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第71章

    胡凯这时候还没有后来那么大胆, 骗人的次数比较少,大多是特意挑选的村子里年轻的姑娘或小伙子,所以对于魏珍这个长的还算不错, 人又好骗的小姑娘,脑子里有点印象。

    这让他对鸣霄两人的来意更加警惕,不过他在黑市上混这么多年,胆子和脸皮早已练出来, 脑中思绪一转,面上不耐烦道:“什么魏真、魏假的,我不认识, 你们找错人了吧。”

    他话里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悦, 演的似模似样, 换做一般人还真就被糊弄过去了。

    可是面前两人,一个眼神犀利, 一个不讲道理,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楚岩走上前居高临下的问他:“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认识魏珍?”

    胡凯看着面前气势冷肃的高大男人, 心里有些慌, 但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 暗暗咬咬牙,嘴硬回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你们有功夫缠着我磨叽个没完,还不如找别人问问。”

    见楚岩面色冷硬还要再逼问,一旁鸣霄不耐烦地走上前把他推开, 拎着胡凯的领子就是两拳。

    她揍完人随手一甩,朝楚岩翻个白眼:“跟在我身边混这么久,做事怎么还这么磨叽,有什么事一顿削解决不了?”

    “少废话,就是干!”

    楚岩:“......”

    楚岩忽然感觉自己头又开始疼了,他看着一脸“老子世界第一,你们全是垃圾”的中二病少女,抿抿唇走到她身边.....

    抬手就是一个脑瓜蹦,然后赶在鸣霄发怒之前,咳了一声,怂地低下头,冷声问胡凯:“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认不认识魏珍?”

    见胡凯趴在地上,连思考都没有,张嘴就要说话,楚岩又补充一句:“想好再说,你这生意一旦被人举报,后果可比挨揍要惨的多。”

    胡凯想要编瞎话的嘴瞬间闭上,沉默良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可以说,但你们得保证......”

    鸣霄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掐腰冷嗤:“要说就说,哪那么多屁话。还想谈条件?你那么爱逼逼,用不用去派出所,跟警察叔叔好好聊聊?”

    “......”胡凯瞪着她,被堵的心塞,瞅着白白净净一小姑娘,说话办事怎么比旁边的大老爷们儿还特么糙呢!

    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他不敢再拿乔,给自己顺了两口气,不甘不愿的说:“我是认识一个魏珍,不知道跟你们说的是不是一个。”

    “她家住红旗大队,三不五时的会来黑市买东西,我俩熟了以后,我看她...”胡凯说到这停顿一下,悄悄打量鸣霄两人的神色,咽了口吐沫低声说:

    “我看她挺好骗的,就随口说让她出本金,我去外地进货,到时候赚钱两人四六分。”

    胡凯越说越心虚,看到楚岩脸色不好,急忙辩解:“我、我就是说说,谁也没想到她真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那我话都撂出去了,不收不是明摆着撒谎耍人玩儿吗?”

    他还试图狡辩,楚岩没搭理他转而追问:“魏珍是什么时候把钱给你的?”

    “呃...四个多月前”

    楚岩垂在两侧的手猛然攥紧,他拽住胡凯的领子,下颌紧绷,像是在强压情绪。

    鸣霄眉头皱起,隐约记得魏大伯出事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她一只手覆在楚岩拳上,沉声问胡凯:“总共有多少钱?”

    “五百出头。”

    鸣霄眉头皱的更深,这笔钱很有可能就是魏奶奶翻遍魏大伯家,都没找到的那笔存款。

    她原本还以为楚岩寄回来的津贴,全被花在魏大娘的病上,所以家中才没有存款。现在看来,根本是被魏珍这个脑子里塞粪的蠢货,给祸害了。

    这样一大笔钱,如果不是偷,魏珍肯定拿不到,联想到发现钱丢失后,魏大伯可能会有的反应。

    他半夜出门出意外而亡的原因,跃然呈于表面。

    鸣霄能想到,对家人更了解的楚岩当然也能想到,他此时脑中各种情绪翻滚,恨不得现在就去市里和魏珍对质。

    两人问完话,把钱要回来,一起往牛车旁走,鸣霄侧过头看看一言不发的楚岩,难得语塞,张张嘴不知道该不该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楚岩从繁杂的思绪中走出时,正好对上她皱着鼻子一脸纠结的表情,他扯扯嘴角轻笑一声,情绪不高但仍是表情柔和下来,低声问:“想什么呢?中午没吃饱又饿了?”

    听出来他在调侃自己能吃,鸣霄翻个白眼,没多计较,瞄着他的表情斟酌着说:“我跟你说件事。”

    她难得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楚岩又奇怪又好笑,配合着问:“什么......”

    “哥!你终于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鸣霄转过头看到人,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还真是说傻逼,傻逼就到!

