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杀队的很多成员认为富冈义勇是个古板的人。不仅因为他普通的发色和眸色,朴素的衣着扮相和饮食爱好,他的气质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从这方面来说,他其实是当之无愧的水柱,因为他总是古井无波。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惊动他的心弦,也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动摇。
事实可能不尽然,但他平日的行事真的如此。
某天清晨,富冈义勇一如往日地在湖边训练。
他对自己的要求堪称刻薄。很多想要与他一起练习的鬼杀队成员都被他可怕的训练量击退,即使有人撑下来了,也会因为他总是冰冰冷的态度而热情消退。
不管过程怎样,结果就是——他总是独自一人在湖边练剑。
他的心思盛不下很多念头。因为他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有的人心思简单,但他们如果刻骨铭心地在心里印下某件事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去想别的东西了。
可他总是在做着什么。只要手头上有事情在做,那么他心中的怒涛就会平静一点,不至于喷涌而出。
在挥舞了上万次刀剑,演练了几十遍水之呼吸全篇之后,富冈义勇精疲力尽,他喘着粗气,顺应着引力栽倒在草丛中,任凭刀剑滚落到一旁。他就这样平躺在地面上,呆呆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他在心里悄悄感慨。万里无云,而太阳就挂在蓝得像水一样的天空中,想要离阳光更近一些的草木于是努力伸展着自己的手脚,郁郁葱葱成一片。这是何等的欣欣向荣之景啊。
他能听见鸟儿叽叽喳喳的交流,远方松树上的松树探头探脑地再向这边徘徊,风中的蝴蝶在悠扬地舞,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像姐姐将要出嫁前的那一天一样,就像师父送他的弟子们出山参加试炼时一样。那些斑斓的回忆犹如漂亮的七彩泡泡,只要轻轻吹拂就能飘扬在空气中。
但也只要轻轻触碰就能被戳破。
他轻轻地伸出手想要遮住太阳的光辉,但是总是有些光芒洒在他的脸上。因为直视着过于闪耀的存在,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开始流泪。
这是生物的自然反应。是一种没有道理的现象。
而并不是很多事情都有理由的。就像眼睛直视天空会疼痛到想要哭泣。就像好人总是不长命这样奇怪的俗语一样。年幼的富冈义勇还会对自己的姐姐刨根问底,他也会像吵嚷的松鼠一样纠缠不休:坏人怎么能够一直一直活下去?上天有的时候应该讲些道理。没有天赋的人为什么还必须承担起重任努力活下去,一无所成的家伙凭什么担得起美名从此一帆风顺下去。
他心存愤懑。
该冷静一些,不应该想到过去那些有的没的事物。富冈义勇垂下眼帘,他走到湖边,挽起一捧水。
他曾经在执行任务时听过一首与湖水相关的童谣。因为歌词过于诡异空灵,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而在此时,他竟然突如其来地想起了这首歌。
一男子看见湖中的自己后魂不守舍几月有余,家人发现他不在耕作,只是经常往奇异的地方游走。某一天,男子露出了快乐的笑容,踏着轻巧的步伐走入深山,再不归来。
当地的人似乎认为是鬼上身所引起的古怪现象,在富冈义勇问起此事之后只是语焉不详地草草敷衍过去。
但是富冈义勇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鬼上身的故事。
看见湖水能让人重归快乐吗?还是说他选择遗忘了什么事情,就这样单纯地活下去?如果是这样倒也不错。
也许人应该舍弃什么而努力活下去。
手在细微地颤抖,这是长久以来陷入回忆之后的下意识反应。他鸦黑的长睫扬起落下,薄唇抿出了一条不在意的弧线。他轻轻舀起一捧水,看着手心里的那捧水警告自己:该停下来了,别再思考了。
他将水扑到脸上。
只是闭眼了那么一瞬间。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之中,有什么闪亮发光的东西一闪而过。这光亮刺得他下意识睁开眼,狐疑地看了一眼周围。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站起。
他没有发现心中某些东西开始消失,只是淡漠地想着:大概是阳光折射在湖面上予人的错觉吧。
。
灶门炭治郎温和地看着他,红色的眸子尽管在黑夜里仍然闪烁着细碎的暖光。他没有追究,只是开始诉说起水镜的解决方法:“水镜——非常难解决。在虫师眼中,被水镜缠上其实算的上一件棘手的事情。”
它就像故事中所说的‘背后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随在人的身后。等待当事人最虚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再进行致命一击。
“那岂不是……无药可救。”蝴蝶忍的脸色很难看,“人总要睡觉,总要休息放松的时候。紧绷成一条弦反复数日,哪怕是柱都会被逼疯的。”
柱没有那么坚强。哪怕是以爆发力和耐力见长的富冈义勇都难以这样坚持下去。
