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问我怎么变成商阙的吗？”他看向沈妙音, 微微歪头，眼里还带着几分疑惑。
她配合地点了点头, “那请问你是怎么变成魔尊的呢？”
“是献舍。”他三言两语给她说了一遍经历, “我从百年前就不断被各种人献舍，身份有高有低，情况有轻有重。”
他的语气很轻，诉说往事的时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是沈妙音知道, 事实并非如此。献舍者往往心中埋藏着极大的怨念, 他们即便是把身体让给司徒厌了, 那股扎根于心中的怨气也不会消散得多干净。
即便他心如明镜台，也多多少少会被那些怨气感染。百年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献舍给他，那些怨气如果能够叠加起来，只怕不知会攻破多少人的心防。
“为什么不早点醒来呢？”她执拗地问道。
司徒厌窥见她脸上固执的表情, 心中一动, 不由得慢慢把手掌抚上她的头发, 眼底弥漫上一丝真切的笑意, “因为当时我在乎的人都不在这世上了，我得等等他们。”
他并不在乎名声, 也不在乎瑾阳仙君的称号。他所求的不过是两样东西，一是清风道人能够聚集魂魄重入轮回；二是凤凰能够重新得到凤凰锁, 随后仙途坦荡。
“那你等的人等到了吗？这回处理完魔尊的事情，能不能从地宫醒过来？”她的语气有些重，像是不准他再瞎胡闹般地冷声道，“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你看看你自己的识海，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的那片大海里到底有什么？果然是座孤岛吗？你不是会十三心经咒吗，清理一下识海不行么……”
司徒厌听着她的责备，半点脾气都生不起来。他懒懒散散地靠在墙壁上，眯着眼看向她，脸上笑意不减，“好好好，遵命。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
菜鸡互啄的争斗还在继续。
残余魔修已经彻底压制住了许乘风这边的势力。他们祭出噬魂炉，将这顶魔气冲天的炉顶推向许乘风身侧。
“就让我看看你们心中的道心有多坚定，能不能扛过一炷香的时间。”
“玄渊宗的首席门徒对吧，可千万不要给你的师尊丢脸哦。”
“他不是有两个师尊吗？沈奉天不也是他老丈人吗？”
“诶？真的吗？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靠女人上位的吗？”
……
魔修们的闲言碎语传入他耳中，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他不是什么‘小白脸’，也不是‘走了狗屎运’，他与沈柔是真心相爱的。至少在这么多杂事发生之前，他们是真心相爱过的……吧。
可还未等许乘风意识到状况不对，他便已经身处炉顶之中。周身灼热的烈焰将他团团围住，他前进不得也后退不了，只能被迫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噬魂炉不是什么有名的法器，连名器榜的前五十名都进不了。因为这东西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遇极强就粉碎的东西。
困在噬魂炉中的人会被自己的欲念反噬。弱小的修士即便有欲念，可因为他本身修为不够高深，所以欲念对自身造成的反噬也没多强。而修为极其高深的修士根本就不会被这区区炉顶困住，他们一旦身处于烈焰之中，便会用灵力劈开这破玩意儿。即便高阶修士有欲念，但在他们的欲念被调动之前，这噬魂炉就会被他们打碎得稀烂。
这样的魔器困不住极弱的人，也压不住极强的人，能克制的只有半瓢水的人。
很不巧，半瓢水的许乘风就被困在此地。
他的修为要是再精进一步，便可以突破至半神期，小小魔物便困不住他。他的修为要是再差一点，退至金丹期，那即便是有欲念，也不会反噬他，因为他的修为还不够看。可是偏偏他的修为就卡在半死不活的大乘期瓶颈。那此时，他只能任由噬魂炉摆弄。
熬过一炷香的时间，他照旧能毫发无伤地出了这该死的炉顶内。
“许哥哥……我、我很舒服，下次我们还这样做好不好？”
许乘风的眼前出现的沈柔的模样，她秀发散乱，脸上升上两抹红晕。她此时正抱着他，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他怀里，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语不成句。
她的声调打颤，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冲击和欢.愉。
他看到的是当初沈柔和他私奔时的场景，那晚他们两人相互依偎在小小的洞穴之中。由于气氛恰到好处，于是沈柔提议他“许哥哥，我们要不要试试”。
那还是他第一次和她识海相融，那种感觉太过畅快，以至于现在他都没忘记过。沈柔的确背叛了他，的确和他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但是、但是识海相融的感觉……
“许哥哥，不是说还要再继续吗？你怎么……”‘沈柔’突然疑惑地看向他。
