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实

    追着苏子陌跑的三头怪兽，体积远非袭击飞行器的怪鸟能比。

    它们的身体扁平。背甲坚硬, 形状与猩红的荒岩几近一模一样。站起来时, 露出四肢却如象蹄一般粗壮有力。迈动四肢，以完全违背壮硕体积的速度扑咬上来。

    为首的那只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将死绝的怪鸟尸体吞之入腹。猩红的眼瞳凶残地注视向苏子陌离开的方向, 没有丝毫犹疑地直追而上。

    反应稍慢的两只怪兽不甘地对它咆哮几声, 一兽卷走一半老鼠尸体。紧跟着将目标锁死在唯一的食物：苏子陌身上。

    “咚咚咚”如地震般的震动感从脚底传来。

    苏子陌不用看都知道, 这几只怪兽定然是对自己穷追不舍。

    但是苏子陌却并不想和这群只知道狩猎的怪物多加纠缠。将企图拦路偷腥的老鼠一一斩裂, 忽然一个刹车, 点地跃上了一只怪兽的背脊。竖起激光剑，狠狠刺入怪兽的后脑。

    激光的高温将怪兽的创口烧得焦糊。不见血液喷涌，倒是传来阵阵熟透的肉香。

    苏子陌毫不恋战，一击即走。看也不看怪兽的情况, 灵活地跃下兽身，找准伏击怪兽最少的方向冲出。

    新鲜的、没有受到污染的血肉, 在这些怪兽的感官中格外诱人。以至于以往撞上就是你死我亡的怪兽, 竟然能够稍稍冷静下残暴的天性, 和平相处, 率先攻击苏子陌和雪貂这两个大美味。

    可是, 一旦其中一位“同伴”受到致命重创，隐藏在怪兽身体内的残忍嗜血, 就再也无处遁形。

    怪兽们眼中的猩红更甚。不管对方是同族，亦或是体积庞大的狩猎者，纷纷扑咬而上。很快就将这只重伤濒死的怪兽吞食殆尽。

    过程中, 难免会有伤亡。一场混战，一如苏子陌算计的那样，自然而然地惨烈开启。

    只是稍远一些的怪兽们，受到的影响却并不大。一时间，目标再次转移，对准了苏式唐僧肉。

    苏子陌轻啧一声。指尖在手腕的“镯子”上按动数下。早早绑定在腿间的装甲纽“咔嚓嚓”几声机械运转的轻响，正式启动。眨眼之间，变成一双金属鞋，包裹住整个膝盖以下。

    助力推动器被打开。

    苏子陌的行动速度当即提升了好几个数量级。化成一道飘忽不定的残影，消失在了众多怪兽的视野。

    各种兽吼声从身后传出。

    失去了苏子陌这个共同目标，本就嗜好厮杀的怪兽们都在了一起。形成了又一个充满血腥的狩猎圈。

    【靠靠靠！真人版大逃杀啊！[震惊]】

    【我说，这真的是以前有智慧种族生存过得地方吗？[瑟瑟发抖]】

    【这有什么联系？以前有人生活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的啊。】

    在观众充满了震惊的讨论中，苏子陌也停止了奔波，在一处空地站定。

    小腿上的装甲分解、收束。再次变成了一颗装饰似的纽扣，静静贴在小腿一侧的作战服上。

    “以前的维克拉鲁当然不是这样。”苏子陌让小白调出几张资料片，介绍道，“维克拉鲁曾经属于一级居住星球，风景优美、环境优良，人文教育更是出类拔萃。而我们现在看见的，是因为辐射污染，原自然系统崩离解析后的样子。”

    图片里，青山绿水掩映着极富科技化的大厦高楼。各族精英来来往往，行走匆忙却个个面带笑容。

    和现在一眼望去的沧桑荒芜，满目猩红岩地了无生机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威赫纳实验室。”苏子陌指着其中一张图片上的建筑说道。

    雪貂抬眸看着这熟悉的建筑，心中轻叹。

    威赫纳研究所。确实是可惜了。

    ——很多人都以为，威赫纳毁于一场意外的爆炸。可实际上，整个维克拉鲁的悲剧并不是偶然，而是注定的必然。

    早在星球上伫立起各大前沿工厂和实验室，却没有关注其中的垃圾废物处理的时候，就已经为这颗星球留下了隐患。

    爆炸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甚至，在后续的调研发现，实验室内部的原料泄露事故，之所以会引起如此大范围的破坏，除却当时的威赫纳的确在进行着高危实验外，整个星球内部已经无处不在的可反应林默气体，也是十分重要的原因。

