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气温正好适宜, 甘棠窝在秦峥怀中, 就被他这么轻轻拍着,只觉得心安无比,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后, 甘棠在秦峥怀中醒来,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我没碰到你伤口吧?”
“没事。”他道。
她睡觉一向还算老实。
昨晚半夜被唤醒, 一直没得再睡,此时放松下来,难免有些困倦。甘棠看了看窗外已是黄昏,她就这么在他怀中睡了起码两个时辰!
纪嬷嬷在外头敲了敲房门:“殿下, 太子妃,膳房送了晚膳过来, 主子们可是要现在用膳?”
秦峥应道:“进来罢。”
紫陌帮着纪嬷嬷和李意等人将膳桌摆好,取出一封信来交给甘棠。
“这是家里夫人托人带来的。”
在李意的眼神示意下, 纪嬷嬷等人识趣儿地离开了寝殿。
甘棠打开信来, 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将信收起搁在一遍。
秦峥好奇道:“你母亲在信中说了什么?”
“就是报平安说家里一切都好,问了我的情况, 再有……她说卫修已经从大理寺出来, 哥哥和爹爹也都一切顺利, 让我不要为家里的事情担心。”
“嗯。那就好。”
他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下来。
甘棠回顾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唯一可能惹到他不高兴的, 大概也就只有“卫修”两个字了。
虽然的确别扭了些,但他这么正大光明的吃醋样子,还挺可爱的。
甘棠从桌上取了绿豆百合粥,端着白瓷碗轻轻坐在他的身旁:“别生气了,我喂你喝粥好不好?”
秦峥闷闷地“哼”了一声,面对着甘棠递过来的勺子,依然乖乖张开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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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祥将一封请柬放在甘霆书桌上:“老爷,门房说这是霍家老爷递来的帖子,想请老爷过府一叙。”
又逢年初人事调动,皇帝考虑再三,决定将大皇子的舅父山西布政使霍贤调回京中,拟任左军都督。
霍贤此人原本就有些不大安分,又在地方上为一方封疆大吏,长久以往下去势力发展太大,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霍贤武将出身,而左军都督毕竟是要直接接触军权的,甘霆到底还是觉得不合适了些,同皇帝最终敲定了兵部尚书一职。
霍府内,霍夫人给霍贤披上外衫,对着自家丈夫奇怪道:“你刚刚回京,手上一堆事情等着处理,难得今儿有空,却也不好生歇歇,要请左相来府上用膳是何道理?我可听宫里娘娘说过,那左相甘大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霍贤道:“太子既然还在储君的位子上,皇上就不可能把李家晾着太久,况且我被调入京中后,皇上需要制衡朝政和皇子之间的关系,李家兴许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被调进京来。咱们同李家不对付,李家又同左相有仇,这正是拉拢左相的最好的时候。”
正说着,小厮来报:“左相已经到了,就在前头花厅。”
霍贤理了理衣衫:“请左相稍等片刻,我这就过去。”
酒过三巡后,霍贤终于从闲聊转入了正题:“当初贵府大姑娘出嫁之时,我这做叔叔的还在山西,只叫人送了礼物过去,到底有些失礼了。不知太子妃近来在东宫可是一切安好?”
据霍贤得到的线报,多半是不大好的,听说太子天天都睡在书房,碰都不碰太子妃一下,两人关系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甘霆面上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小女一些安好,多谢霍兄关心。”
东宫太子夫妇一直都是大众关注的对象,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但甘霆有自己的判断,也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太子对自家的热络程度来看,甘棠在东宫一定过得不错。
霍贤呵呵一笑:“想来李家老太爷也快回京了罢。”
甘霆道:“这个自然。”
皇帝松口把霍贤调回来,李家即将回京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事就算皇帝想不到,他作为丞相也是要提的。
霍贤道:“不瞒左相说,我霍家素来同他李家有些不大对付,甘相也素日觉得李家行事不妥。”说到这里,霍贤压低了声音,拿酒杯同甘霆轻轻一碰,“相爷可愿同霍某联手,扶持大皇子上位,不给李家任何翻身机会?”
甘霆古怪地看了霍贤一眼。
他放着自己的女婿不扶持,反而要去扶持别人女婿,他脑子得多大问题才会做出如此决策?
甘霆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甘某素来不愿在党争一事上花费太多心力,只愿效忠万岁一人,霍大人这话以后不必在同甘某说了。”
这就从“霍兄”变成了“霍大人”。
霍贤冷着脸喝了一口酒。
他原本以为甘霆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执迷不悟。
作为一个权相,此时不站队、不争储,新君登基清算之时,就是他甘霆倒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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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琼芳殿需要修缮的缘故,甘棠就暂时搬到了成平殿中。
这日刚刚用过早膳,紫陌收拾好桌子,对着甘棠低声报道:“外头两位良娣过来了,说是想给太子妃请安。”
两位良娣最近已经被秦峥敲打得不出头了,这么早早的冷不丁地过来,说是要给太子妃请安,实则估计还是想来见太子一面。
毕竟整个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两位良娣要过来请安也是理所当然。
甘棠原本以为,秦峥一直无视她两人是因为他自个儿不喜欢,在面对两位良娣时候心里还挺有底气,觉得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跟自己无甚关键。
自从知道了秦峥是因为自己才对人家冷淡的,甘棠对着两位良娣难免有些心生内疚。
秦峥被那柱子被结结实实砸到了,虽然骨头并无大碍,可到底还是伤得不轻,太医说起码要卧床再养上三个月才好活动。
甘棠转头对秦峥问道:“绛云轩的那两位良娣过来了,殿下可是要见见?”
