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群星暗沉,朗月悬空。
玄壑终于画好了那幅花兔吃草图,拿在手上独自欣赏。画中一只黑白花色的小兔子正在悠然地吃着嫩绿的青草,远远看去,仿佛真能看到草儿随风晃动,小兔子的嘴巴不停咀嚼。
缇英走上前,正要和往常一样接过画收起来,却见主上对她挥了挥手,将画重新放回书案上。她微一愣,但没说什么,退了回去,和齐烬站到一起。
玄壑摊开右手,只见掌心有几根乌黑的长发,是他白日里从清栀头上拿下的。他掌心泛起白光,长发化作数道灵光注入画中,一时间画作光芒大盛,画上的小兔子居然从画中蹦出,落到书案前,化作一名娇俏可爱的粉衣少女,对着玄壑欠身行礼。
“奴婢见过主上。”少女声音乖巧动听。
“抬起头。”玄壑绕过宽大的书案,走到了她的面前。
少女缓缓抬头,一双单纯的杏眼儿闪亮如星,娇嫩的肌肤如出水芙蓉,美丽动人。
缇英和齐烬看清她的容貌时,皆是一怔,这女子的容貌竟和柳柳有七分相似,只是柳柳慵懒娇媚,而眼前这女子看上去却是懵懂天真,不谙世事。
主上怎会对她施展点灵术?
主上修为高深莫测,点灵术不过是主人闲着无聊时修炼的一种密术,除了他们几个亲信,再无别人知晓。平素主上会画一些精怪仙灵,这些画都是由主上耗费灵力画成,但不经过点灵,画中精灵便只会永久沉睡。主人画这些精灵自然是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今日怎会点灵一只看上去并不厉害的兔子画灵?而且,为什么这画灵的容貌和柳柳如出一辙?
缇英和齐烬心中疑惑,互看一眼,却都猜不透。
“我给你赐名若儿,你去天帝身边,你的任务是让他迷恋上你。”玄壑低头,轻声对她说道。
“是,主上。”若儿应下,再次行礼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了。
“主上,虽说这丫头长得跟柳柳很像,可毕竟是两个人,你让她去勾引天帝,没那么容易吧?”齐烬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试试。”玄壑嘴角轻扯,并不十分在意。
齐烬忍不住咕哝:“主上若是施展点灵术,还不如点几个强大的战灵出来,这样以后打架帮手也多些。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属下看是半点用都没有。”
“天帝性情如火,骄傲易冲动,强势有余,沉稳不足。他虽然喜爱柳柳,但并非只钟情她一人,如今柳柳不在他身边,他很容易寻找替代品,若此刻若儿出现,他极有可能将爱而不得的感情转移到她身上。若儿娇弱单纯,极易走进他心里,届时让我们的人左右他的决策,这对我们行事是有利的。”缇英分析到。
“这弯弯绕绕的让人头疼,有什么事情打一架不就行了。”齐烬不以为然,两眼冒出光,摩拳擦掌。
缇英知道与他说不通,瞟了他一眼,不再吭声。
“下去吧。”玄壑没说什么,径自拿过书案上已经没了小兔子的画,卷起,收了起来。
*
夜深人静,房间里燃着灯火,清栀坐在榻上修炼法术,伺候她的几个小仙娥被她打发了,只剩她一人。
增加了千年修为,灵肉合一之后,她明显感觉自身修为恢复不少,这是好兆头。
不过,修炼太耗体力,她觉得饿了,肚子咕咕咕直叫唤。
她收了势,下了榻,想到白天在玄壑的住处看到有几碟好吃的点心,她打算去问他要几个来吃。
推开门,一阵风吹来,吹在脸上,惬意得很。夜幕笼罩下的云极宫安静空旷,一眼看去,见不到半个人影。皎洁的月色下,隐隐见到不远处的银杏树上几片叶子飘落,缓缓落地,一点声响都没有。
清栀的衣摆被风吹起,纤细的身影在月下被拉得很长,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沿着青石板路,走到了玄壑的宫门前。
宫门前没有人把守,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却觉得门有些发烫。她缩回手,仔细看了看,意识到整个寝宫被人设了结界,里面有什么响动,外面的人无法感知。
她好奇地伸手,尝试破开结界,可没想到她只轻轻一推,门,开了。
不是她有多么厉害,而是这个结界好像根本就不拦她。于是,她推开了门。
里面蓬勃的灵气顿时显露无余,两股相抗的灵力势均力敌,她还没好好观察战况,一个巨大的身影袭来,她瞬间就被一只又硬又重的脚掌给扑倒、压住了。
那脚掌正好压在她的胸口,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有些气恼地抬头一看,神色一怔:熟人,哦不,熟兽。
巨兽身如巨犬,浑身长毛,面目凶恶,正是三界有名的凶兽混沌,也是她的老相识。
“阿、阿丘?”
