”
脆,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他抽出短剑,在地面上刻画火焰真名。
依兰蹲在简易床铺的边缘,忍不住嘀嘀咕咕“你肯定和一个精通元素真名的人一起战斗过”
“嗯”他皱眉看她。
“难道你觉得,以你这种脾气会主动去学习元素真名吗肯定是见多了,记住了。”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神明过目不忘。”
“可是你画得很熟练啊”依兰叹息着,慢吞吞地把身体趴成一块小薄饼。
尤其是他画风刃的时候,感觉特别明显。
他停顿了一会儿,盯着自己的手看。
“的确,不同寻常。”
“可是我忘了。忘了什么时候画过这种东西。”
依兰犹豫了一会儿,细声问“有没有可能你不是丢了脑子,而是被封印了记忆”
“我怎么可能容许什么东西跑到我的神格里面动手脚。当我死了吗。”
他撇撇嘴角,不再多说,刷刷刷就画好了火焰真名。
依兰收拢了心神,专注地盯着地上的图案。
不知道为什么,心思总是有一点飘,还有一点烦躁,半天进不了状态。
那如果曾经真有一个,让你愿意敞开全部的人呢
她想起了昨天触碰到的那个东西。
直觉告诉她那是封印。
会不会是一个记忆封印帮助他的神格离开七王之墓的封印正因为忘记了那些深刻的情感,七王的无畏意志才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依兰慢慢地蜷起了尾巴。
“如果”她细细地嘀咕,“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会让我跑到你神格里面吗”
他怪异地盯了她一会儿,噗哧笑了出来。
“放你进去又怎么样,你能做什么吗”
“所以你会放我进去对吗”
“嗯。”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发现不太对,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来掩饰,“就像把蚂蚁放在掌心一样。”
她摇了摇尾巴,垂下眼睛,专注地盯住地上的真名。
盯了半天一无所获。他都困得打了好几个呵欠。
“还有,”他懒洋洋地伸出手指,重重点了点她的眼睛上方,“如果真有什么我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鬼封印,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能发现的话,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依兰呆呆地转过眼睛。
“意味着,”他咬着牙根,凑得近了很多,一字一顿,“封印是你下的。”
依兰惊恐地睁圆了眼睛。
他危险地微笑“如果是那样,只能证明一件事――你想要消灭我。”
依兰吓得赶紧摇头“不不不,我绝对不是坏人”
“也许”他眯着眼睛,凑得更近,“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呢无意之中做了错事,你说该死不该死”
依兰小毛线拼命摇头。
“我确定那是错觉”她梗着小眼睛,“绝对不是什么鬼封印”
他挑挑眉“那就少在那里胡思乱想。怎么,失恋游戏很有意思吗”
依兰的小心脏轻轻收缩了一下。
她嘀嘀咕咕“可是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像在恋爱。”
他装模作样地盯着她毛绒绒的身体“谁说不是呢。”
依兰开始细细碎碎地想――
和其他人相比,我和他之间好像一点儿都不像是爱情。难道这就是妮可常说的凑合过日子吗
噢可不就是凑合着过日子嘛每天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三句话就炸毛,熟悉彼此的身体没有任何神秘感可言这可不就是左手摸右手的那种老夫老妻吗
不错,就是这样。
依兰找准了定位,幽幽叹了一口少女气,然后再一次盯住了火焰真名。
这一回,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魔神大人饶有兴致地挑眉看着属于他的绒毛东西,他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已经失去了初恋期和热恋期,一步到位地变成了左手摸右手的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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