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逼近妖皇的老巢,那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就越重。
魏初被妖界惦记至今, 说到底还是上一辈的感情纠纷。妖界第一妖女与佛修的爱情不为世人所容, 而曾经那些爱慕过妖女的妖皇们, 也因此而对魏初痛下杀手。
佛门倒还好说, 他们只想逼魏初自费修为,然后遁隐于世罢了。但是妖界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不然魏初早就甩掉这些□□烦, 独自逍遥快活去了。
沈妙音见司徒厌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可他也并未主动提起什么。她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烦闷, 但是她想了又想, 还是一如往常地握紧了司徒厌的手掌心。
宽厚又带着薄茧的掌心的触感不算很好,只不过与他掌心交握时,他手掌上不断传来的温热很让人安心。
司徒厌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看那只拉着自己手掌的小手,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目光沉沉地看向身侧的人,语气认真地问道,“音音会离开我吗?”
沈妙音微微错愕, 好看的眉心皱起, 她捏了捏司徒厌的小拇指, “你说什么胡话呢?”
都做过那样亲密的事了, 他还在想些什么呢。
“不是说要带我去漓江岛吗?”她握着司徒厌的力道重了几分,“咱们打完妖兽就回家啦,不是么。”
“……嗯。”他点了点头。
司徒厌想道, 往后他天天都能见到她。可以与她一起去摘星赏月,还可以与她闲话家常。若是她允许,他们、他们还可以做最亲密的事。
若说还有什么能一直压制他内心不妙的念头,那就只能是他心中对未来的期望。
先前在昆仑洞府,他期望师父得道飞升,希望师父能成为人人都敬仰的神仙。不过他知道青风的道缘还不够,于是他不停的修炼,希望能保护青风道人。那时候他刚从魔宫被带出来,他心中的恶念时常会战胜善念,每每如此,他就去藏书阁默写古籍。
后来青风出事,他几乎入魔。但也就是神魂世界中那残缺不全的灵魄遏制住了他心中的念想,入魔对司徒厌而言何其简单,但是他不能那样做。一旦成为魔神,他就永远失去了送青风道人重入轮回聚散灵魄的资格。
终于他收集到了足够的灵魄,修复了师父的神魂。按道理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心中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希冀了。
在万千魔窟之中,在他被逼得想起记忆力尘封过往的那一刻,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魔域。
只不过当时有人把他拉回来了。
沈妙音搬开石头将他救出来,夜间阴差阳错地抱着他睡了一整晚。从那时候他就开始想,不行,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还是有人需要他。
他的小凤凰漂亮、可爱、又心思纯粹。司徒厌能猜到,若是他真的入魔,沈妙音估计依旧会守在他身边。可是他不希望那样。凤凰本就是神鸟,本来能够拥用坦荡仙途的沈妙音,如果真的跟着他固守魔界,那他就真的罪过了。
他的眼眸沉了沉,手心用力地回握住身边的心上人。
往前他不懂这些事,根本不能理解司徒夷为何要杀涟漪仙子。看那魔界的美人容貌便知,司徒夷应当很爱涟漪仙子,所以他才会找那么多涟漪的替身去充数。初代魔尊患有心疾,司徒夷时常会痛不欲生,心口痛得无以复加。
别人不知道,可是司徒厌知道。那是因为魔尊每每想念涟漪仙子过度,就会发病。
那这事就奇怪了。
司徒厌从来就不能理解,要是他真有那么喜欢涟漪仙子,当初他怎么能够下得了手。
不过随着他对沈妙音的情思渐重,这个答案……他最近好像能猜测到一二了。
但是他依旧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更不会效仿。
他喜欢她,就会护着她、宠着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而不是像司徒夷一样,做出最懦弱的选择。
***
妖皇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