    楚岩也下意识看过去,对方的面孔撞入视线的那一瞬间,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就是这事。”鸣霄无奈地耸耸肩,“这次下乡的人里有魏珍。”

    她来到红旗大队后,一直跟魏小弟保持着联系,当然不是出于姐弟亲情,主要是为了时刻关注魏珍动向,顺便出馊主意挑拨离间,给魏父添点麻烦。

    上个星期魏小弟又打来电话,向她汇报家中最新动态。

    魏珍上次和马奋强被扒光了扔出小巷,周围没有什么遮蔽的东西,一双手捂住下面就捂不住脸,捂着脸就挡不住下面,两人虽然尽力躲藏,但还是没逃过被熟人认出的命。

    无论什么时候,流言的传播速度都非常快,不过一下午的时间 ,整个区都是各种版本的“裸.奔”新闻。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魏珍,更是成为整个家属楼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恨毒了造成这一切的鸣霄,可当她哭着跟魏父告状去医院算账的时候,却发现鸣霄早已经离开,这口气没能发泄出来,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险些把她憋死。

    之后的事跟鸣霄当初设想的差不多,出了这种事,魏珍的大名响彻整个区,要是不赶紧结婚,周围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魏父强忍着丢脸,去马家提亲,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愿意,哪怕马奋强订亲那家嫌丢人,主动退掉亲事,马母仍然不同意自己宝贝儿子娶魏珍。

    她甚至对上门的魏父极尽嘲讽,什么破鞋之类的难听话,成堆的往外扔,气的魏父差点动手打人。

    当天回到家里,魏父就不顾魏珍哭求,把她的名字报进下乡名单里,他固然喜欢这个女儿,但这份浅薄的爱,在自己的面子面前,不值一提。

    魏珍气愤、怨恨,同时她也足够清醒,知道事到如今无法转圜,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加倍讨好魏父,让对方心软之下,特意给她找人调到老家。

    她计划的很好,这边先哄着魏父让他给自己寄钱,下乡后再跟残废哥哥套近乎,让对方帮忙干活。而她自己则可以利用这几年时间,好好学习,等到高考一恢复,考上大学,甩掉这一帮泥腿子亲人。

    魏珍今天一下车见到刘叔,就听到楚岩也跟着来了,心里一直计划着怎么缓和兄妹关系。她抻直脖子在这等了半天,离着老远看到楚岩身影,为了显示亲热,没等看清身边是谁,就大声喊道。

    等到楚岩走近,她脸上硬凹出来的温柔笑意,在看清他身边的人时,瞬间僵住。

    鸣霄看着她晴转暴风雨的表情,高兴地歪歪头,柔声说:“呀,姐你下乡啦,没带着你的粪墙一起吗?”

    她话一出口,那些魏珍恨不得永远忘掉的记忆,控制不住的出现在脑海中。魏珍死死瞪着鸣霄,那恶狠狠地眼神,像是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块肉。

    念着楚岩还在旁边,为了维护形象,她用指甲掐进手心,憋出哭腔说道:“铭箫你怎么这么说话,明明是你......”

    “把脏水泼我头上之前,先想想自己屁股干不干净。”鸣霄扬着头,笑眯眯地打断她:“我手里的料可都是真的,要是无所谓你就接着说,看咱俩谁丢脸。”

    魏珍心口一滞,鸣霄这句威胁,正中她的胸口,这次一同下乡的人里,除她以外没有本市的,只要包括她在内唯二的知情者不提,那些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她也就不用承受那些或讥讽、或鄙视的目光。

    魏珍在心里把鸣霄翻来覆去的抽打一遍,面上维持着自己梨花带雨的表情,坚持演完全套戏码,“好,姐姐不说了。”说完垂泪退后。

    她这欲语还休的小表情,可比全说出来的威力还要大,车边有心疼的男知青,看不过眼,站出来斥责鸣霄。

    “这位女同志,我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不管你们姐妹俩有什么矛盾,既然魏珍同志一再退让,你就不该如此咄咄逼人,而且你毕竟是位女同志,张口闭口的‘屁股’实在太过粗俗。”

    他带着眼镜梳着中分头,训斥人的样子,跟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似的。魏珍投过来的感激目光,更让他身板挺直,像是个为无辜女子出头的正义之士。

    柜柜看他那副样子,不屑地啧了一声,嬉笑着对鸣霄说:“看看,一个柔弱可怜的眼神,就能招来不长脑子的免费帮手,宿主你也好好跟你姐学学。”

    鸣霄听到柜柜的调侃也笑了,身边楚岩听到男知青的话不悦地皱起眉,鸣霄一只手拦住他,自己走上前一脚踹在那人膝盖上。

    男知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鸣霄揪着他的领子,笑的肆意:“忘了自我介绍,鄙人魏铭箫,红旗大队一霸,上到归西老人,下到襁褓婴儿,凡有不服,抬手就干。”

    “这话你记住了,下次再敢到我面前给我讲道理,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讲理。”

    她说完把手一甩,中分头的额头顺着力气砰一声磕在土地上,红肿一片。

    鸣霄转过身,眼神扫过边上一位眼神中带着不屑和傲慢的高挑女孩,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白净男知青,满怀深意地笑笑。

    然后一只手点点刚才蠢蠢欲动,却晚中分头一步的其他人,笑眯眯道:“同样的话送给大家,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一激动就喜欢破坏东西,各位知青同志看起来不像是受的起折腾的样子,管闲事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啊。”

    她满意地看着大家哑火的表情,问柜柜:“柔弱可怜的眼神,不长脑子的打手,我需要吗?”

