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魏初在青衍宗的辈分高,虽然沈柔叫他“叔叔”,但他的模样和叔叔辈沾不上半点关系。

    魏初是一个极具美色的男人,他的一双凤眼狭长,眼底总是噙着些浅显易见的嘲弄。他的眉峰如远山俊秀,朱红似血的薄唇时常勾着几分笑意。

    魏初貌美,且他的容貌阴柔近妖。要不是他脾气大难招惹,光是这青衍宗里,就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把他带回家好好观赏。

    他来到青衍宗不过二十年,但他在宗门里的威望却不输给沈奉天半分。

    谁也不知道左护法出身哪里,谁也不知道他练的什么功夫,但大伙儿都忌惮他。

    果然,魏初一看着沈柔笑,沈柔立刻怂了。

    她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直视这位魏叔叔的容貌。可即便是低下头,魏初那泛着紫红色的指甲也让她联想起那些不好的流言,她、她害怕!

    “左护法,你不要咄咄逼人!”许乘风见着心上人受委屈,他立刻站出来为沈柔开脱。

    “好了,都住口吧!”沈奉天特意容许了许乘风骂了魏初许久,他才出来糊弄道,“妙音嫁去昆仑洞府是因为你,柔儿私奔也是因为你,你可承认?”沈掌门一口黑锅按在许乘风的脑袋上。

    “弟子……承认。”许乘风低着头,语气已经弱了半分。

    “既然这样,那我今日便逐你下山,废去你首席弟子的身份。往后你得道成仙也好,流落街头也罢,你和我青衍宗再无半点关系,你可认罚?”

    沈奉天准备清理闲人过河拆桥了。他想着许乘风都这么多年没长进,他往后也不大有机会修炼成神。还是尽早赶人走算了,别赖在他们宗门祸害他女儿。

    “这……”许乘风跪在地上,背上突然一软,他似乎深受打击,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似的。

    许乘风当然很不想离开青衍宗,他想求情,可是当着这么多人,还当着他心爱的女子的面,他拉不下脸。

    许乘风在人界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族,他自幼就与官家小姐有婚约,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舒坦。

    可是后来他的家族站队失败,他顿时家道中落。往日他是个人人捧着的大少爷,谁知道他能一下子变成奴籍?知道他没落了,他的未婚妻家里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也就是此时,他遇到了沈奉天。

    沈奉天说他有机缘,说他是天灵跟,说他以后在仙界必能大有作为。所以当沈奉天提出要收他为徒时,他二话没多说就跟着上山了。

    许乘风原以为自己可以得道成仙,原以为他可以和柔儿长相厮守。原以为他可以扬眉吐气,好好地羞辱那个官家小姐一番!可是、可是……

    “爹,女儿求求你不要这样。许哥哥是无辜的,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求爹不要把他逐出师门!”沈柔又是哭哭啼啼,跪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

    台下两人这番郎情妾意的模样看得魏初眼睛疼,他闭上眼去磨忖着手上的佛珠,百无聊赖地开始默颂心经。

    许乘风也万般不愿离开青衍宗,可是他更不想看到沈柔为了他而遭人非议。

    “弟子遵命!多谢掌门多年教诲之恩。”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终究是不想在心上人跟前失了面子。

    男子汉大丈夫,要留要走都不能叫别人看不起。既然他当初能够遇到沈奉天,能够有修炼成仙的机会。那以后也许还会遇到其他贵人呢?有道是莫欺少年穷,离开青衍宗,也并不代表他就失去了能大道得证的机会!

    三个响头落地,许乘风重拾起一身傲骨,头也不回地出门踏去。

    我此去下山,定要创出一番作为。

    等我再回青衍宗之时,就是明媒正娶沈柔之日!

    ***

    沈妙音醒了。

    她起身用就脚步丈量了一番青离宫。

    主殿长两百步,宽两百步,方方正正极其规矩。

    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青离宫里也没有阳光。不论日头是东升还是西落,不论外面是什么时辰,太阳光都照不进宫殿。独特的飞檐和屋顶把太阳遮得结结实实,殿外暖阳高照,可是宫里却依旧冰冷如冬。

    沈妙音提着小破灯笼在宫里行走着,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能用的床单被套。可是越往里走,她就越发冻得哆嗦。

    青离宫里像是四面八方都藏着有成堆成堆的冰块,她的指尖不到半刻钟就冻得通红,鼻尖也跟着冻成粉色。她在这里呆上一日就冻得受不了,那司徒厌呢?他是有多喜欢冬天,才会搬进这样的宫殿里住着?