许乘风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幻象，他要是真的拥抱了面前的‘沈柔’，那就中了噬魂炉的圈套。可、可是道理他都懂，只是面前的‘许柔’身姿曼妙，太过诱人。他不由得想起那晚触碰到她腰间的感觉，那可真是盈盈一握。
就在他着魔一般走向‘沈柔’时，在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沈妙音’出现了。
“大师兄，我、我也喜欢你啊。我哪里比不上阿姐？你不是说也会对我好的嘛？”
许乘风看向沈妙音，步伐也变得犹豫。
“你不是想要凤凰锁吗？我可以给你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过来好不好。”‘沈妙音’的语气染上了哭腔，开始央求他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这次就不要选阿姐了。”
凤凰锁都哭成这样了，许乘风也逐渐把步伐转向靠近她的方向。
其实他知道，他知道在青衍宗大家都无视沈妙音。他漠视、甚至也融入了这股风气之中。
许乘风不希望宗门里的人排斥他，于是他也跟着加入无视沈妙音的那群人的队伍之中。他其实看到过很多次她无缘无故被欺负，也看到过很多次大家都有月俸，只是唯独小师妹没有这种状况。
中秋节吃月饼，宗门里的人齐聚一堂，没有妙音的位子。’
乞巧节师姐们都聚在一起放花灯，没有她的身影。
他知道、他每一次都知道，应该说只要不是个瞎子，大家都知道沈妙音的处境。可是许乘风每一次都选择了站在沈柔这边。
在他眼里，沈柔代表的是宗门的继承权，而沈妙音什么都不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现在状况不一样了，二小姐已经不是那个没有灵根的废物了，她是凤凰，是有凝结了浩瀚灵力的凤凰锁的凤凰呀！
这种状况下，那沈柔算个什么东西。
“许哥哥，你要为了她离开我吗？”
“大师兄，不要再丢下我了，我明明这么喜欢你。”
“许哥哥，我们才是识海相融过的人，我们才是心意相通的！”
“师兄，你明明知道我爱慕你许久了。”
“许哥哥，别……别离开我，求求你。”
“师兄，师兄，我才是……”
许乘风被她们俩的声音吵得头疼欲裂，他索性大吼一声，“你们不要再为我争吵了！我两个都要可以了吗！”
那可真是太可以了。
‘沈柔’和‘沈妙音’立刻奔向他的怀抱，他左拥右抱之际，噬魂炉中的烈火瞬间沾上他的衣角。
他再一看怀中的两个美人，那哪里是什么美人，分明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哈哈哈！什么首席大弟子，他心中的全是色.欲和贪欲！”
“这好像和我们魔修也没差别，你们正道中人脑子里成天也是装得这些吗？”
“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许乘风能将这些嘲讽声听得真真切切，可是他辨别不出这到底是真实的，又或者还是幻境？
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的躁动越来越大，原本平静的识海被搅得极其不安宁。
要是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就好了。
左拥右抱这种事谁不喜欢呢？
她们两个本来就都喜欢我，再说了，我就算一妻一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都怪商阙，都怪商阙！把原本属于我的人都抢走了！
——杀了他！杀了她！
心中的这种念头越来越重，许乘风周身瞬间黑气沸腾。他心中的想法越多，入魔的迹象就越快。
终于，等到他全身都被黑气包裹的时候，他的身体血肉都在发生显而易见的变化。一股不妙却很强大的力量开始充斥着他原本的身体，他瞬间觉得自己变强了！
许乘风安奈不住跃跃欲试的念头，一拳头打向束缚住他的炉顶边缘。那豆腐渣工程的噬魂炉很给面子地被弄得稀碎，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的确变强了。
修魔道要比修正道快得多。
因为魔道就是无所顾忌，就是肆无忌惮。因为肆无忌惮，所以能够为所欲为，能够快速增长修为。
但是正道不同。
正道要克制自己，要时时警惕自己的举止，一招一法都要考量合不合适。
所以噬魂炉对纯粹的正道修士就完全没有用，但是对许乘风有用就够了。
此次他出炉之后，如同□□重归。虽然已经全然堕入魔道，但是他的实力显而易见地增进许多。原本不可突破的瓶颈现在也在蠢蠢欲动，许乘风甚至能觉得，只要他把这群魔修都斩杀掉，他便可立即突破大乘期瓶颈。
“他入魔了！”
“诶，那你我就是同道中人了，要不我们齐心……”
那魔修还没说完，脖子已经被许乘风扭掉。其余魔修纷纷大惊失色，他们互相交换眼神，接着放弃拉他入伙的想法，又开始群起而攻之。
入魔以后，许乘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以前他动手都要反复思量，现在就不同了，他想杀就杀，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那些纷涌而上的魔修在他这里立刻变成杂鱼，他门根本就不是许乘风的对手。
