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那我可就……”要不回凤凰了。
但是话不可以真这么说,沈奉天是个惜命的人。看在司徒厌待这种表态,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最后利用一把沈妙音。
“你要是这么看重她,那就更不该对我执剑相向了。我是她爹,换言之, 我也是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徒厌便一剑刺了过去。沈奉天在百年前就是个无利不起早又利己的人,没想到百年之后他的性格仍旧半点都没有改变。凡是对他有益的人或事, 他皆可拿来为己所用。真是没皮没脸的至高境界。
司徒厌的招法极其快, 他皱着眉头,没什么耐心地了结沈奉天。随后御剑而起, 手中结出一道光印。他手中的咒发光亮越强,空中罩着青衍宗这块地方的黑云就越重。
此后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九天雷劫便尽数而下。
这雷劫比当时大长老们引来对付司徒厌的雷劫更为纯粹, 更为可怖。
一道又一道的天雷轰炸在此处, 雷劫之下,遍布焦壑。
司徒厌冷着脸, 将青衍宗的地界炸个粉碎。宫殿、楼台、沈奉天从昆仑洞府里搜刮来的各种宝贝,都在阵阵轰鸣声中灰飞烟灭。
他目光沉沉, 御剑行至绛仙湖上。
绛仙湖虽然浩瀚漂亮, 可是青衍宗范围内一切事物, 他都没什么心情去欣赏。
只不过在他看着绛仙湖发呆的片刻钟里,一只幼小的纯鲸从湖底探出脑袋——
‘你又来啦?你知不知道小凤凰最近去哪儿了?’
‘上次我都没来及和她玩呢,她说她有要事, 不能久留。’
‘我想她啦,你想不想她呀?’
只有纯鲸崽崽探出湖面和司徒厌说话,其他的大鲸鱼都或多或少能察觉到他来者不善,像是要毁了这地方一样。它们都不敢上前,只有那只傻乎乎地幼崽不停地和司徒厌单方面打交道。其实绛仙湖里的很多鱼群都认得司徒厌,它们的五感灵敏,能辨别出他的气味。
哪怕这百年来司徒厌用了很多不同的容貌、不同的身份来过绛仙湖很多次,但是它们都能察觉出来——
他是来护着凤凰锁的。
司徒厌无声地看着湖面,他缓缓垂下目光,没有按照预想中的做法处置这片水域。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那群纯鲸许久,又听了小鲸鱼的唠叨许久,住了手。
除了绛仙湖,此时的青衍宗里已经没一块完整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司徒衍的灵魄彻底脱离这具身体,他又重新回到了青风道人所创的神魂世界。
***
“你这次倒是回来地挺早。”青风道人见着徒弟回来这么快,他颇感意外。
“师父。”司徒厌开门见山,“弟子得贵人相助,她把雪莲花赠给了我。”
青风道人稍稍疑惑,随后也露出些许意外的目光。
青风早就在神魔之战之前就已经身死,他的魂魄本该在冥界等待着准备进入轮回。只是在他还未踏入轮回道时,大长老伙同其他几个人,生拉硬扯地把他的魂魄重新召回来,并将他附在了魔神残存的身躯上。
当时司徒厌手持仪光剑一朝击杀魔神,魔神受到致命击杀,其神魂在飘散之余,恰好和青风的神魂重新融合,再次被压制回了魔躯之中。
青风当时本就是灵魄状态,再死一次就彻底魂飞魄撒。也不知道大长老他们当时是怎么操作的,他们召唤回了青风的灵魄,可是只召唤回来了一半。残缺的灵魄被人操纵着强制附身后,便不会认清自己到底是谁,青风被强制召到魔神身上,就无意识地开始对付司徒厌。
司徒厌当时已经是杀得双眼赤红,杀意占胜了所有理智。可他依旧能察觉到眼前的对手不是魔神,而是某个他很熟悉的人。他被搅得心神不稳,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一拍。
众人就趁着司徒厌犹豫的一瞬间,彻彻底底阴了他一把。
脱离魔神身体的瞬间,青风道人才神志清明起来,他立即用自己的残余灵力在昆仑洞府开辟了一个神魂小世界。司徒厌重伤后进入地宫沉睡,青风才在一次次尝试之中,成功将徒弟的灵魄也拉入小世界。
“弟子这就为您聚魂。”司徒厌拿出雪莲花即可开始布阵。他在不断地被人献舍的过程中,找回了需要多种灵物。如今有了雪莲花这一至关重要的药引,便可重新送他师父再入轮回。
可是青风听罢却皱着眉头,“聚魂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我并不希望你为了我以身涉险。”
聚魂难、散魂也难。而青风的魂魄已经被大长老们重新聚回来过一次,那群人的三脚猫功夫让他的魂魄丢了一半。如果司徒厌仍要给他聚魂,那其难度太大,而且施法者也极有可能被阵法反噬,导致两人同时神魂俱灭。
“你这个倔强脾气,怎么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想通呢?”青风道人知道自己徒弟的本事,可是他并不希望司徒厌真的这么做。