轻软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清栀唤了它的名字,混沌有目而不见,有耳却不闻,但她知道它能感知一切,能辨出是她。
混沌阿丘的脚掌一抖,兽身一紧,巨大的脑袋一偏,似乎在探查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柄利剑刺向了它,刺穿了它压住清栀的前脚,它吃痛,猛地放开清栀,怒火攻心地转向玄壑,一掌挥了过去,烈焰如狂风般攻向玄壑,满殿红光。
它正欲再度攻击,身上的一把长毛却被人抓住了。
清栀坐在地上,仰头看它,目光莹莹满是警告,分明在告诫它:不准伤人。
混沌阿丘动了动身子,扯回了自己的毛,呜咽一声,满心不愿的样子。可清栀杏眼儿一瞪,阿丘便浑身一颤,猛地收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奇怪,阿丘为什么要攻击玄壑?清栀正疑惑着,玄壑提着剑走到了她的面前,对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了手。
清栀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他的手上,他的手生得好看,肤色白而不妖,手掌宽而不厚,手指修长有力,淡色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她怔了下,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起身。
她上下看了他一番,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伤,也不见他有丝毫狼狈,只有殷红的血顺着剑尖流到地上,一滴一滴看得瘆人。
“你没受伤吧?”
“没有。”玄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你怎么来了?”
“啊。”清栀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转头看向一旁圆桌上放着的点心,两眼放出光来,肚子更饿了,“我来找些吃的。”
玄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了:“你饿了?”
清栀点头:“练了会术法,饿了。”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没有成功,他的掌心发烫,让她觉得自己的手也有些火烧火燎的,很不舒服。
玄壑没急着放开她,而是问道:“你认识混沌?”他既不聋也不瞎,没有漏听她唤混沌的名字,也没漏看她阻止混沌攻击他。
“它不是我招来的。”
“我知道。”天帝重尧前往昆仑之西,便是为了找混沌来试探他。方才缇英和齐烬离开后,混沌便潜了进来,在主殿设下了结界。一个小小的凶兽,他自是不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她竟会闯了进来。
“只是见过几面罢了。”她斟酌着,说得谨慎,又忍不住好奇,“你打不过它吗?”方才她看他们斗法,似乎不相上下,虽然混沌是三界有名的凶兽,但在她面前只是个小乖乖罢了,若玄壑仅仅与他势均力敌,那岂不是远不如曾经的她厉害?
他……打不过混沌?玄壑嘴角微抽。
她是有多看不起他?
他随手丢了剑,拉着她走到桌旁,将一碟糕点放到她的手中,揽过她的腰,施展瞬移术,带着她离开了寝殿。
清栀眨眼之间,已经随他到了一处高台,一抬头便看见了玉盘似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
高台上有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人迹罕至,倒是闲聊的好地方。
玄壑松了手,她一得自由,便把手中的碟子放到石桌上,拿了一块点心开始吃。
是凤梨酥,看着精致,吃起来口感非常好。在魔界的时候,那些小后生经常会从三界找一些好吃的点心孝敬她,不过像这么好吃的她还是头一回吃着。
“玄壑,你吃吗?”她没有忘了他,拿了一块,送到他的面前。
“不必,你吃吧。”他看她三两口吃完一个,又一手一个拿起剩下的两个,走到栏杆旁,伏在栏杆上,抬头看着月亮。他也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双手负于身后,转头看她。
他足足高了她一头有余,她在他的身旁更显娇小柔弱,一袭淡粉色樱花薄绸衣裙在风中微动。
“栀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清栀刚要继续吃,听到他的话停了下来,娇媚的眼眸看向了他,眼中的光暗了暗:“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听别人的秘密。”身为与天地同寿的老人家,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因为她清楚,知道得越多,麻烦越多,下场越惨。
这些年,她在魔界虽然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可那些好战的、好事的家伙们输了就找她撒娇诉苦求安慰,让她烦不胜烦,如今好不容易清静了,可不想重蹈覆辙。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玄壑并未理会她的拒绝,可下一刻他却被她用凤梨酥堵住了嘴,甜甜酥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他的眸色在暗夜中变得深沉而晦暗。
气氛瞬间冷凝。
清栀看着他把凤梨酥吃完,感觉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而眼前的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她默默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最后一块凤梨酥。
“我有一个后院,养了许多上古时期的神魔和灵兽,都是我亲手抓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清栀被噎住,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
她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可偶尔也会机灵一下,她终于意识到他是在向她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她之前问了他一句:你打不过混沌吗?
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惊奇、满眼崇拜:“玄壑,你这么厉害呀,上古时期的妖魔灵兽你都能降服?”男人这种动物很奇怪,大多数时候都喜欢被人崇拜和恭维,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淡然又随和,却也不能免俗。她讪讪笑道,“看就不必了吧,我胆儿小,身体弱,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会昏过去的。”
“呵。”玄壑一声轻笑。
他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倒是识趣。
“主上。”一个急切地声音响起,一身狼狈的齐烬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脸上神情难掩激动。
齐烬的出现,打断了玄壑的思绪,他转头看他,淡淡问道:“可抓住了?”
还未从激战中平复下来的齐烬一脸兴奋:“属下和冷阕联手,将那混沌用缚妖绳捆住,冷阕已将它关押。可主上,那混沌耳聋眼瞎的,该怎么审它才好? ”
“明日,我亲自审它。”说着,玄壑又看向了已经默默把凤梨酥吃完的清栀,道,“你随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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