强大的魔力让他觉得，就算变成魔修也不错，至少他能让更多的人臣服与他！
就在此时，他瞥见了沈妙音。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冲向沈妙音的方向！
凤凰锁、凤凰锁！触手可及的凤凰锁！
她最好乖乖听话配合他，老老实实跟着他。不然，他会亲手把她送入轮回。
凤凰羽毛可解毒药、骨血是良药、而这些东西，即将全部是他的！
许乘风越想越兴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猖狂的神采，接着狠狠喊出一句——
“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妙音，我会用怜悯的心态好好待你的。”
“别守寡了，你的瑾阳仙君……”
他此话还未说出口，仪光剑的剑锋便已经指向他的咽喉。
道道肃杀剑气将他团团包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得他几乎撑不起腰。
拿着仪光剑的那人脸色很不悦，他将沈妙音护在身后，语气如同快要将他凌迟，“你还真当我死了，嗯？谁给你的错觉？”
许乘风被他的剑激得浑身汗毛倒竖，可是刚才他劈开噬魂炉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大有增进。他从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力量，他现在比自己以往的任何时期都要强大。
我都这么厉害了，对方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呢。
他要是真有本事，哪里还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假的、假的、他没真本事！
我比他厉害多了！
原本的许乘风对自己的修为很有自知之明，可是此刻他被强大的魔力冲昏了头脑。就像弱小的人陡然被给了极大的力量，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于是此时他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真觉得自己能行！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依旧要在对方不善的眼神下夺人。
司徒厌彻底没了耐心，他的仪光剑根本不会留下半分情面。当着他的面要抢走沈妙音，这无异于在他的底线上兴风作浪。
仪光剑穿心而过，一招便让他丧失所有反制手段。
“你、你和我有什么两样！”许乘风捂着自己的心口处，怒道，“你也是魔修，你装什么清高，你把她留下不也是为了宝物吗？你、你！”
“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司徒厌的语气不善，极其没有耐心，“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魔修。如果我真的有败给心魔的那一天，我会自我了断。”
他眯起眼，随后将仪光剑狠狠抽出，手中道道掌印而起，将面前的人推得老远，接着便是落下天雷劫术和九天灵火，阵阵雷鸣和天火将许乘风打得魂飞魄散。
沈妙音觉得司徒厌今天特别生气，虽然他平时对敌时就不留情面。
但是他今天特别狠辣。
摆明了是要许乘风葬送再此地，挫骨扬灰。
她想起刚才许乘风的那些说辞，只觉得心累。仪光剑刺进许乘风心头的时候，她仿佛是看到了原著中自己被许乘风刺穿胸膛的样子。
一股焦躁感涌上心头。
她皱眉看了那长燃不灭的九天灵火，伸手握住了司徒厌的掌心，“你会入魔吗？”
“不会。”司徒厌回答得很干脆，他看着他，道，“我要是入魔了，会有人因此伤心。”
沈妙音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上次在万千魔窟，我看你的状况就很不对劲，你当时是不是在入魔边缘？”
他没想到沈妙音的观察如此细致，可他也不会瞒她，“是。”
“那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入魔者多半是心魔作乱。
司徒厌的心魔是什么？
沈妙音觉得自己要是掌握了这一点，也许就能帮他避开那个自刎的结局。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司徒厌不知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镜子。他将镜子递给沈妙音，可是沈妙音只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普通的镜子。
司徒厌垂下目光，过了许久，他才回握住她的手心。
他在入魔边缘看到的是沈妙音被某人灵剑穿心，他那一刻才极度失控。
他明明就站在哪里，可是束手无策。那种感觉几乎要将他心底的狂躁全部激发出来。
“我看到了你。”司徒厌轻声说道，语气极淡，“我在入魔边缘之际，看到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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