青风道人语重心长,他其实知道司徒厌的灵力早就恢复大半,他依旧留在这里的原因只能是因为神魂丹。那些主动献舍给他的人,在各自的遗愿完成后,都会把他们的神魂集为一个丹引交给他。青风的神魂不全,若是要再入轮回,必不可行。
这时候司徒厌为他搜集的神魂丹就起作用了。
“师父。”司徒厌皱了皱眉头,他不可能真的扔下青风道人在这里,自己转身独自醒来。
青风养他教他待他极好,在修仙界帮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好的名声,说到底不过是希望其他人能好好对待司徒厌。恩重如山到到这种地步,司徒厌断然不会真的听他的话任由他自生自灭。魂魄不全者,要不就是慢慢耗着,等着彻底魂飞魄散。要不就是被冥界翻出来算账,受尽冥界最凄苦的毒刑。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青风道人沦落到那个结局。
“师父放心,我有分寸。”司徒厌没再多说。他手中的阵法并未停下,青风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二次聚魂对施咒者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稍有差池,施咒者也会被阵法吞噬。司徒厌的手中已经有不少神魂丹和灵物,他心中也有神魂俱灭的觉悟。若是没有那种觉悟,他也不会对沈妙音说出那些话。
司徒厌从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要是对某件事很难确信,就必定不会给出承诺。一旦他做出允诺,就代表他无论如何也会办到。而对于自己能不能从地宫醒来这件事……也是如此。
要是和她说了“瑾阳仙君会醒的”这种事,凭她那个倔强认死理的小性子,估计会真的认认真真地等着他回来。
想起沈妙音,司徒厌的眼中不觉多了一些亮光,他施动法术的手顿了顿,突然想起来自己乾坤第里的那些东西……
上次是因为她的房间太小,他只能给沈妙音送去一小部分紫玉和灵器,可与她分别之时,他又忘记这回事了。
司徒厌稍稍皱眉,只觉得没来得及把那些金银玉石和天材地宝全送给她,真是遗憾。
其实在沈妙音未出现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绛仙湖一趟。他几乎就是凤凰锁的守护神,任何藏有贪恋的人再找到凤凰前都避不开司徒厌。
他百年来一直都在做这件事,他希望金翅凤凰有朝一日能够取回自己的东西,所以他愿意去守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司徒厌对小凤凰的事总是很有耐心,但是他也会逐渐担忧,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撑到凤凰锁归位的时刻。
毕竟缘分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好在回到神魂世界前他达成所愿,再次看到了沈妙音。见她那么可爱活泼,司徒厌原本死水无澜的心境就像被人搅弄了一下。
每每想到她,他眼底总是染上些特殊的神采。
在沈妙音不曾察觉到的时候,司徒厌将自己的灵力损耗了三成,折换成百年福运送给了她。
他平时看过的稀奇古怪的书太多,脑海里便知道了各种不为人知的秘法。灵力换气运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去做。因为这是个很亏本的买卖。而且他的灵力纯粹非常,是属于亏本中的亏本。但是司徒厌仍旧照做了,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但是灵蕴可以。
百年福运可以让她逢凶化吉无人能伤她,沈妙音已经处在半神期,过不了多久即可飞升成神。到时候她就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以凤凰为真身的神仙,定会得到万人敬仰,被更多的人护着在手上。到那时,那些背地里想对她耍阴招的人,则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凤凰注定不是笼中之物,她的仙途比任何人都光明。
***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聚魂阶段。他慢慢唤起周身的灵力,不断用灼热地灵蕴融碎聚魂丹。聚魂丹不比其他灵物,它坚不可摧,需要耗尽极大的灵力去淬炼它。施法者每淬炼一颗丹药,就会顿觉疲惫。但是这个施咒过程却是不可以暂停的。换言之,用多少颗就要炼多少颗,如果半途而废,那么前面所有的努力也跟着泡汤。
即便司徒厌的修为深厚,可是聚魂丹似乎的确是会反噬他本身。他周身的灵力沸涌,强行把这种不适感压了下去。
整整三天,青风道人的魂魄已经聚合大半。司徒厌不休不眠地为阵法中注入灵力,可是越到后面,聚魂的难度越大、效果越慢。他又等了两日,此时青风的魂魄已然接近全回。可就在最紧要的关头,前几日被他强制按压下去的那种不适感开始疯狂反噬他!