    柜柜也笑的畅快,在脑子里给她放烟花,十分狗腿地肯定道:“不需要。”

    它绑定过很多宿主,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生,唯有这一个,铜皮铁骨,满身锋芒。

    不知道是鸣霄的威慑起了作用,还是本身不在意,这些城里来的知青,竟然没有嫌弃牛车颠簸,赶车的刘叔没有听到抱怨声,松了一口气。

    红旗大队已经很久没来知青,上一次还是几年前,也是他赶的车,那些喋喋不休吵得人头疼的抱怨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回到队里,在大队部门口下车,鸣霄直接和楚岩离开,身后的魏珍看看面前讲话的大队长,又看看两人背影,气的直跺脚。

    大队长看着面前七个白净瘦弱的青年,感觉脑筋都在打转。

    村里以前也来过知青,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还净爱折腾幺蛾子,马上就要春播了,上面这是看他们红旗大队生活过得太好,特意送人过来吃干饭啊。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的态度还是要端正,他简单说几句场面话,亲自把人带到知青点。

    自从前两年最后一位知青跟村里姑娘结婚后,这里就空了出来,一直没整修过,外表破破烂烂,别说知青们,就是村里人都看不上眼。

    队长装作没看见知青嫌弃的表情,把人带到,说好待会儿有人送饭过来,不给他们反驳机会,快速离开。

    留在原地的知青们,看着这让人窒息的破房子,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刚才鸣霄特意关注过的斯文青年,才开口温声说:“今天已经晚了,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先休息吧。”

    高挑女青年眉毛高抬,嫌恶地打量着院子,撇撇嘴:“收拾什么呀,这屋子能住人吗?”

    她说完朝魏珍努努嘴:“魏珍,你之前说你原来是红旗大队的人,我还听你管刚才那人叫哥,你是不是有别的地方可以住,这次来的就咱们三个女同志,能不能挤挤啊。”

    魏珍脸色一僵,按她原本的计划当然有地方,可是想到鸣霄上车前说的话,她可耻的怕了。

    因为不想在众人面前掉面子,她只得扯扯嘴角,讪笑着说:“我好久没回来了,回家也得打扫,咱们今晚先住着吧,等明天再说。”

    正常人一般听到这话,就这台阶就下了,可那女青年像是没眼色一般,撅着嘴不满地嘟囔:“就算要打扫也比这强啊,你该不是在骗人吧。”

    她言语间颇为骄纵,本该是让人厌烦的,可配上那张明媚的脸,根本让人生不起气。

    魏珍固然长的不错,但和她相比,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都要差上一大截,两人站在一起,就像烧火丫鬟和大小姐一样对比分明。

    她瘪着嘴装委屈,见那些刚才还帮她出头的男知青没一个说话的,气得暗自咬牙。

    最后还是最先开口的斯文青年说了两句,女青年才不甘不愿的勉强应下,回屋休息。

    他们这边折腾的厉害,鸣霄和楚岩的家中此时分外安静。

    两人回到家吃完饭后,楚岩就翻出魏大伯和魏大娘的遗物,一言不发的对着发呆。

    鸣霄洗漱完,看他还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变,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掌拍在他肩上,挑眉询问:“聊聊?”

    楚岩长叹口气,哑着嗓音说:“如果我没把那些钱寄回来,爸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他浓密的睫毛轻颤,清俊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脆弱,惹人怜惜。

    硬汉落泪的反差萌,最容易激起少女的保护欲。

    鸣霄也不例外。

    她叹口气,温柔地摸摸楚岩的头,然后......

    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

    楚岩被打的一懵,转头看过来的视线里,满是惊讶和微不可见的控诉,显然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女人。

    鸣.莫得感情.霄翻个大大的白眼,嗤道:“你这话就跟‘我要是不吃饭,村头阿黄是不是就吃不着热乎屎一样’。”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寄钱,魏珍的脑子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吗?没有你的钱还有别人的钱,你怎么知道大伯不会因此,发生别的意外?只要‘恶’足够大,所有东西都制约不了它。”

    她安慰人都像骂人一样咄咄逼人,楚岩却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趁鸣霄不备,伸手过来掐掐她的脸,赶在被打之前,敛下神情说出自己另一个疑惑:“也许是我多疑,但出了这件事,我实在无法再相信魏珍。”

    鸣霄秒懂:“你怀疑大娘的死也跟她有关?”

    她摸摸下巴,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

    记忆里上辈子她和楚岩都挺惨,一个流产血崩而死,一个被神经病坑害,最后受冤入监狱。

    那时候魏铭箫下乡住在知青点,兄妹两人没有这么亲近,对魏大伯的死亡内情了解不多。

    只是知道,楚岩有一次进城找过魏珍,回来没多久就出了事。凭鸣霄对这位姐姐的了解,以多大的恶意猜测她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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