灶门炭治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轻声说:“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方法也是必须找的。只要找对方法,水镜非常容易解决。”
“——在它攻击的那一瞬间,它会在当事人眼中凝成相同的实体。这个时候当事人是看的见他的。只需要用镜子照一照它,它就会消失。”
虫的世界就是这样诡谲的存在。有的东西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杀不死,但你只需要让它见一眼自己,它就会烟消云散。
“所以富冈先生,请拿好这个。”灶门炭治郎从箱子里拿了一面小巧精致的镜子,他慎重地将那镜子交给富冈义勇,表情添上了几分严肃,“我们总有没办法跟随您的时候,到时水镜如果出现,请用这个照射它。”
听懂了言外之音的富冈义勇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可置信:“等等,你们该不会……”
灶门炭治郎一下子笑了出来,他的眉目柔和成弯弯的月牙:“水镜触发之日左右不过几天之内,我会拜托大家尽可能地留下来陪您的。”
……不知道为什么,富冈义勇看起来非但没有感动,甚至一幅更加无法适从的样子。
他更难过了。
。
夜渐渐深了,几位柱思量片刻,相继道别。
并非是不想留下,只是有的人必须回到家中陪伴家人,有的人必须回到总部的驻地去治疗病人。
柱也是很忙的。
所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后就只剩下了灶门炭治郎一人留下,和富冈义勇待在一起。
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你不回去吗?”
灶门炭治郎:“我可是虫师哦,先生。了结与虫相关的事情才是我的第一任务啊。”
富冈义勇沉默地看了看眼前的虫师,以及他手上那床刚拿出的崭新被子,犹豫再三,最终开口:“但你可以去客房睡。”
灶门炭治郎掂量掂量抱着的被子——虽然从视觉效果上来说是被子抱着他,少年露出了一个温柔而不可置疑的笑容:“最近几天睡觉的时候我都会陪着你的。至少,水镜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袭击你了。”
富冈义勇放弃抵抗了。眼前这个少年虫师奇怪得很,总是做一些他不喜欢却也并不讨厌的事情。
我们有那么熟吗。他有些困惑地想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
我并不值得啊。
“你为什么又露出了这种表情……”虫师苦恼地搔搔脸,随即眼睛一亮:“哦哦哦,你是饿了对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我的厨艺可好了。”
还没等到富冈义勇阻止,灶门炭治郎就轻快地走向厨房,开始捣鼓起饭菜来。
富冈义勇:……
他像是放弃了一样干脆躺回被窝里。反正他也没办法让对方停下来,这种话他也不愿意说出来,那就干脆这样好了。
他侧过头瞥了一眼房间的边角。犹如流水一般构建的那个透明人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轻微地颤了颤。
……已经越发地清晰了。一开始还能误认为自己的影子——毕竟身型几近一模一样——但是到了现如今,已经能确定是别的什么东西了。
他抬起上身,朝那玩意轻声说:“你……”
透明的人像是抬头,也看了他一眼。随后它消融入房间的阴影之中,不见了。
富冈义勇有些怅然若失。
他盯了一会那个角落之后,才慢吞吞地回过头。
而灶门炭治郎的声音远远地从厨房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也响起来:“富冈先生!厨房里的食材很少,我随便做了点小吃过来。”
待吃的上阵后富冈义勇沉默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问灶门炭治郎:“萝卜鲑鱼……厨房里没有鲑鱼,你怎么做出来的?”
“我之前采集水样的时候顺手捞回来的。”
富冈义勇用惊叹的眼神(虽然表情上没有显现出来)向灶门炭治郎发射出自己的感慨。
接着他吃了一口。
他用惊叹的神情向灶门炭治郎发射出自己的感慨!
好好吃!!!
虽然萝卜鲑鱼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但他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鲑鱼!这就是虫师的魅力吗!
灶门炭治郎自豪挺胸:“这就是长子的厉害之处!”
……提到吃上面,这两人的画风倒是变得挺突然的。
“你不考虑来鬼杀队吗?”富冈义勇吃着东西有些含糊地问道。
少年虫师失笑,面前的男人怕不是想让他在后勤部留下:“我的身份不适合停留下来啊。”
“是因为你是一名虫师吗?还是因为那件事?”
这下,灶门炭治郎没再回答他了。
于是富冈义勇了悟地看了他一眼,他竟然也有在隐瞒的事情吗。
他体贴地说:“那我就不问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你(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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