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受了父亲卫大人的点拨,卫修近来过来相府十分频繁,探望甘霆简直比上班打卡还要准时。
卫修过来探望甘霆时候,大多数时间都会碰见莫氏。
莫氏看着卫修明显消瘦的面庞,有些心疼道:“你刚进了翰林院,想来不少忙碌,在家多歇歇就好,家里不用你惦记。”
卫修笑容有些苍白:“我受了甘伯父这么多年的照顾,同甘韫哥和棠妹一起长大,本就应该执子侄礼侍疾的。自从知道了甘伯父身子不好,我这心里一直很不是滋味,如今看着甘伯父身子日日见好,也能叫我心里头好受些,伯母说这话就是见外了。”
莫氏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多么好的孩子,多么优秀的品德!
这要是他女婿,日后天天能够见得到,该有多好啊!
可惜,造化弄人啊!
甘韫最新的职务是太常寺少卿,正逢上太子、三皇子大婚在即,太常寺和礼部忙得不可开交,说是回来侍疾的,实际上根本没空待在家里。
终于,甘韫手上事情大体告一段落后,也有空跟甘棠这个妹妹坐下来好好地聊聊天。
甘韫比甘棠大了整整八岁,甘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甘韫已经是小学二年级的年纪。
甘韫一直少年老成,不爱说话,喜欢独处,还经常做出一些超乎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能做的事情。
甘棠一度很为这个哥哥担心,怀疑他有些孤独症倾向。
倒是后来甘棠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哥哥只是在寻常时候懒得说话,若是惹到了他或是碰到了他的某处底线,他当真准备开口怼人时,分分钟能把对方整成自闭,当年的大皇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甘韫和温润如玉的卫修完全是相反的类型,尤其对于外面一些看不惯的事情毫不留情,但是对于甘棠这个妹妹却还不错,关心也是实打实的。
一年多没见甘棠,难得有时间坐下来说说话,甘韫一上来并没有关心妹妹的情感与生活,而是从天不亮就开始考校甘棠的学问,又试了书法和画功,直把捉甘棠在书房按着考校将近两个时辰才放过她。
看妹妹被自己问得有些萎靡,甘韫便叫着甘棠出门去园子里走走。
春光正好,景色怡人,甘棠走着走着也就放松了下来。
甘韫在满园春色当中驻足,对着妹妹开口道:“你和太子婚事的始末我都听爹娘说了。我知道你和卫修从小要好,也知道你对太子妃这个位子没什么想头。但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终归是皇家抬举。你凡事要想开些,自己身子要紧。”
甘棠低低地应了一声。
父母怜惜她,嫂嫂宽慰她,那天在生日宴上,德月也安慰了她很久,就连在她心里一向觉得是铁石心肠的哥哥也这么说了。
甘棠都开始怀疑了,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很惨,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变着花样儿叫她宽心。
家里人都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个情况,都知道她是不得已才要进东宫的,所以才会如此待她。
可外面的风声更倾向于丞相权柄太大,皇帝赐婚,太子不得已才娶了她。有了这些事情在前头,甘棠突然有些好奇,太子周围的人会不会也觉得他很惨呢?
正在甘棠思绪越飘越远之时,突然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卫修对着两人迎面走来,见到甘棠忍不住地欣喜唤了一声:“大妹妹。”
一旁的甘韫轻轻咳嗽了一声。
卫修这才看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甘大哥。”顿了顿,卫修忍不住又看了甘棠一眼,对着甘韫真诚道,“我有几句话想跟大妹妹说。”
这时候叫卫修和妹妹接触终归不好,可是看到卫修那双眼睛,甘韫就有些动摇了。
卫修的眼睛很好看,是当下姑娘们喜欢的桃花眼,长了这种眼睛的人大都是一副多情相貌。
但卫修不是。
他的眼睛一如他的人一般,澄澈而干净,叫人无法拒绝。
甘韫最终还是应了声“好”,自觉退到后头,顺便帮两人把风。
想起之前妹妹偷偷跟丫头吐槽“大哥字典里大概没有通情达理这个词”时,被他无意中听到,甘棠还被罚抄过字。
甘韫觉着,她这妹子一看就是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世风日下的,像自己这样通情达理的好人可不多了。
甘韫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杏花疏影里,卫修向前一步,垂眸对甘棠低声说着什么。甘棠似是受了惊吓,抬头瞪了卫修一眼,眉眼中带了几分恼意,等到卫修离开后都没怎么缓过神来。
甘韫对着妹妹奇道:“卫修从小到大不是最让着你的么?他方才说了什么,竟能让你恼了他。”
“他说前儿在翰林院时,甄学士同他们聊起来,隆武十三年时候,仁宗膝下那位七皇子在同王妃和离了,过得还不错。”
她当时忍不住瞪了卫修一眼,直接打断了他:“你想都别想。”
甘韫听了这话后笑了笑,突然间表情就僵硬了下来。
甘棠警惕地往一旁看去,太子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甘韫有点尴尬,出声打圆场道:“殿下早上就遣人来说过,要替陛下过来探望一下父亲。”
顺便催促一下甘霆赶紧出山上班。
甘韫对着甘棠使了个眼色,一马当先给秦峥带路道:“太子殿下请。”
甘韫走开几步后,秦峥低下头,在甘棠耳畔轻声道:“和离?你死了这条心吧。”
甘棠:……
他果然还是听到了。
甘棠突然感觉自己最近运气实在有些背得可怕,很应该叫母亲去含光寺帮她求个签了。
甘韫同秦峥一路走进甘霆的寝室,明明早上起床还在院子里打了一段太极的甘霆,收到下人们太子探病的消息后,又开始躺在床上“虚弱”了起来。
秦峥心里明镜儿似的,却也不好拆穿,又传达了甘霆关于皇帝“好生保重,放心养病”一类的言论后,再度同甘韫一道儿出了正院。
太子虽说看破不说破,甘韫却总要说上几句客套话:“劳圣上和殿下惦念,还亲自跑这一趟,家父实在是给陛下和殿下添麻烦了。”
秦峥好脾气地笑笑:“父皇给左相大人添麻烦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甘大人有什么事,父皇的麻烦怕是比谁都大呢。日后都是一家人了,甘公子大可不必这般客气。”
秦峥这话倒也不是专门为着讨好未来大舅哥说的瞎话。
这朝中谁都不能代替左相的位置,这一点他和父亲都有共识。
从前父皇还是不得志皇子的时候,就跟甘霆成了最交心的朋友,等到父皇登基后,甘霆在他眼里就是最得意的臣子,最值得托付的朋友,和臣工当中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自己虽然是父皇的儿子,但就处理朝政而言,相对来说还是有点原则的,而左相对皇帝简直就是纵容。
隆盛十二年,父皇不知哪根筋不对头,非要建个观星楼摘星赏月。面对父皇这个不靠谱的要求,秦峥想都没多想,直接说了不行。
朝中多位大臣包括太后、皇后都统统反对,而其他一小波支持皇帝建设的大臣都是随风倒的马屁精,皇帝嫌他们没骨头,也懒得同他们商议。
最终受了委屈的皇帝还是找到了甘霆。
甘霆掐指一算,因为气象不稳的缘故,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模式受到了一定冲击,是而近段时间京郊失业率相比往年较高,开个工程提高一下就业率安置闲散人员倒是不错的选择。
为此,甘霆甚至还打通了同南缅之间新的商贸通道,为的就是不花国库的钱,赚一波外快给皇帝建观星楼。
秦峥十分理解父皇对于甘家的种种优待。
这样的左相,若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恐怕父皇的命也得没了半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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