    并且，祸不单行的是，当时高耗资降解类废料最为常用的掩埋处理法，使得这片星球的地下千疮百孔。经由威赫纳爆炸时的特殊辐射影响，这些废料发生了在当时并不可勘测的二次反应。

    也是被外界所知晓的“辐射病”产生的元凶。

    当年这份报告上递到皇城，再联系上事故前后严重的精英损失，在整个帝国统治层引发了相当之大的震动。

    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星球环境的维护和珍惜动植物的保护，开始被先帝提上了流程。

    然后到新帝即位，那些曾经被忽视而过的案底越堆越高；两代帝王的势力交接动荡时，偷猎者的团队又伙同星际海盗们，闹出了好几起臭名昭著的恶性事件。

    一代又一代的牺牲，才得以有了现在，新帝对于环境保护政策的全力支持。

    威赫纳陨坑。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相当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可惜，由于其中涉及的内容，影响都太过重大，而无法全部公开。否则，可是一件相当警醒世人的大事件。

    苏子陌眺望着望不到尽头的陨坑，难免感慨。

    “根据定位地图判断，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处在了陨坑的正中央，也就是原威赫纳研究室所在地。”

    【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莫名感觉很伤心。[大哭]】

    【虽然我人是没法到了，但是我的弹幕能被苏神带到啊！祭奠所有受难的生灵。[默哀]】

    “说的也是。既然到了，好歹也要请前辈们喝点酒不是。”苏子陌并不想让直播间的气氛太过沉重，适时地插入话。似是轻松地玩笑一句。

    神色却是肃穆庄重。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坛酒，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拜了三拜。将酒洒下。

    雪貂微微压着耳朵，半垂眼眸。看着飘扬在空中的酒液，沉默无言。

    【愿天堂一切安好。[祭奠蜡烛]】

    【愿天堂一切安好。[祭奠蜡烛]】

    ……

    满屏幕的祭奠弹幕划过。随着苏子陌收拢酒坛，转身离开，像是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沉寂了许久的弹幕，终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苏子陌轻笑一声，做头活跃气氛。打趣道，“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献祭美味佳肴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这一拿出来，说不定连着我自己一起，都会被狂化生物吃掉。所以没敢请。”

    【不不不，苏神，你这拿的剧本就不对了。你明明该拿“把狂化兽炖了一起送”的剧本才对！】

    【眼泪还挂在脸上，就被你们给逗笑了。[捂脸]】

    【就苏神那拿酒坛子的熟练度，显然是早有预谋要“骗”我眼泪啊。现在实锤了。——心真脏！[擦眼泪]】

    【说起来，以前维克拉鲁的植物那么多，现在都没有了？动物的适应力比植物强这么多的吗？】

    “植物当然也有啊。”苏子陌故弄玄虚地眨巴眨巴眼睛，“就怕你们不敢去看。”

    说说笑笑间，苏子陌已经开着越野摩托似的小车，一路行驶到了新地域。

    四周的温度开始渐渐攀升。渐变金红的地面上反着奇异的金属光。坑坑洼洼的，直颠的人尾椎发麻。

    【安稳抵达新地图！感动泪奔！】

    【嚯！苏神这说的，我们有什么不敢的！刚开场的无伞降落都试过了，就问还怕啥！】

    “轰隆！”

    弹幕上这叫嚣全场的发言才飘过，星球上空，就是一片黑压压的雷云摩擦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劈下一人粗的黑紫闪电。

    【……】

    【这、这吹牛的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的吗？[震惊]】

    开了全息的观众们一个哆嗦。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瑟瑟发抖。

    苏子陌被这群小怂包给逗笑了。故意吓唬道，“这算什么，后头还有更可怕的呢。”

    说着便停了车，翻身下来。同时打开了腿部装甲的浮空系统，以及随身携带的能量防护罩。

    雷云迅速密集起来。一层叠着一层，穿插着极为诡异的暗红云朵，厚厚地压下地面。

    轰隆隆响个不停的雷鸣和狩猎的泰坦蟒一般的电闪，搭配着维克拉鲁昏暗不见天日的环境，压抑地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砰！”