妖界本来就是个相对独立的世界,妖界大门十年打开一次,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方式能与仙魔两界相通。
除非是有修为高深者以灵剑辟开妖界入口,强行闯入其中。
但这事儿一般没人会去做,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结仇,百年来也就只有蕴阳仙君温酌岁做过这件事。
也因为妖界相对闭塞,所以妖皇们固步自封许久。
魏初轻轻松松就闯入其中一处妖皇的老巢,没费多大的功夫就单刀直入其中。
沈妙音在一旁清理虾兵蟹将,司徒厌和魏初去与妖皇对阵去了。难倒是不难,沈妙音现在已然是半神瓶颈期,距离飞身成为真正的‘仙子’只差一步之遥。她的修为虽然比不上魏初和司徒厌,但是面对妖界的这些小喽喽,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什么都没问题,唯独妖兽的腥臭味太重。
对战之中被灵剑斩杀的妖兽会散发出一种极其难闻的腥臭味,这种腥臭味和血腥味成股成股得窜入三人鼻腔之中。
沈妙音最先承受不住,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怪不得先前司徒厌都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妖兽的惨状,妖兽被斩杀后,有的妖虫的液体中偶尔还会爬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寄生物。
沈妙音下意识扭过头,不想去看这种场面。不过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便立刻看向司徒厌。好在他只是眉峰微微拧起,并未露出太过反常的神情。
妖皇捕捉到了沈妙音的表情。
现在魏初对阵的妖皇由一只万足妖虫,不过半刻钟以后,妖皇便化为原型。他打不过魏初和司徒厌,但是他随即转意目标,向着沈妙音的方向疯狂扑来。沈妙音赶紧闪避,可妖皇认准了她的气味。
他几乎认定沈妙音就是他唯一的生门,那两个道法高深的男人都很在乎她!只要将她挟持在手,今日他必定不会有事!
妖皇身后是不计其数的小妖兽,它们跟紧跟妖皇步伐,呼啦呼啦潮水一样涌来。臭味熏天,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甲让人作呕。
“呼啦呼啦呼啦——”
成千上万的黑色小虫扑向沈妙音,她赶紧转身引路,不和它们缠斗。
这些小虫的灵力很低,这么多虫子看着吓人,但她很明晰地知道此处其实只有那个妖皇能打。沈妙音在前它们在后,乱成一团的飞虫围着她,将她逼近一个狭小的范围中,不准她移开半步。
司徒厌原本冷峻的神情突然发生变化,他飞快赶赴至她身侧,手法极快地布下一层结界将沈妙音护在其中。
灵力浑厚的结界能将她保护地严严实实,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能看到眼前是何等可怖景象。
沈妙音身处结界之中,妖皇率领着成千上万只黑色鳞虫想要将她胁迫离开,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结界阵法,每一次撞击都有成百只黑色鳞虫被阵法燃尽。
妖兽狂潮在她眼前疯狂上演,数不尽的黑色鳞虫不停地撞击着结界壁垒。
她双眼圆睁,面色煞白。
“音音,别看。”司徒厌的手掌捂住她的双眼,眼前恐怖的景象被一片黑暗覆盖。
“别怕。”他说。
可是司徒厌此刻脸色极差,他看向妖虫们的目光冷的像千年寒冰。这群妖兽想做什么,想当着他的面碰沈妙音?
这些妖兽知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是他瑾阳仙君太仁慈了吗?
原本就不喜妖气的司徒厌,行至妖皇老巢这地方就已经非常不耐烦。怕沈妙音担心,他就没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只不过当妖皇调转方向袭击她的那一刻,司徒厌心中压抑的憎恶已然到了极点。
按照魏初的想法,他们要慢慢与这妖皇缠斗,以等待妖界更多的妖皇妖兽过来支援,然后瓮中捉鳖。
只不过此刻司徒厌已然没什么缠斗的耐心。
他乏了。
黑色鳞虫的尸体被结界灼烧后,发出来阵阵恶臭。尸体堆的足足有三丈高,沈妙音看不见眼前有多少只虫,她只看得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
她瞬间联想到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当初的司徒厌也是看着这样的景象诛杀妖兽的吗?
