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江府停下了。
江寒英候在府门前,看着魏濂下了马车,满脸喜意将他往府里迎,“魏厂督里面请。”
魏濂说了声“稍安勿躁”,那马车里又钻出个瘦人儿,他轻拽着人下了马车。
照常说,遵着魏濂的身份,应该是底下人先下马车,这人倒反了。
江寒英望了望傅晚凝的脸,顿觉感悟,佳人优待怪不得。
他俯着身领他们入府。
江府酒宴摆的低调,设在后院才两桌,多是江寒英同窗好友,其中大学士居多,他们望见魏濂进来,个个瞪眉竖眼。
文人轻阉臣是亘古不变的理,江寒英岂有不知,他请魏濂入府,又请好友来,侧面就说定了他与魏濂有交情,不会在乎他们的看不惯,权势好物,能让清贵折腰。
江寒英邀魏濂上座,他捏着酒杯敬一众人,“感谢诸位前来,小儿有福,能得诸位相顾。”
那些学士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压着不发,敬酒的敬酒,说好话的说好话。
魏濂笑看着他们虚与委蛇,案桌前一杯酒喝尽,却不见满上,他瞥着傅晚凝。
傅晚凝匆忙跪在他脚边,握着酒壶给他倒酒。
她细削着肩背也直,这般跪好,倒有几分美人侍酒的韵致。
酒过一圈,张仁义自座上起身,朝魏濂举杯,“魏厂督,这杯酒本官敬你。”
魏濂转着酒杯,凉声问道,“张大学士敬咱家什么?”
“自是敬你扰乱朝堂,搅浑内阁,”张仁义寒声道。
魏濂短促的哦一声,他小酌一口酒,不经意道,“文人说话就是狠,口诛笔伐,咱家玩不来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你觉得咱家行恶事,那你上告啊,今儿个是江大人的喜宴,你闹出这么个破事儿,想败坏谁的兴致?”
轻描淡写便将话抛出去,引到江寒英头上,他最会操纵人心,言语便能煽动身外人。
江寒英面色转眼不好,“予理,今日是私宴,就不要谈公事。”
他如今是首辅,他一句话出,那些后面还想接上骂话的大学士便只能闭嘴,一时院中气氛凝固,好不尴尬。
魏濂看的舒畅,又做起了老好人,他弯着笑眼问江寒英,“江大人,令公子不抱出来让我们看看?”
“看我糊涂劲儿,”江寒英忙敲脑门,他朝一边的侍女道,“去让夫人把源儿抱来。”
一个妾能叫夫人,端的是宠妾灭妻,这偌大的江府内里也是不光彩,富贵乡里滋生出腐朽,门外人看热闹。
魏濂唇畔一直挂着笑,他低垂着眼,眼尾看傅晚凝,她跪的疼了,眉皱的难看,他闲闲道,“丧着脸作甚,没得人见了要说不吉利。”
傅晚凝拘着身,舒展开眉。
魏濂捻了一颗樱桃,放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口。
傅晚凝心口骤紧,他在逗弄她,在他眼里,她连人估摸都不算。
傅晚凝想偏头,魏濂眼色寒成冰,她便怕了,她张着口衔住樱桃,委屈使得她嘴角下坠,那颗樱桃裹在嘴里不得下咽。
她抬首那一瞬,纤颈伸直,其上未见起伏,是极柔顺乖巧的情态,见者即升意。
魏濂眸暗呈阴,忽地举起宽袖将她整个人罩住,他低声道,“到我后边儿去。”
傅晚凝弓着腰躲到他身后,一口将樱桃吐了,那气不断上翻,他故意做给别人看,为的什么她不清楚,可她只感到屈辱。
“魏厂督真是艳福不浅,这小奴皮子媚断骨,您能消受的起吗?”一学士讥笑道。
便有另一人出来跟他一唱一和,“魏厂督看着不就行了,又不用提枪上,就是娇人儿命苦,床榻上没法解脱不说,还得受着累,本官这颗怜香惜玉的心都免不得替她悲哀。”
傅晚凝听着他们污言秽语,眸生水汽,她便是奴仆了,也还记着从前的气节,她再懦弱,也受不住被一群男人指指点点,她娘亲告诉她活着比什么都强,可她发现想活着就得摈弃一切,做最低贱的人,忍所有不能忍的事。
魏濂手中的杯子一下被捏碎,他阴鸷着眼望那两人,笑意含杀。
那两人自觉戳到他伤处,更是洋洋得意。
江寒英待要做个和事佬,老嬷嬷抱着他儿子进来了。
学士们便都围上去看,娃儿长得好,玉雪可爱,那些学士纷纷将备好的小物件儿送来,起过哄就又坐回到座位上。
江寒英看魏濂面容稍缓,从老嬷嬷怀里接过儿子,走到魏濂案前道,“魏厂督,您瞧瞧我儿子。”
魏濂看着那孩子,确实生的好,虎头虎脑的,那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忽然呀呀笑起来,对着他要抱。
魏濂瞧着可人疼,腾手朝江寒英伸来,“能让咱家抱抱吗?”
江寒英当然是乐意,他现下仰仗着魏濂,自然得捧着他。
魏濂温着笑去抱孩子,手将碰到,方才的学士又来挖苦他,“别人家的孩子再好看也是别人家的,自家能生才是正道。”
张仁义闻话大乐,“那也得生的出来啊,没根怎么生?”
魏濂收住手,先跟江寒英道,“江大人,这里吵,先将令公子送房里吧。”
江寒英观摩着他的神色,已有凶狠显露,江寒英彻骨生冷,他赶忙让老嬷嬷把儿子抱走,旋即坐在桌上不作声了。
魏濂在座上站好,睥睨着学士们,“原本咱家是想跟你们相安无事的吃一顿酒,怎奈你们个个上蹿下跳,跟恶犬一样卯着咱家咬,咱家看你们欠收拾,那咱家自是愿意亲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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