    又是一声炸裂的巨响贯穿长空。

    在苏子陌打理好一切，刚刚习惯了浮空走动，直起腰背时。云层之上，哗啦啦的雨点也同战场中犀利的箭雨一样，轰然坠落了下来。

    【下雨了？】

    【不对呀，你们仔细看，那些雨滴的颜色和形状，是不是有点奇怪？】

    【卧、槽！！！这是什么鬼？！】

    【……我终于知道，这地上坑坑洼洼的洞是怎么来的了。这特么，下雨天什么时候这么恐怖了吗？！[崩溃]】

    【下雨天不只有忧郁，还有万箭穿心的夺命连环“call”。←_←】

    是金属雨。

    在一些液态金属星其实很常见。

    雪貂圈住苏子陌的脖子，圈好自己的尾巴。确保自己每一根毛毛都处在能量罩的防护内——作为体质强悍的高级战斗种族，他虽然不怕金属雨的伤害，但是一身漂亮的毛沾了洗不掉的脏东西，绝对会被小混蛋“就地处决”。

    他可不想被小混蛋剪成坑坑洼洼的丑样子。

    雪貂静静注视着杀伤力强悍的金属液滴，在地面和护罩外打出“噗嗤噗嗤”的灼烧声响。面色严肃。

    液态金属星内，天然的剧烈高温会将表面的金属蒸发成气体。再由上空遇冷后降落。

    对于普通生物而言，不仅是金属凝固后被“冻结”的危险，金属雨降落的当时，远超生物体温的高温以及强悍的贯穿力，同样是死神的召唤。

    只不过，在非金属星球上出现这一致命奇观，却是十分稀罕。

    苏子陌漫步在死神镰刀的狂舞之中，慢条斯理地将金属雨的形成和主要特征一一道来。

    末了又结合维克拉鲁的现状，分析道，“维克拉鲁东南面，又一处地心熔岩池。那里原本拥有着帝国范围内最大、最精密的金属溟提纯工厂。”

    “金属溟的汽化条件很容易达成。对于大部分区域的平均温度都比它气化温度高的维克拉鲁来说，金属云层完全有条件迁徙移动。然后在某个稍冷的地点形成降雨。”

    【刚刚看了下温度计，这里都要到四五十度了，还冷？！[目瞪口呆]】

    【维克拉鲁的平均气温这么高的嘛？[震惊]】

    “是的。很高。相较而言，威赫纳陨坑内部算是环境最温和的地带了。”苏子陌点头承认。

    【……被各种狂化生物追杀的地方……最温和……[给跪了]】

    【好的我懂了。这个世界不适合我生存。不用再提醒我了。orz】

    苏子陌忍俊不禁。低头看一眼地图，“穿过这片金属雨降落区，你们心心念念的植物基地，就要到了。”

    【e。结合之前的种种情况，我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沉思]】

    【报告组织！已做好惊吓准备！】

    雪貂抖了抖耳朵。看着这条难得能够看清形势的弹幕，竟然油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欣慰感：这群沙雕网友，终于是长了点心眼儿了！

    然而，在苏子陌面前，光长心眼是没用的。

    胆量跟不上。该吓的照样还是要被吓的心惊肉战。

    亲眼见识过一只来不及钻入地底洞穴避雨的蚯蚓怪，活生生被砸成了凹凸不平的金属模型后，再对金属雨感兴趣的观众，也第一时间选择了避而远之。

    【下雨界大佬中的大佬。惹不起惹不起。orz】

    “下面你大概就会说：植物界大佬中的大佬，惹不起惹不起。”苏子陌笑容更甚，不留余力地嘲笑出声。

    【都说了植物界，应该不是会动的那种吧……我寻思着，这里头没什么不能惹的啊？】

    【抓着男朋友的手乖乖缩好不说话。我怕被打脸。QAQ】

    【报告！我方正前方发现一名叛徒，提议火烧处决！】

    雪·目前单身·马甲脱不下·想追不敢追·貂尾巴一甩，想举四爪两耳一尾巴赞成！

    苏子陌嘴角一翘，屈指赏了他一脑崩儿。

    人抗议秀恩爱，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有这时间，多想想“正事”不好吗？

    恋爱脑电波接受失败的雪貂委屈巴巴地捂住额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对苏子陌怒目而视。

    作者有话要说：苏子陌：我怕暗示的是个傻子。

    云：傻貂傻貂，可不是傻嘛。

    貂貂：……[毒爪警告x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