此刻他为了保护她,才与她一同被困在这小小结界之中。那这种状况和当初他与那么多妖兽时搏斗的场景有什么两样?这不就是强逼着他再此回忆当初的事情?
还未等沈妙音说话,结界已然放开。
她面前的妖兽悉数倒下,只剩下黑乎乎的一团烂泥。
而司徒厌却立刻飞身而起,御剑行至妖兽老巢的正上方。
闻风而动的各路妖皇带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妖兽,前来此处一探究竟。
“魏初?”
“呵。你还敢回来?你这个妖界的耻辱!妖修与佛修的孽种,你真是找死!”
“不过听说你继承了佛门的法术,还能与自身的妖血融合在一起。那这样说,你的血不也就是这种灵法的引子?”
“速速受死,不然我们必定不会放过你!”
“诶?司徒……”
“他、他怎么来了?!”
“怕什么,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当初的神魔之战不过时以讹传讹罢了,什么以一敌百,他再厉害,能以一人之力镇压百千妖兽吗?那肯定是仙界放出来的流言,我不信!”
魏初和司徒厌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都与妖界有着很深的恩怨。
此时他们二人齐聚在此,各路妖皇便开始纷纷带着手下蜂拥而上!
沈妙音本想上去帮忙,可是不过片刻之后,她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司徒厌的招法比平时狠辣得多,他的一招一式都相当毒辣。面对疯狂扑向他的妖兽,他不仅不嫌弃,脸上不仅没有露出那种厌恶的神情,反而还有一股笑意。
他的眼里带着一股僵硬、疯狂、的笑意。瞳孔里像是被点燃了什么火种,猩红的火光在他的眼眸中闪烁个不停。
魏初也察觉到了司徒厌的不对劲。他隔得近,便能听见司徒厌断断续续地在说什么,像是在对谁说话。而他扔掉的妖兽都齐齐往一个方向仍置,像是那个方向上有个什么人。
但是魏初看不见,他疑惑地顺着司徒厌的视线看去,依旧什么也看不明。
不管司徒厌到底看到了什么,这都不妨碍他手上退杀妖兽的动作。仪光剑依旧灵气肆意,重重妖兽奔赴至他跟前,就像是一波又一波注定是无功而返的亡命之徒的挣扎。
这场战斗说不上是恶战,因为不过两个时辰,妖兽便死的死、伤的伤。那些生称要找司徒厌麻烦的妖兽被打得在再还手之力,他们连战连退,溃不成军。
只是没了妖兽的威胁后,司徒厌似乎仍旧不打算收手。
他的掌心燃气九天灵火,将此处的污秽烧个精光。若是这样也就罢了,而他仿佛是在那一片火光之中看到了什么人,紧接着他的眼瞳中杀意愈发汹涌,拿着仪光剑便要冲进烈火之中。
“瑾阳仙君!瑾阳仙君你看到了什么!”魏初的脸上满是血污,他收起剑按住司徒厌,不解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话根本没传进他的耳朵里。
沈妙音看向那火光之中,接着她立即将司徒厌按住,双手扶着他的脸,语气焦急,“你醒醒!那里没有司徒夷!司徒厌你醒醒!”
在司徒厌眼中,他看到的景象就是司徒夷拿着魔剑向他走来。
对方的目光阴沉,说着些什么不断激怒他的话。
他不知道诡异的妖界到底藏有司徒夷的多少魂魄,那人似乎真的无处不在,他似乎随时可以从这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冒出来!
司徒厌双目通红,几乎要发狂一般地想要挣脱沈妙音的钳制。危机关头,沈妙音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指尖血按在他的唇瓣之上。
不是说凤凰的血可以解百毒吗?
她怀疑上一次她能够让司徒厌清醒根本不是因为她的吻,而是因为她被咬破的唇瓣溢出的血迹。
……
她的血液慢慢发挥作用。
终于,司徒厌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目光茫然地看向沈妙音,“音音?”随后他就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接下来无论沈妙音怎么去喊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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