    沈妙音不是很能理解她夫君的脑回路。

    再往里走,她来到了一间宽敞的书房。满屋子的书本古籍,整整齐齐地被排列在书柜上。这些书本都页脚微卷、书皮泛黄,看着都有些年岁没人翻阅过。她才往书柜靠近一点,柜上的灰尘被扰得直往她鼻腔里钻。

    沈妙音重新点燃长明烛,将桌子重新擦干净。随后她抽出一本《山海怪谈》,随手翻看了几页。

    山海怪谈讲的是妖兽的又来和容貌,这书里的每一页都司徒厌被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他批注的字迹视书本空隙而定,空白少的地方,批注全是蝇头小楷,空隙大的地方,批注则变成了铁画银钩。

    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字字入木三分,沈妙音都能猜出来他当时有多认真。

    只是这书的最后一页被人扯掉了。

    书页的撕扯处如同锯齿蜿蜒,扯得极其不规整。沈妙音前前后后翻找一通,她依旧是没找到被扯下的那页纸在哪里。

    她把这残缺的书本放进乾坤袋,随后重新拾起另一本《梵文传》。同样,这本晦涩难懂的古籍上仍旧是满页满页的批注,而且,它也被扯掉了最后一页。

    沈妙音有些想不通这种操作了,都说字如其人,司徒厌的字迹明明那么工整有力。他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这些古籍的爱重,他应该不会撕书。

    再看下去她头有些疼,沈妙音把书本重新放好,把桌椅还原到原位。

    青离宫的主副殿都很大,一天时间她不能看遍所有房间。还有就是这里越来越冷,沈妙音想着时候不早,她该原路折返了。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的路要漫长,她前方的楼梯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完。

    沈妙音只当是自己体力消耗过快,所以才觉得疲乏。她耐着性子不知又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个转弯处。她以为她回到了主殿,可这里好黑,她的小灯笼只能照亮她周围的三寸土地,再远些的地方,她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走错了?”沈妙音原地转身。

    可就在她转身折返的时刻,一双猩红的蛇瞳闯入她的眼帘。

    沈妙音:完蛋……

    “让我看看,是谁来了。”一声妖媚的声音在夜里响起,随后,一条赤红的巨蟒向着她的方向匍匐前进。

    巨蟒的鳞片足有瓦片大小,它在地上每蜿蜒爬行一步,锁着它的铁链也被拖拽出厚重的声响。这房里很大,安静到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都在房里有了回音。

    “火来!”沈妙音使出一道火灵咒,半吊子火灵咒在这个节骨眼上总算是靠谱了一回。

    “小妹妹,我叫葵娇,你呢?”火光亮起后,那条巨蟒也不藏着掖着,它它它开口说话了!

    这是一条身长百丈的巨蟒,银牙闪闪,目光猩红。数不清的粗壮铁链束缚着它的身躯,以至于它每动一下,它身上的铁链就要晃动一下。

    可是这样一条瘆人的大蟒蛇,竟然用着一副娇娇弱弱的声音和沈妙音述说往事。

    “昆仑洞府的长老们就是没用,只知道拿这些铁链子拴住我。

    想当初司徒厌还在的时候,他就可以充满爱意地把我镇压进千秋胡湖底呢,我觉得他拍我脑袋的动作都很温柔。

    他的模样可真好看,他笑起来怎么那么可爱呀?我第一次见着他我就流口……就脸红了呢。我好像好像想把他吃到肚子里,让他和我永远在一起,那他就是我的了。”大蟒蛇吐着信子,娇滴滴地发表爱的宣言。

    沈妙音立刻捂住眼睛不去看它。

    她知道这是上古妖蛇葵娇,是原著中有名有姓的大妖怪,它的眼神可以蛊惑心魄。原著中有提到它可以幻化成千百种模样,就连男主许乘风也在这种葵娇的身上吃过一次亏。

    “小妹妹,你没带新的铁链子过来拴我,那你是来找他的吗?”葵娇吐了吐信子。

    沈妙音悄悄打开指缝,便看见空旷的房间中央,同样用铁链子束缚着一个纸人。

    这个纸人是用被私下的书页做成的,纸人的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眼睛处被银针扎得破破烂烂,心脏的位置的银针最为密集,密集到沈妙音都替纸人觉得疼。

    “小妹妹,你没有带新的银针来,你也不是来找他的?!”葵娇突然冲向沈妙音,可它被束缚得不能大幅度晃动,便只能甩甩尾巴作罢,“你是何人?!”

    “我是司徒厌的道侣。”沈妙音避开大蛇的目光。

    “道侣?”葵娇突然阴阳怪气起来,它用猩红的眸子盯着沈妙音看了半天,随后扭过头。

    “你看到了吗,拜我所赐,你的男人现在正生不如死呢。那帮老家伙没点屁用,下妖术咒这种事都要我来做。

    那个纸人全是用司徒厌做过批注的书扎成的。那些银针扎在纸人身上,就如同扎在他的身上。可是啊,我舍不得他这么快就疼死,所以我每个月只扎一针,这样我和他就可以长长久久。

    小妹妹,你是他的道侣又怎么样,你能救他吗?我妖兽一族的扣魂针可不是你这种人能拔下来……”

    “这样吗?”沈妙音抽出一根扎在纸人心口处的银针,回头看向葵娇。

    大蟒蛇:……

    沈妙音没有再管看身后的大蟒蛇说些什么,她飞快地拔掉了纸人身上所有的银针,末了还没忘记把纸人抱走。

    ***

    与此同时,一个少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他轻声笑道,“干得漂亮,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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