“不见。”秦峥半坐在床上看一本西文书,简短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要不你也别见了,陪我看会儿书可好?”
秦峥现在身上有伤,太后和皇后都心疼他,不叫皇帝拿任何朝政之事烦他,太子殿下这几日在成平殿里也自然乐得清闲。
他身上有伤,还是为了她,他又明着表示自己这么多年心悦于她,甘棠这几天对于秦峥几乎是达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也因此,甘棠深刻的知道,说是陪着他看折子,一会儿会变成什么暧昧样子。
他力气大,没有伤到的右手也格外灵活,她顾及着他身上有伤,不敢打,不敢碰,动都不敢大幅度地动,最后还是她吃亏。
甘棠摆了摆手:“自打我来成平殿里,已经晾了她们好几天了,还是出去见见罢。”
裴氏还算安稳,一进来就对着太子妃规矩请安,陈氏则不由自主地拿眼睛往里头瞟,似乎想要穿过宫墙看一眼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甘棠作为这两人的直接领导,先从身心健康上做了一些关怀问候,又吩咐纪嬷嬷和荟茹关注一下两人一应饮食起居,不能叫底下人克扣了相应待遇。
难得进到成平殿中来,却依然没有见到太子殿下,陈氏怅怅然离开后,裴氏却在临走之际暂停脚步留了下来。
甘棠看了她一眼:“裴良娣还有事?”
“昨儿得了皇后娘娘允准,家里母亲得以入宫见了妾身一面。妾身的父亲前几日刚刚去了兵部任职,道是大皇子舅父霍贤也于近日提拔至正二品兵部尚书,且似是有针对甘相的的苗头,太子妃且要告知丞相务必小心。”
看甘棠见过两位良娣之后有些忧心忡忡,秦峥放下手中书卷,对着妻子发问道:“怎么了?难道她两个又给你找了不痛快?”
甘棠摇了摇头:“听说霍贤霍大人回京了,似乎还有针对爹爹的倾向,霍大人这几年越发势大,又是大皇子的舅父,我……的确有些担心爹爹。”
秦峥招呼甘棠坐过来,有些无奈地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当初霍家被我外祖压了那么久不得翻身,可甘相轻轻松松就叫我外祖父远去外放凉州,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你怎生会觉得霍家能动得了甘相?”
甘棠警觉地看了秦峥一眼:“殿下,你是储君,李家不可能一直在凉州安营扎寨,以后总要放回来的,不是么?”
甘棠毕竟是甘霆的女儿,跟着父亲和兄长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即便只是猜测,也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没错。”
秦峥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甘棠紧张地拿手指抓住了秦峥的袖子,“那你呢?你会不会因为当年之事,站在你外祖那边,同样也对爹爹不利呢?”
“不会。”
“好像自打那件事发生以来,你同皇后娘娘都没有找过我们家麻烦。”甘棠想了想,有些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你同你外祖关系不好的么?”
“正是因为我关心外祖,才会觉得甘相这么做是对大家都好的,这里头的意思,你想想就该能明白。”
再说,他已经有了甘棠,不管日后如何,就算为了甘棠,他也绝对不会做出对甘家不利的事情。
对大家都好么?
甘棠想了想,基本也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李家当年斗倒了霍家,春风得意,又有太子这个储君在,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巩固自己的势力,做起事来也更加有些肆无忌惮,甚至想着干预皇上和太子的决策,只为了给自己行方便。
皇帝怕是心里头早就想办他了,只是顾及着太子的面子,不好直接出手。而太子是个合格的储君,一向公私分明,恐怕也对李家的行为早有些看不上。
可他们两个都不能对李家做些什么:皇帝若是直接发落,等于给朝廷内外一个新的讯号——他对养育皇后的李家有所不满,很容易波及到太子和皇后,产生一系列不好的效应。
而太子作为李老太爷的亲外孙,若是直接出手清理,很容易被人诟病,扣上不孝的帽子。
而甘霆的那番动作恰好帮两位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饶是如此,甘棠依然对于太子有些不大放心。
“那殿下可以给我做个保证么?”
最好能白纸黑字写下来。
秦峥看她这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逗她,“这可就说不准了,谁知日后如何,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罢。”
甘棠爬上床来,软软地抱着他的脖子,请求道:“不过是按个手印签个字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素日里签了那么多公文,怎么就能差我这一个呢?”
秦峥继续逗她:“可我从来没写过这种保证,历代储君怕是也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你这要求也太不合情理了些。”
甘棠蹭着他的左耳撒娇道:“那殿下就为我破一次例,成不成嘛?”
秦峥偏头吻上她的唇。
甘棠执拗地转过头来不给亲,只听身后人妥协道:“给亲我一下,我把字据写给你。”
甘棠听话地转过头来,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被他反客为主越吻越深。
被秦峥吻得迷迷糊糊间,甘棠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原来所谓的枕边风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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