司徒厌顿觉不妙,他的身体似乎慢慢开始僵硬,周身的灵气好像不受指挥。而眼前青风道人已然快要重新聚合神魂!这种状况恨明显!师父和他自己,此时只能活一个。
司徒厌并未有过一丝犹豫,立刻选择调进全部灵力输入阵法之中——!
“你以后就是我的徒弟了,跟我回昆仑洞府好不好?不要呆在这里了。”
“你看看你的模样,又去哪里玩闹了?怎么浑身都是泥?快过来,为师给你找来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没事,为师知道你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你不过是个小混蛋罢了。今天我包了些饺子,咱们回家去吧?”
他越是调动灵蕴,那些过往的回忆越是如潮水一样奔涌在他脑中。
这种无异于以命换命的操作立刻激醒了青风的意识。
“收手!”青风赶紧喊道。
可是司徒厌根本不听劝。他此刻输出的灵力和身体所承受的痛苦相伴而行,他越是凝聚灵蕴,体内的痛楚越甚。这种感觉有些像当年万千妖兽与他厮杀带给他的痛楚感,不过当时他可以打回去,现在却并不行。
青风的神魂已然全部愈合,他即将消失在神魂世界,重新进入轮回。可是司徒厌却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境遇。逆天而行终究是要有人付出代价,司徒厌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样开始回溯记忆——
年幼时在魔宫的经历;
后来遇到师父开始修炼的经历;
捡到一只受伤的凤凰,开始和金翅凤凰相处的经历;
……
最终他的记忆定格在凤凰身死和沈妙音初入地宫的片段。
不等他再有任何反应,一股熟悉的力量袭来,他的神魂突然被再次强制拉出小世界。
***
沈妙音一直往南走。
她隐约记得漓江岛是司徒厌的所属地界,岛内遍布结界。
如果没有引路人,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座岛。
现如今各大门派都在想方设法地找到金翅凤凰,她此刻唯一的藏身地也就是那漓江岛了。
她重新看了看自己小世界里面,哪里放着十几只黑沉沉的大箱子。想来也是司徒厌给她的……
他怎么什么都给她想好了。
真不打算回来了吗?
沈妙音内心闷闷的,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她思绪出了片刻小差,便是一脚踩空。
这开阔地带不知为何存在着一处巨大的地缝,沈妙音一朝失足竟然硬生生摔了下去。
在下坠途中,她赶紧调出灵蕴。可是这一个深不见底的沟壑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把她压制得半点灵力都运不出来。越往下,她周身感到的压力就越大。这如同深渊的巨大沟壑似乎真的没有尽头,她下坠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阵微风拂面——
快到尽头了!
沈妙音立刻拿出凤仪剑,勉强在此处保持平衡。
终于,她落到地面时候没伤到什么要紧处。
沈妙音来不及磨蹭,她赶紧起身观察四周。这是一处魔气很重的地方——
空气中泛着浓重的血腥味。四周的藤曼又粗又壮,各处都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植物。前面不远处是一处开阔的水域,可是水域之中满是泥沙,黄浊的河水带着一丝莫名的腥臭味……
这里可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妙音定了定心神,重新抬头看向上方。
深度一眼望不到头,阳光早就被隔绝在了交错的岩石中。
她稍稍运起灵力,可是却发现这地方真的邪。哪怕她只调动一丝灵力,身体就如同针扎一样,顿时传来一股刺痛感。
沈妙音算了算高度,琢磨着自己要是硬撑着飞升去,迟早得疼的半路摔下来。
不妥不妥。
她的手心握着凤仪剑,小心翼翼地在这个邪气四溢的地方探索。
***
司徒厌在几近被反噬的关头又被人献舍了。
等他才刚刚适应这具身体,一股钻心的痛楚便立刻从全身遍席而来。
这具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锥心的折磨。
他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
他的手腕上缠住了厚重的粗链子,脚踝上各自被锁着重重的铁球。他的身体稍微动一下,那种从心底窜出来的撕裂一般的疼痛便又将他抑制住。
不出片刻,司徒厌的额头上就遍布汗珠。他遇到过很多场景的献舍,比现在的状态更惨的他也遇见过。毕竟只有忍受不下去的人才会主动献舍,所以他无论睁开眼看到的是什么场景,他都不会意外。只是现在不同,他熟悉这个味道……
空气中弥漫的,全部是血腥味。
此次献舍者,是魔尊。
魔界向来都没有拧成一股绳的意识,魔尊这一位子从古到今都是能者居之。无论是谁,身为魔尊之后就会时时面临各种挑战,周围总是危机四伏。可是因为权力和绝色美姬的蛊惑,魔界中人对最高位永远是趋之若鹜。
也因此魔界的掌权者更迭得飞快,而新上位者会将之前的那位用尽各种手段处置。具体的处置手段要后任者的看心情,显然,这个后任者在处置前任魔尊时,心情并不是很好。
司徒厌皱了皱眉,他手腕一转,厚重的铁链瞬间被他的灵力震得粉碎。可他的四肢才获得自由,他却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具身体千疮百孔,哪儿哪儿都是问题。
身体的承受能力有限,就意味着他不可以贸然使用灵力。仅仅是他刚才粉碎铁链的瞬间,这具身体便由心底遍布上一股撕裂五脏六腑的疼痛。
他疼得额头上汗珠直下,他的呼吸声好重好重。整个人蜷缩在这小小的洞穴角落,背部紧紧贴着岩石壁,瞳孔放大,不断地喘息。他强行克制住自己体内的燥郁,使出一丝灵力开始调整身体,可是这灵力所到之处,遍布伤痕,到哪儿哪儿疼。
这种疼痛几乎是是伤口上撒盐,钻心刺骨。仅仅是呼吸。就会惹得身上大片大片裂开的伤口发疼。
他不怕疼,但是空气重浓烈的血腥味让他静不下心来。压制在内心深处的燥郁不断地被这血腥味搅弄,他绷紧的理智开始逐渐被推向崩溃的边缘。
此时司徒厌的脸上毫无血色,就仿佛是回到了他幼时一般。他幼时也是这样,被困在一个尸骸遍地、四处弥漫着血腥味的地方。
肮脏、腥臭、伤痛、压抑。
他对魔界的气味太熟悉了。因为熟悉,所以厌恶,是骨子里的那种厌恶。
此时脑海中的记忆翻涌,献舍者的记忆把他久远的记忆重新勾起。他的心底越发暴躁、双眼又开始逐渐斥血,他的手掌一番,整个山洞立刻塌方。他也同样被困在狭小的角落,可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司徒厌仍旧在不停地摧毁周边的一切事物,身体上痛觉太重,以至于都麻木了。身体上的痛楚比不得心底里疼痛的万分之一,他的脑海中只充斥着一种情绪——
毁了这里!
沈妙音听到东南方向传来巨响,她立刻闻声而去,想查看此处是否有人。
等她到达地方的时候,那巨响声早就没了。此处全是大大小小的洞穴,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居住。可是万一呢?
她的内心不知为何涌上一股不安,一种深深的不安。她越想越不对劲,便索性逐个逐个排查那些洞穴入口。
司徒厌是被强制痛晕过去。哪怕他根本不怕这具身体给他带来的疼痛感,可是这身体仍旧有自己的承受能力。痛到极点时,他会不受控制的晕死。
等到他再醒来时,已是头疼欲裂,脑袋像要炸了一样,每一处神经都在发疼。
越疼越容易使人暴躁,司徒厌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他心底的嗜血情绪和燥郁一旦被勾上来,那就——
“你没事吧?”沈妙音提着小灯笼,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下意识把手中的力道全部散去,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
“你伤的很重。”她皱了皱眉头,从乾坤袋里翻找着灵药。
司徒厌却是呆在原地,身子都僵硬了。他愣愣地看着她,一时半会儿都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你别动了,我这就把你救出来。”沈妙音翻找出一大片灵叶,将它们简单地覆在司徒厌的手腕处后,她开始清理周围大大小小的碎石。
这地方不能用灵力,只能用手挖。沈妙音也不是什么娇娇小姐,搬石头这种事她是没什么怨言的,只不过搬的效率太慢,她有些着急。
来到这里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活人,可别还没聊上两句他就撑不住了啊!
“你别怕,我马上就救你出来了。”为了防止被困者失去信心,沈妙音还不忘边扔石头边和他说话。
可是对方一句没回她。
不是司徒厌不想回,而是他一时半会儿有些难以理解。刚才崩掉的理智在见到她以后,又慢慢恢复起来。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僵硬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疼。
沈妙音可算搬完最后一块石头了,她猜想面前这人可能被困好久了,不然怎么这么自闭,一句话也不和她说。
她伸出手,想把人拉起来。司徒厌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他的意思,他才伸出手,动作却又停滞下来。
他的手好脏。
脏到他不想回握沈妙音的手。
可不等他犹豫,她就主动握紧他,“我要把你拉出来了,你要是疼,也要忍着点了。”
司徒厌愣愣地点了点头,却是没借她多少力气,他只是虚虚握着她的手心,下一刻便从洞穴中翻身出来。
他心里那种异常的燥郁在见到沈妙音后慢慢消散。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把她吓走。所以他必须硬生生地把自己心中的不良情绪压制下去。
只是没想到这回还真的压制下去了。
……
沈妙音拉出他后才发现,这人的身上全是伤痕。他的半张脸都被血污覆盖,根本看不明五官。她光是看着他手腕上深深的红痕,就替他觉得疼。
这人是在这里被困了多久?
这么惨的吗?
“你好,我叫沈妙音。”她迈出友好的一步,可对方……默默退后了一步?
道友,你这就不友好了。
司徒厌只是觉得自己身上脏。他的身上的味道很重,他不想把沈妙音也弄脏了。她明明那么干净可爱,她不属于这里。
她出现后,司徒厌的理智逐渐恢复,也没有刚才那样暴躁。可是理智恢复后,身上的痛感也跟着恢复。刚才暴怒之下强压下去的痛感此时连本带利地反噬回来,他立刻按着自己的心口处,额头上立刻遍布汗珠。
膝盖处不知被什么伤过,每走一步,似乎就如同在踏过万千铁针银片,感觉极其糟糕。
沈妙音见状况不对,她立刻上前去扶住他。可她才扶着对方的胳膊,他便整个身子都压了过来。
此时她才意识到,她根本扶不住这人!他身量又高,又比她重,现在几乎都倒进了她怀里。
“喂,你撑住啊!”沈妙音被推得倒在了地上,她怀里的人却似乎真的就这么昏过去了。
***
大约半个时辰后。
司徒厌醒过来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侧好像……有人?
他才睁开眼睛,却看到原本是在回忆中的人眼下正睡在他旁边。
顿时他身形一僵!
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
待到他头疼欲裂地回忆许久后,司徒厌才记起来是当时见到她时,他好像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看了会儿身旁人的睡颜,随后收回眼神,运用一小股灵力在体内细细运转。果不其然,如今这具身体的五脏六腑没一处是好的。身体极差,以至于会发生陡然晕厥这种事。他稍稍凝神,开始运用一缕细小的灵力修复身体的重重创伤。
只不过体内创伤过多,而他运用灵力的量又不能太大,所以进度十分缓慢。
他闭眼凝深疗伤,然而伤势太重,并非一朝一夕就完全治愈。大约两三个时辰后,他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司徒厌赶紧起身,这地方并非什么好地界,也不知暗藏多少陷阱,她会去什么地方?
顿时,他心下生出一股莫名的紧张。
还好不过片刻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又出现在他眼前。
“你醒了?”沈妙音从一处岩石后探出身,她手上拿着一个小竹筒,“我刚才去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这附近居然有一处干净的水源。”
她拿着竹筒走进,发现面前的男人嘴唇干裂,她便将小竹筒递给他。
沈妙音猜想他只是个低阶修士,所以才会被这鬼地方虐得这么惨。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办法多,也许他们两个齐心协力,能够突出重围呢?
“不喝吗?”沈妙音眨了眨眼,她低头看向他被手腕处深红的血痕后,便像是明白了什么。
沈妙音:他的经脉难道被废掉了?怪不得他从洞穴中出来时,握着我的手根本没用力气。
真是个……小可怜啊。
她皱了皱眉,同情地沉默了半晌,随后主动把小竹筒递到他唇边。
司徒厌微微愣神,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音音要喂我喝水吗?
沈妙音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她的胳膊都快举酸了的时候。他才松开紧抿的唇线,像是妖兽幼崽一样地低头咬上小竹筒的边缘。可不知道他开什么小差,他似乎没有控制好力气,小竹筒被他咬得裂开了……
司徒厌:……
沈妙音:……
她颇为无奈地收回手,安抚道,“你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需要我先喝一口吗?”
作者有话要说:沈妙音:这个小可怜怎么不乖呀。喝个水还犹犹豫豫的,你内心在想什么?
司徒厌的内心:!@#¥%……&a;*()O_0.///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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